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盈和蓝银你来我往推搡半天,终于把银票给了出去。
结果第二日蓝银就来上工了,并且附带了几张新样式的图纸。谢辞盈又是一顿劝,劝不回去,只得作罢。
简茂很聪明,学东西很快,又有眼力见,这几日在帮忙准备十五施粥的事宜。
谢辞盈每日饭时都回到家中,走进前院就会看见坐于庭中的白让尘,和他身旁圆桌上的佳肴。
好在这几日都没有下雨,他们可以在院中边观秋景边赏美食。家中的一切都干干净净,井井有条,池中的金鱼似乎也是白让尘在喂养。
日子实在顺心自在。
谢辞盈哼着小曲拨着算珠,账本上的数目无比赏心悦目。
“东家!”
曲调在谢辞盈最喜欢的部分戛然而止,她哀怨抬眸,百思不解:“你为何每次都在这时找我?”
张才一贯露出的白牙此刻却收了回去,他神情严肃:“东家,这次是真的出事了。”
谢辞盈面上尚残余的愉悦瞬间消失殆尽,她一边做标记一边道:“说。”
“听说我们的布料出了事,现在有三位掌柜来了,等着要见您。”
谢辞盈合上账本,走出账房。
张才跟在她身边:“现下一楼的客人多,人都在三楼等着。”
谢辞盈一言不发转身上了三楼。
“大东家。”
“大东家。”
她甫一在三楼现身,三位掌柜便纷纷围了上来。
谢辞盈穿过他们往客座走去,转身落座,目光扫过那几人:“先坐。”
几人面面相觑,围着客座坐了下来。
谢辞盈的视线落在最左侧的赵掌柜身上:“开始。”
赵掌柜得令开口:“五日前,有人来店里闹事,说穿了店中的衣裳浑身起疹,奇痒无比,我一时也寻不到由头,那人又一口咬定,加之当时店内客人较多,我为了息事宁人答应重新给他换一种布料,又赔了些银子。结果今日,他又来了,说穿了新布料还是起疹子,说我们蓄意害人。”
钱掌柜接着道:“我这边大概是三日前开始,来闹事的人有三个,都是这么个说法,说穿了我们布料做的衣裳起了疹子。打发走了,今日又来了。”
孙掌柜也是如此说法,只是事情于两日前发生,而今日又闹得大了些。
谢辞盈闻言,沉吟片刻,问道:“此事为何我今日才听说?”
三人互相对望一眼,低垂下头。
孙掌柜抬起头道:“大东家息怒,您也知道此事并非第一次发生,以往都是误会一场,故而此次我也如此以为,想着息事宁人为先,不给您添烦恼。”
谢辞盈低眸看向方桌:“这些就是他们口中有问题的布料?”
钱掌柜点头:“是,这些都是我们回收来的问题布料。”
“这么多?”谢辞盈蹙下眉头,“若是一个两个倒可以解释为巧合,这么多布料,它们本身到底有没有问题我清楚,你们也清楚。”
孙掌柜道:“我们自然是知晓布料不可能有问题,只是众口铄金,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了。”
谢辞盈抬起眸:“出事开始不想法查清来龙去脉,想着给钱息事宁人,怎么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如此做除了喂大有心之人的胃口还有何用?”
她话音落下,对面齐刷刷低下头一语不发。
谢辞盈无声叹了口气:“罢了,此事我……”
“东家!”张才的声音突然出现打断了谢辞盈的话。
这边几人纷纷看向楼梯口。
张才顺了口气,道:“楼下有人来闹事!”
谢辞盈抬眉与对面三人对望一眼,起身道:“去看看。”
她和三位掌柜下楼时,楼下三男一女正在店门口吵吵嚷嚷,手中举着一块布料,逢人就说:“我穿了它谢氏布庄的衣裳,身上就起了一堆红疹,你们看!你们看!我看就是他们存心害人的!”
谢辞盈的视线从她胳膊上那片红疹上移开,转而扫向其余三位男子,他们正卖力向路人展示自己的惨状。
“几位何不进店说?”
几人闻声扭头,其中一男子道:“怎么?心虚了?你们店里卖一些烂货,还不让人说了?!”
谢辞盈扫向他举起来的布料,眯了眯眼:“拿着块残缺布料就说是我店中的货?可有凭据?”
女子开口道:“我们买时布料样式都记在你们的账本上,可以去查。”
“就是,”另一男子开口,“我们几人穿了你们店里不同的布料做的衣裳都出了红疹,你今日必须给我们个说法!不然你这生意就别想做了!”
“就是!”
