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

    灶台上的铝锅发出咕嘟咕嘟的冒泡声,水蒸气裹着野鸡肉炖山菌的鲜香,顺着锅盖的缝隙往外钻,把锅盖顶起落下,顶起又落下。徐父坐在灶台前添柴,风干的板栗壳燃烧着噼啪作响,火光把他的脸烤得通红发亮,薄灰在他的旧军装上作画,这是搬柴火无法避免的。

    “爸,煮好了没有?”徐甜甜已经是第三次来看了,盯着一锅鸡汤眼睛里都要淌出口水来了。

    “急什么呢?”徐母不赞成道:“你一个姑娘家这么馋嘴干什么?去屋里坐好等着,少不了你的。”话音刚落,门轴“吱呀”一声响,是徐大哥挑水回来了,他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沾着泥的千层底布鞋。他将井水倒入水缸里,徐母吩咐道:“行了,先放着吧,等吃过饭再去挑。”

    徐父也附和着:“饭马上就好了,先吃饭,这只鸡肥得很,得有二斤了,蘑菇也新鲜,正好一家人都补一补。”说着掀开锅盖,乳白色的浓汤面上浮着层金黄的油花,点缀着清白的葱叶,紧实的野鸡肉在汤里若隐若现,蘑菇也吸满了汤汁。

    香气扑面而来,徐大哥笑着应好。

    还没端上桌,每个人先在锅里盛了一碗鸡汤。徐甜甜捧着碗坐在桌子旁,小口嘬着汤,烫得直吐舌头,却舍不得松口,鲜甜得眉毛都要飞起来。花妞儿也自己用勺子舀着,嘟起小嘴先吹凉了,再啊呜一口吃进去。

    吃过饭徐甜甜因为没吃到鸡腿不高兴,抱怨着:“以前都是我的。”

    “人家两口子你去跟她争?还是你侄女才5岁你要跟她去争?你这说着马上也要成人了,怎么就光长个子不长脑子呢?”徐母苦口婆心:“还是说你嫁了人也是这样?就你这样的我看谁能要你,不到三天就让人家撵得跑回来了。”

    “你怎么只说我不说她?我好歹还帮家里干活了呢?她做什么了?跑我们家当祖宗来了。”

    “你跟她就不是一个命,你就别眼红她了。”

    “她爹妈都不知道被整到哪里去了,我还比不过她?”

    “从前她是靠爹妈,现在她是靠你二哥。”徐母面无表情地笑笑:“我看啊,在你二哥心里咱们一大家子人都比不上她。”

    “妈!你怎么会这样说?咱们多少年的感情了,她才来了几个月啊!”

    “你不知道男人。”徐母望着女儿的脸,女儿的脸是很英气的,线条并不柔和所以显得有些男相,这是自己最后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啊,一口一口喂到大,仔细看着这张脸就感觉那生子的疼痛就又来了,这么多年了,她谁也没说过,就埋在她的心底,不时泛起来一股酸水想要要了她的命,可是她谁都不能说。

    徐母接着对女儿说道:“何况你二哥本来就是个心狠的人。”

    徐甜甜望着徐母的表情,小心问道:“你是还在怪二哥吗?他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知道什么?”徐母打断女儿的话,接着说道:“我怪得了他吗?”

    外面母女俩的交谈于天凝不知道也不关心,她刚刚饱餐了一顿正躺在床上休息呢,没想到野鸡肉这么香,一点儿禽味儿也没有,带着柴火慢炖的醇厚。一口咬下去,肌理紧实得能感觉到纤维在齿间弹动,而且不柴,反而透着股山间草木的清新回甘。咽下去好一会儿,舌尖还留着鲜甜余味。就是鸡皮也不腻口,带着淡淡的油脂香。

    “你不是说不洗澡不允许上床吗?你这是在干嘛?”徐永恒洗漱回来,将脸盆放好,毛巾挂起来。

    有一次,她睡到半夜,突然醒过来了,非要问他洗没洗澡。

    这要他怎么说?在她面前他怎么敢不洗澡?哪次不是弄得干干净净的才回来,就怕有味道会惹了她不高兴。

    于天凝躺在床上都要睡着了,被他一句问话惊醒了。她坐起来用手拂开额前的碎发说道:"这床单该洗了,天越来越热了,夜里睡觉有汗呢,等会儿就要换掉了。"

    于天凝站在床边,用手扶着放在椅子上的两床盖被,她的大红牡丹的放在上面,压在他的黄不黄、灰不灰的被子上面。徐永恒将床单的四角扯平,把多出来的边角折进去压在床垫下,这换的是于天凝自己带来的小碎花的床单,接着他又依次把两床盖被的被罩换了缝好,仍然用的是于天凝带来的粉粉嫩嫩的花色被罩,徐永恒觉得要不是因为她,他自己一辈子也不会用上这样的床上用品。

    “你衣服换下来放我盆里,我明天一起去洗了,就是,”徐永恒看上去有些为难:“你里面的衣服能不能自己洗?或者让甜甜洗,不是我不愿意帮你,上次洗衣服被几个婶子看到了,我怕影响不好。”

    于天凝也觉得不好意思,羞恼道:“谁让你洗了?都怪你自作主张。这下他们更要说我的闲话了。”想了想说道:“那我们就轮流洗衣服吧,让他们看看我也会帮你洗衣服的,那这次就先从你开始吧。”

    “轮流的话,应该是到你了吧,之前都是我洗的。”

    “可是这个床单被罩都是你出的汗呀,我又不爱出汗。”

    “你自己单独睡的被子,还有我出的汗呢?”

