失神许久，季霜才开始收拾自己。
她很想快点打起精神来，可似乎不是那么容易。
到训练室打开手机，季霜径直点开微信。
虽然有几条未读，但没有一个字是魏柯发来的，又敲了几句话发过去，她就进训练场开始练枪了。
自从季霜知道魏柯人在上海以后，她就断断续续给他发了不老少的信息，可怎么也等不到半点回复。偏偏季霜又怕得要死，在一次电话没有打通以后就再也没有勇气播第二个了。
今天晚上季霜回房间休息的时间比平时早了点。
原以为会失眠，却没想入睡异常顺利。
唯一的弊端就是醒得过早了些。
这两天她的生物钟像是在开玩笑一样。
清楚地知道自己再也睡不着以后，季霜倒也是一点没闲着。
接连复盘了三把比赛以后她给方绮卉弹了个视频电话。
刚来RIV那阵子她们俩隔三岔五就视频联系，可季霜一旦进入到比赛备战阶段，这种联系的频繁程度也就会不由自主地降低。
“想我啦。”方绮卉的语气有够欢快，只是大半张脸都没装在屏幕里。
季霜坐在床沿，把双腿盘起来，“对啊。”
“你等我一下下。”方绮卉正在化妆，这会儿稍显狼狈。
在等方绮卉拍粉底的同时，季霜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周迭送她的礼盒上。
季霜想都没想，就问：“我这里有套护肤品，你看看用不用得上。”
闻言，方绮卉把手里的美妆蛋扔到一边，凑近了瞧，“什么护肤品？”
季霜转换镜头拍给她看，“就是这个，我懒得抹一层又一层的，你用得上的话就拿去吧。”
“好家伙，大手笔啊。”
“品牌方送给我们队长的。”季霜心不在焉，“他说是女孩子用的就给我了。”
“嚯，你们队长可以啊，能接到这么高端的商务。”方绮卉顿了顿，“既然是他送给你的，你就留着用呗。嫌麻烦的话就洗完澡出来往脸上糊得了，没那么多讲究。”
季霜眉头紧锁，“我皮肤、最近、真的、很差吗？”
她把手机放到合适的距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是难以接受这份礼物。
“想啥呢你。”方绮卉笑言，“刚刚成年的皮肤状态能差到哪里去？况且你就算熬夜、吃香喝辣都不长痘，羡慕死我了。”
方绮卉看着脸上刚爆出来的痘痘和怎么都消不完的闭口就头疼。
“可是……”季霜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乳液瓶子，“基地又不只我一个女生。”
转到某个程度，季霜突然停下，就连语气都坚定了许多，“我就觉得他是在明示我状态不好。”
“安啦。”方绮卉和季霜的想法完全不一样，她就觉得挺正常的，“说不定你们队长那里还有一车这样的护肤品礼盒。”
说着，季霜无意扒了下礼品盒才发现它有两层。
她一边和方绮卉闲聊，一边把自己可能用得上的瓶瓶罐罐掏出来看看，最后只留下了一支护手霜。
“好啦。剩下这些给你，等有空给你邮过去。”季霜说。
“那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紧接着，盘在季霜脑海中许久的言语就毫无防备地问出了口：“对了卉卉，你和魏柯有没有什么联系啊？”
“魏柯？”方绮卉眉头一皱，觉得奇怪，“我和他八百年都聊不了两句微信，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季霜尴尬地笑了一下，很快就收敛，“他半天不回我消息，随便问问。”
“害，他说不定通宵肝游戏，现在正人事不省呢。”
很快挂断和方绮卉的视频通话，季霜立马给魏柯弹了个视频过去。许久不回她又改打电话，听筒中一声又一声的提示音惹得她心慌。
季霜坐不住。她从房间绕到露台，又从露台绕回房间，电话才好不容易接通。
“喂。”不知道为什么，季霜前所未有的紧张。
电话那头魏柯的声音非常沙哑，“喂？”
季霜暗吸了口气，预设的质问半个字都没能说出来，“钱什么时候能还我？有急用。”
“不是……”魏柯那边顿时就清醒了，与此同时脑子一片空白。
压根没给他反应的时间，季霜又说：“你人在上海，什么时候见一面吧。”
“霜啊。”对面的语气顿时软下来。
“我就在你隔壁场馆打比赛，你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不认识。”季霜头皮是麻的，心是凉的，“你来上海怎么都没和我提一声，我不明白。”
明明平时连个屁大点的小事魏柯都要和她唠一唠，这次如此反常绝对是有什么事被他瞒下了。
更何况两边场馆几步路的距离，彼此又相熟。魏柯这么喜欢赵蓝阳，随便寻摸个时间他都能靠着季霜这层关系见上赵蓝阳本人。
如此有优势的条件摆在面前，换了哪个粉丝能放过？
迟迟没有等到对面的回答，季霜又问：“你问我借那么多钱到底是干什么用了？你别背着我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没有。”魏柯这下顶不住了，立马否认，“是真的垫医药费了。”
季霜不想和魏柯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周旋，可魏柯如此逃避问题和重复解释的态度让季霜泄了气。