“是啊,你们也是大店,名声在外的,给个说法啊!”
围观路人被他们的情绪调动,纷纷出言附和。
“......”谢辞盈待众人此起彼伏的声音彻底平息才开口道,“既然知晓各位成交时我店中账本记录详尽,不如先进店中核实一番,若各位真是因为穿了我店中的布料出了事,我作为谢氏布庄的老板,一定负责到底,也烦请其余各位在此做个见证。”
“好!”女子开口,“我们倒要看看你能拖延到什么时候。”
他们互相对望一眼,迈步跨上台阶。
“请。”谢辞盈侧过身,抬起一只手,让他们进了店中。
围观路人也因此往店门处靠近,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更有甚者直接跨入店内。原本在店的客人也顾不上挑选了,围在一起看热闹,三两接头,不知在聊些什么,反正不亦乐乎。
“杜叔,请四位去查账本。”
杜长青应声,将人带去账房前。
张才和沈清带人维持着现场的秩序,让店内不至于被凑热闹的路人挤爆。
三位掌柜站在谢辞盈身后面面相觑。
谢辞盈立于原地思索着对策。
“东家,没问题。”杜长青走上来,凑在她身旁将几人购买的时间、布料一一说明。
谢辞盈闻言微微蹙眉。
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买了不同的布料却出了同样的事,此事绝不可用巧合解释。
店内瞬间如同煮沸的开水,咕噜个不停。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谢辞盈身上,担忧的,挑衅的,事不关己的。
“张才。”谢辞盈的声音盖过众人。
张才闻声几步跑到她身边。
“去报官。”
“是。”张才得令转身欲走,却被突如其来的喊声绊住脚步。
“等等!”四人中的一男子大声道,“现在事情已经查清了,我们就是在你们店中买的布料,现在出了事,你就想丢给衙门?!刚才是谁在门口说要负责到底的?!”
谢辞盈看向他,微笑道:“几位是在我店中购买的布料没错,但事情尚未查清,几位身上的红疹缘由并不清楚,但我敢保证我店中的布料衣裳绝无问题,若真是因为穿了我店中的布料而出了事,那就是有人故意投毒,既然如此,自然要找衙门查案。”
“你说没有问题就没问题?谁还能说自己店中的货物有问题?还有人故意投毒,说不定就是你投的!”
谢辞盈嘴角的笑容淡了下去:“我说的话自然没什么信服力,但官府说的话总有吧?若官府查出来是我店中的布料出了问题,是我故意投的毒,将我抓了去就是。”
“我们不管!你休想拖延时间!今日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就是!必须给说法!”
谢辞盈隐于袖中的双手渐渐握紧,挤出一丝笑容:“那几位想要个什么样的说法?”
“赔钱!我们几人无故受了这么大的罪,我们也不要多,一人三百两,不过分吧?”
“还要道歉!承认你们店中卖烂货!”
“关店!我们这么信任你,结果你赚着我们的钱,还想要我们的命!你个黑心妇!谁有你的心黑啊!”
“说什么呢?!”张才伸手指向他,“不骂人不会好好说话是不是?!”
沈清拽住他的胳膊,示意他别添乱。
那人闻言也不甘示弱地指着张才骂道:“大家伙看见了吧?老板谋财害命,手底下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谋财害命?!”沈清忍无可忍,加入战斗,“你少血口喷人!给你脸了是不是!真当我们好欺负啊!”
店内瞬间爆发出激烈的骂战,吵作一团。
谢辞盈强压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抬起一只手。
店中的伙计见状纷纷闭嘴。
骂战一方退出战场,另一方自然也消停下来。
谢辞盈扫向对面:“几位认识?”
那四人似乎没料到这边憋了半晌只问了个这,互相对望一眼,齐刷刷摇头:“不认识。”
谢辞盈抬抬眉毛:“几位并非同时在我店中购买布料,却同时出了问题,又同时到我店中来闹事,还真是......巧呢。”
那四人闻言似乎愣了愣,挤着眼睛。
谢辞盈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继续道:“更奇怪的是,我竟然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自砸招牌,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但我想有人和我过不去,或者说,和我赚的钱过不去。我不知道那人是谁,查案并非我所擅长之事,这事我有底气交由官府去查,若是有人阻拦......”她意有所指地望向那人,“就是做贼心虚了。”
她话音将落,挤在门口的人忽然让开了一条道。
江纯月在手下的拥护中晃着团扇迈入店中,风情万种,步步生莲。
她的视线扫过众人,直直落在谢辞盈身上,眉眼含笑,关切问道:“谢老板,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