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周迭就被外套上传来的温度包裹了。
一件不薄不厚的秋季外套竟然暖烘烘的，连袖子口都是有温度的。
“季霜，你等一下。”周迭急忙喊住她。
“怎么了？”季霜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发烧？”
“没有吧。”季霜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她的确没有发烧的感觉。
急诊挂号前是量过体温的，但周迭担心会不会是刚才挂水的时候烧起来的。
他走上前，抬手探了下季霜的额温。
季霜呆愣在原地，直到周迭收回手都没敢有动作。
她定定地望着周迭的脸，仅仅几十公分的距离。尽管背光，却异常地清晰。
“去急诊再量一下。”周迭放心不下，也根本不信任自己的判断。
季霜抽回视线，不自觉地后退两步，也照着周迭方才的样子背过手探探额头温度，“应该没有吧。”
“量一下。”
周迭坚持，季霜也没再推拒。
反正就几步路的事情，量一下不碍事。
“三十六度八。”护士报出耳温枪上的数据，“哪里不舒服？”
周迭顿时放下心来，解释道：“刚挂完水，确认下没发烧就好，谢谢您。”
“没事。”
季霜拢了拢毛毯的两边，重新把自己裹进去，笑说：“走吧走吧，回基地。”
她一蹦一跳地下台阶，往停车的方向去，毛毯也跟随着她的动作一飘一飘的。
看样子是真没事了。
周迭原本还担心她会萎靡几天。
当车子平稳地驶离医院以后，季霜摸出手机径直打开PUBG官方账号。比赛已经结束有一段时间了，官号下面就能找到比赛回放。
季霜目的明确，打开第六把就直接将进度条拉到最后几分钟。
可还没等画面加载出来，她的手机就突然被抽走了，“诶！？”
季霜的眼睛和双手都跟着手机走。
周迭没有给她任何机会，直接将手机塞到了她够不着的储物格里。
“两分钟，就最后两分钟。”
连季霜都没意识到她自己此时此刻的言语已经有了撒娇的味道。
“明天会复盘的。”周迭没给她商量的余地。
季霜不肯放弃，“但我现在就要知道我挂机混了多少排名分！！！”
要不是周迭现在在开车，否则她真的很想上手去抢。
她的手机！
凭什么过去几个小时都不能好好在自己的手里。
没天理啊！
“队长……”
周迭尽力专注于路况，可难免分心，“下周还想不想打季后赛了。”
此话一出，季霜顿时噤了声。
沉默片刻后，季霜才轻声冒了个单字，“想。”
吸了口气，她声音仍闷闷的，“但是队长你能不能别用比赛威胁我，会影响我心脏供血的。”
不由自主间，周迭放慢了车速。
“对不起。”他说。
季霜偏头望向窗外，没有说话。
像今晚的突发状况还不知道赛方会如何处理。
所以当季霜稍稍从病痛中缓过神来，她就在担心会不会有什么处罚。
郑运匆匆忙忙帮她拿片子缴费取药的同时还在处理战队的事情，她也害怕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后续的车程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周迭停稳车子。
依旧是基地的车库。
外头的声控灯亮了又暗，很快就只剩下了车内的顶灯。
周迭刚想熄火，季霜就伸手向他讨要，“手机。”
“决赛圈就这么重要吗？”
“非常重要，非常。”
其实今晚的最后一把比赛不论RIV成绩如何都不影响他们进入季后赛。
从季霜加入PCL以来，她作为独狼的精彩表现不止一次两次，可是以往都不见她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周迭解开安全带侧过身注视季霜，语气中带上了些微不可察的怒气，“决赛圈不重要。”
周围的环境都太安静了，安静到季霜开始怀疑刚才是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职业选手拿成绩说话，如果连决赛圈的表现都不在意，那么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赛场上。
季霜望向周迭的眼睛，突然感觉好陌生。她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和你的身体比起来，决赛圈一点都不重要。”
周迭的情绪在季霜身体有所恢复的当下再度翻涌了上来。
他很难想象，如果不是最后一把比赛她会怎么样，还是说她已经从开始坚持了接近四个小时。
听到他这样说，季霜提气刚想开口反驳，就听见周迭一字一句地说：“疼到人都站不住了，季霜。”