在把窗帘拽成流苏之前她及时住了手。外头一阵阵吹来的凉风能让她舒服些，两步迈出房间后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一屁股就坐到了露台的台阶上。
“付医药费总有缴费单的吧？你好歹得让我知道自己一天十几个小时坐在电脑前面赚的工资去哪儿了。”
她越是这样，魏柯就越不敢把真话说出来，“你先安心打比赛好不好，等打完……”
“不好。”季霜冷冰冰地打断他，“我们队没进周决，没有比赛打。”
顿了顿，季霜猛得站起来，“把定位发我，我现在就出来找你。”
“是葛婉。”魏柯手都掐红了，“替葛婉付的医药费。她胆结石没告诉家里，做完手术要休息一个月的时间，在学校宿舍不方便，就想着短租，租间房子住外面修养……”
猛地起身后，季霜有几秒钟的眩晕。她什么都看不见，耳朵里听到的声音倒是格外清晰。
这一次的眩晕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的强烈。
季霜扶着粗糙的墙面，低下头的幅度并不大，眼泪却控制不住地滴下来。
缓过来以后，季霜吸了吸鼻子。
明明积压的各种情绪爆发，难受得无以言表，她却竟然在笑，“魏柯，真有你的。”
“对不起……”这种时候了，所有的解释都是徒劳。
“滚。”季霜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手机一个没抓稳掉到了地上。
她已经看不清什么了，摸索着挂掉了电话。
季霜就那么蹲在地上，也不想捡手机，就算意识到手机屏幕暗了又亮她也懒得去理会，只是一个劲地哭，像是要把许久以来的所有情绪都发泄出来。
眼泪被她擦的到处都是，顺着手指尖滴下来。
太难看了。
她想。
闭了闭眼，季霜把眼眶里的泪水都挤出来。
她想撑着腿站起来，却是麻的。
又蹲了会儿，季霜才好不容易缓过劲来。
现在时间还早，就连阿梦都铁定没起。
于是，季霜打算洗把脸就下楼练枪了。虽然晚上RIV不打比赛，但还是得时刻关注其他队伍的状态。
然而，季霜打开房门刚跨出去半步，就扫到了立在楼梯口的人。
她呼吸一滞，想也不想就把腿缩了回去。
可就算像缩头乌龟一样退回去又有什么用呢？
周迭显然就是在楼梯口等她的。
躲不过了。
胡乱地理了理思绪季霜才假装淡定从容地走了出去。
可无论怎么样她的眼睛现在很胀啊，想要努力睁开却被酸酸的感觉生生劝了回去。
也是这时候季霜才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如此控制不住情绪了。
刚才她但凡能稍微控制一下，这会儿就不用在如此窘迫的境地和周迭正面遭遇了。
“要喝点别的什么吗？”周迭递过来一杯比体温稍高的白水。
“不用。”
收回手后，周迭掐住自己的虎口，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语气能够温柔和善一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过，但是我昨天和你说的话你显然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刚刚周迭其实看到了。
他只是在匆匆出门上课前进会议室拿点东西而已。
习惯性地拉开移门通风，他就看到了蹲在露台上的季霜。
周迭先入为主地以为她只是在摆弄什么花花草草，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才发现她竟然抱着膝盖在哭。
伤心得很。
身子还一抽一抽的。
第一次见季霜表现出如此负面的情绪，周迭立马就想到了前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自己刻意说给季霜听的话。
反思许久，周迭觉得自己并没有说什么重话，更没任何责怪她的意思，就连她在赛后请假约会“青梅竹马”他都半个字没提过。
可惜两个人显然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我不会影响训练的。”季霜声音小小的，更像是呜咽。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般的言语在周迭听来委屈十足。
“你很棒，季霜。”周迭是真诚的，没有带任何安慰和宽解的成分在。
季霜合了合眸，从眼部传来的那股酸胀感更明显了。
“如果比赛现场有观众，周决最后那场的独狼吃鸡，全场肯定都在喊你的名字。”周迭说，“才第二周，没关系的。”
不知道是不是周迭的话起到了反作用，季霜原本已经努力收起的情绪再次泛滥。
她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人也难以抑制地发起抖来，“可是……我害怕啊。我怕你哪天就和欧神一样不声不响地退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