    “你的汗味传过来了就染上了嘛。”

    “哪有?”真有那么重吗?徐永恒怀疑,他手里正好抱着她的床罩,他避着她偷偷闻了闻,哪有什么汗味?只闻到她身上的馨香味道,他的耳朵尖又开始发烧了。

    于天凝偷笑:“反正你随手带着就洗了嘛,下次我再开始好不好?”

    “就你有理由,谁能说得过你?”徐永恒将床单被罩收起来团在一起放入了他的盆里。

    徐永恒去厨房给于天凝端了热水进来,放在脸盆架上,问她说:“半个小时够不够?你也别洗那么长时间了,现在天没那么热,小心感冒了。”

    “好了,你快出去吧,我好了会开门的。”

    “洗完了水就放着,我回来给你倒。”说完徐永恒把门关上出去了。

    徐家老大屋里,夫妻俩也在说着老二小两口,徐大嫂没好气说道:“你什么时候也能像你弟对他媳妇儿那样也伺候我一回?”

    “你怎么也比上了,别弄得斗鸡眼似的。他们才多大,你多大了?”

    徐大嫂气笑了:“哦,你的意思是嫌我老了是吧?真没想到你还有这花花肠子啊你!”

    “你胡说什么呢?”徐大哥挤干毛巾擦脚,一面说着:“我是说人家俩刚结婚的,腻歪一些也不算什么,咱们都老夫老妻的了,还有孩子看着呢,怎么好再黏黏糊糊的。”

    “咱们黏糊过吗?咱们从来就没有像他们那样过。因为你呀,心里就从没有为我想过,你也从来放不下你的男人当家做主的思想。”

    徐大嫂越说越气,还有点儿委屈:“就拿你妹妹来说吧,你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刁钻,可哪一次闹矛盾了不是我退让的?不是我自己忍下来的啊?你帮过我一次吗?”

    “你小点声儿,在对面呢,等下听到了又要闹起来了。”徐大哥压低了嗓音,看来真是怕了。

    徐大嫂却不怕:“那又怎么样?反正又不关你的事,你哪一次管过了?”

    “好好的怎么又吵起来了?才吃了顿好的高高兴兴的你说这。”徐大哥有点儿烦了:“女人就是爱比较,跟这个比跟那个比,有什么用呢?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是没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没用的男人,你听你爹妈的话也就算了,你还让你妹妹指挥的晕头转向的,你可是比她大了快有十岁了。这个屋里你就只会摆弄我,也就只有我能让你欺负了。”徐大嫂说着真哭了起来。

    “我对你还不好?我就是听你的话太多了我。”徐大哥把手绢递给徐大嫂,接着说道:“爹妈养了我,我是不是要听他们的,他们疼宠甜甜,见不得她受委屈,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还有一条人命挡着呢,她就是一些小女孩的小心思算得了什么呢?她这眼看着也要说人了,等她出了门子就相处不到了,咱们就再忍忍吧。”

    “忍忍忍,忍了多久了?你弟妹怎么就不忍呢?”

    “说来说去还是要和她比,她是大领导的女儿你怎么不和她去比呢?”

    “还领导呢,她家要还有那么好她还能灰溜溜跑下乡来嫁给你弟吗?”徐大嫂做出一个轻蔑的神情:“你出去听听她的名声,也就是你弟不挑。呸,男人就只想着□□里那点儿事。”

    “不管你你还越来越过分了是吧?”徐大哥绷着脸,举起手要打的样子。

    “我不是说了吗,你也就只能欺负我了。”徐大嫂冷笑一声:“你也别想着跟你弟比了,人家在对媳妇儿的态度上就比你强上千倍百倍不止。”

    “我用得着和他比?不干正事也就罢了,还传出个怕老婆的名声,不像是个男人。”

    徐大嫂还想反驳,被花妞儿回来的“哒哒哒”脚步声打断了,她赶紧用手帕擦擦眼泪,怕被女儿看到了。

    徐大哥走上前去抱住女儿,问她在外面玩了什么,玩得高兴不高兴。

    听着父女俩的一问一答,徐大嫂也冷静下来了,想想真是不应该,一时情绪上头说了那些不该说的话,比什么呢?这都是命。接着去厨房舀热水给女儿洗漱去了。

    徐永恒回来时于天凝已经躺着睡下了,见他回来她转过头来看他,把手臂从被窝里露出来。

    徐永恒顿时充血,觉得她真是来折磨他的:“你穿我的衣服做什么?”

    “我的睡衣洗了还没干,先借你的穿一下,以后还会还给你的。”

    “你不是有很多衣服吗?”

    “那也不是睡衣啊,万一被睡坏了怎么办?”

    “合着我的衣服睡坏了就无所谓了?”

    看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别是真生气了吧?怎么这么小气?你以为你的衣服能有多好呢?她生气说道:“大不了我赔你好了。”

    徐永恒无奈:“你到底知不知道不能随便穿男人的衣服。”

    “我知道啊,可你是我丈夫嘛,又不是别人,咱俩还住在一起呢,还睡在一张床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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