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眼前漆黑一片,双手别在身后,手腕处似被什么绑住,挣脱不开。
谢辞盈倒在地上,心中疯狂盘算着。
是谁绑架的她?
白让尘知道吗?会来救她吗?
无数不好的想法充斥着脑海,膨胀着恐惧。
似乎有人开门,脚步声渐渐逼近。
手臂上忽然覆上来一只手,将谢辞盈拽了起来。
“醒了?”那人语气含着笑意,不怀好意的笑意。
谢辞盈微微蹙眉,只觉得这般难听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罩在头上的黑布被人揭开,甫一睁眼,强光袭来令人十分不适。谢辞盈蹙眉闭眼,适应片刻,方才彻底睁开。
她迫不及待地看向身前之人,却猛地一怔。
塞在嘴里的东西也被那人取下。
谢辞盈动了动发酸的嘴巴,质问道:“是你?!”
薛家登徒子笑得恶心:“是我呀,小贱人,如何?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谢辞盈浑身戒备,扫了一眼他身后的几个猥琐男,复又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登徒子哼哼笑道:“我想做什么?我倒想问问你想做什么?!以为敲诈了我们薛家一笔钱事情就结了?小贱人!以为本公子白被你打的吗?!原本我只想弄臭你的名声,关了你那破店!结果你敬酒不吃!”他双手一摊,“那没办法,我只能如此了!”
他面上的表情忽然变得猥琐至极,蹲下身子伸出左手在谢辞盈脸上摸了一把:“你长得这么漂亮,没被男人玩过吧?这样,我呢,先和我的弟兄们玩一玩你,等玩爽了再用你到你的手下那里敲诈一笔,虽然不知道你值几个钱,但是无所谓,能要多少是多少,最后……”他笑得更加灿烂,“我再杀了你,把你扔进女儿江喂鱼!”
他说着,站起身开始解腰带。
谢辞盈望着身后几个男人和他一起动作,恐惧令她喘着粗气,她看向登徒子:“我的手下并不管钱,钱都在我这里,你想要多少尽管开口,我可以给你。”
登徒子闻言突然扬手甩了她一巴掌。
“啪”的一声震耳,谢辞盈被那股巨大的力道打得倒地不起,耳边嗡鸣声久不消散,伴随着男人的怒骂:“死贱人!就你能赚钱?!就你有钱?!你觉得本公子稀罕你那几个臭钱吗?!啊?!”
口腔中的血腥味浓郁,双眸也被那一掌打得泪流不止。
登徒子一把抓起她,还欲扬手再打。
他身后的弟兄开口劝阻:“脸打肿了不好看,到时候败兴致。”
登徒子闻言似乎觉得有理,一把将她推倒在地:“等我们爽够了我再找你个贱人要那几巴掌的账!”
他说着,将腰带一扯,随手一扬。
谢辞盈泪眼婆娑中见人越靠越近,恐惧充斥全身,逼着她拼命往后挪动身体,却是退到墙边,避无可避。
“救……救命!救命!白让尘!救我!!!”