突然，她不知道该怎么直视周迭的眼睛。
季霜讪讪地收回视线，最后落到了靠近车窗的空调出风口上，“我以为只是痛经，比赛前已经吃过止痛药了。”
季霜的语气稀松平常，可每个字都砸在周迭的心口。
前不久他牙疼季霜就拿出了止痛药来应急，因此他还问过她怎么会随身携带止痛药，当时季霜就回答过痛经的时候会吃。
可当时周迭分明也嘱咐过她有任何不舒服就要说，别硬撑着。今天痛到这个地步，硬是谁都没有发现，她也硬是半个字都不提。要不是因为呛了口水，还不知道她会一个人忍到什么时候。
周迭问：“你每次生理期痛经都会很严重吗？”
稍微扯开点话题，季霜有什么说什么，不敢给原话题任何转回来的机会，“倒也没有，偶尔疼得不想忍才会吃。主要是高中的时候考试多，一次痛经吃了止痛药尝到甜头以后就一直备在包里以防万一。”
“可……”周迭欲言又止。
他总觉得自己现在能够组织的语言说出来都像责怪。
“可你为什么情愿自己偷偷吃止痛药都不和大家说一声呢？”
“其实没有那么疼的。”季霜故作轻松，“我只是担心比赛关键时刻突然抽一下地疼会影响操作，我真的真的是最后一把开始之后才突然变严重的。而且……我们战队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不能挂机。”
说完，季霜才敢重新转过头去。
再次对上周迭的眼睛，她试图用自己的真诚蒙混过关。
“所以……”季霜扬起笑容，“我六圈挂机混了多少排名分！”
但很显然，这招对周迭没用。
他甚至连一丝丝的表情变化都没有，“二圈挂机也好过你疼晕在比赛现场。”
顿时，季霜撇嘴，开始翻旧账，“那你呢？一八年夏季赛犯颈椎病直接架去医院躺着了。”
周迭没想到季霜一下子就能联系到他身上，也不知道该还哭还是该笑，“说你自己呢，别扯我。好的不学学坏的。”
“队长。”季霜喊他。
周迭有些浮躁，“干嘛。”
“你真的很双标。”
说完，季霜打开车门，迈步溜了出去。
她也没有走远，就站在车旁等周迭。
周迭锁好车门，示意她，“走吧。”
“嗯。”季霜抱着毯子的双臂不由自主地收紧，“毛毯回头我洗干净了还你。”
“没事，你留着用就好。”说着，周迭把车库门推直并站在原地等她。
见状，季霜识趣地加快脚步。进了基地大厅，她才恍然想起什么，转身说：“手机，我的手机。”
周迭立刻折返回去拿手机，还不忘了提醒季霜，“别刷太久视频，早点睡。”
“看完决赛圈就睡觉。”季霜晃晃手机就收了起来。
季后赛近在眼前，季霜不敢怠慢。
回房间她火速刷了遍视频。
七圈收缩，她所在的那个木厕所竟然成了圈中心！
像类似的情况，木厕所一定是被排查的重点。就算里面大概率是空的，也一般都会投掷伤害性道具进行排点，以防万一。
可是这把受到地形和各队点位的影响，圈中心的木厕所被暂时放过。
季霜占这个位置纯纯隐身，坐享其成。
场上的另外两队率先打了起来，人员很快被消耗。
最后，挂机的季霜被胜方淘汰掉。
意外之喜。
季霜很难想象，要是自己在现场可能还没办法得到这样的名次。
反复刷了几个不同视角的决赛圈视频后，季霜心满意足地收拾东西去洗澡。
她抱着换洗衣物咚咚咚地跑去浴室，洗完又咚咚咚地跑回房间。
走廊尽头的会议室里，周迭和沈教还在加班复盘。
起初沈教还没反应过来外头是啥动静，随后听到了隐约的吹风机声响后，他明白过来，顿了顿问，“季霜的病这是好了？”
周迭在纸上写写画画，没有抬头，“没什么大碍了。”
沈教笑笑，“她是没大碍了，我看你今晚吓得不轻。”
周迭握笔的手停顿了半刻才恢复如常，没有说话。
见状，沈教继续拱火，“你刷微博和论坛了吗？看到网上那帮人是怎么说的吗？”
他们这帮打职业的，什么污言秽语都听过，但今天这场面沈教都没料到。他还以为战队首当其冲会挨骂，并且会被教做事，结果冒粉红泡泡的更多。
切片视频一时间转发量太高，那帮磕cp的闻着味就来了，手快的更是连cp超话都建好了。
周迭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刷论坛罚款。”
遵守基地规则，从老板做起。
“微博营销号也没少发。”沈教今晚是不拱出点东西来是不会罢休的，“还是你光顾着照顾季霜还没来得及刷手机？关心则乱呐周迭。”
闻言，周迭终于瞥了沈教一眼，“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和季霜不会有你想的那种发展的。”
“啊？”沈教顿时懵了，“今晚发生了什么？”
周迭没有回答，只是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