她放声大叫,泪水断线,眼看着脏手就要伸到面前,面前之人却在转瞬间飞了出去。
惨痛声响起,那登徒子飞上对面的高墙,又重重摔倒在地。
一袭白袍映入眼帘,伴随着一道悦耳之音:“找死。”
“……”谢辞盈怔怔抬头,恐惧瞬间散去,脑中空白一片。
白让尘蹲下身,伸手绕到身后解了她手腕上的麻绳,再是脚腕。他的目光落在她红肿的面颊上,良久,又一语不发地站起身。
转身前,他道:“闭眼。”
谢辞盈脑袋发懵,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呆呆望着他走上前去,伸手将趴在地上之人一把抓起,如同拾起纸片那般轻而易举,又突然脱手甩出,那人撞在墙上,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连惨叫声也发不出。
谢辞盈似乎听见了骨头断裂的声音。
剩下几人的下场也是一样惨烈,哀叫声由大转小,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
谢辞盈看着他们倒在地上,看着登徒子的左臂被卸下,看着白让尘走过来,蹲下身子。他那洁白无瑕的面容沾染了几滴血迹,衬得他多了一丝妖冶。
她愣神许久,忽然鬼使神差地抬手拭去他面上的血迹。
面前之人似乎怔了怔,垂下眸。
谢辞盈动作一顿,收回手,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谢谢。”
“还能走吗?”他的声音有些发冷。
谢辞盈垂下头,动了动手腕,须臾,点点头。
下一瞬,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她下意识攀上白让尘的脖颈,手掌处传来的温度让她整个人都僵住,又忽然松了手。
“扶好。”
“……”谢辞盈一怔,又重新攀了上去。
外面天色已暗,明月高悬。白让尘抱着她稳稳前行,一路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碰见。
手心处的温度灼人,耳旁是强有力的心跳声。月光温润,洒在白让尘的身上,谢辞盈小心抬眸,目光扫过他如刀削般的下颚,高挺的鼻梁,再到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闪忽闪。
忽然对上他的目光,谢辞盈慌忙别开视线,咬上下唇,忽觉疼痛,又松开。
她嘴巴疼的有些张不开,声若蚊蝇:“……我们去哪?”
“回家。”
谢辞盈眨了眨眼,又道:“你吃饭了吗?”
“没有。”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见的?”
“我等了许久,以为你掉进了……”
后面的话白让尘没明说,但谢辞盈听懂了。她默然无语片刻,脑子一抽,问道:“若是我真的掉了进去,你会来拉我吗?”
“……?”白让尘垂下眸看她,“不疼了?”
“……挺疼的。”谢辞盈忽然觉得委屈,眼泪又止不住地在眼眶打转,为了不在白让尘面前失态,她岔开话题,“他们死了吗?”
“嗯。”
“……你不是说如果他死了会……”
白让尘打断她,语气如常:“都杀了就是。”
一句话将谢辞盈噎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白让尘忽然道:“怪我。”
谢辞盈回过神:“什么?”
“没早点让他死。”
谢辞盈又是一愣,须臾,她唤道:“……白让尘。”
白让尘垂下眸。
“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啊?”
眼前人似乎微微一怔,不答反问:“你觉得?”
谢辞盈很认真在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她道:“对我来说是好人,对薛家人来说是坏人。”
白让尘几不可闻地轻笑一声,道:“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我便是怎样的人。”
谢辞盈点点头,她忽地发觉此时的白让尘回答问题比以往积极得多。
“我们还没到家吗?”
“快了。”
谢辞盈莫名弯起嘴角,又道:“白让尘。”
“嗯?”
“你的家在哪里?”
白让尘停顿片刻,才道:“我没有家。”
谢辞盈抬眼看他:“你的父母呢?”
“死了。”
“……”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谢辞盈忙道:“抱歉。”
“无碍。”
谢辞盈转了话题,继续乐此不疲地问着问题:“你怎么这么快就找到我了?”
“算的。”
谢辞盈早已猜到答案,轻笑一声:“你好厉害。”
“嗯。”
谢辞盈眨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忽然道:“我还是觉得你白发更好看。”
白让尘垂眸看她一眼,应声:“知道了。”他抬眸看向前方,又道,“到了。”
“……”这两个字忽然激起一阵失落萦绕在谢辞盈的心头。
白让尘将她送回房中,谢辞盈坐上圆椅,抬眸盯着他看。
白让尘迎上她的视线,道:“我去拿药。”
谢辞盈点点头,看着他走出房门,等了一会儿,见他执了一方手帕进来。
她左右看了看,不解:“药呢?”
白让尘已经来到她面前,将手帕覆在她红肿的面颊上:“手帕上。”
“……”谢辞盈低垂下眸,任由他动作。
面颊上传来冰凉触感,压下了原本火辣辣的疼痛。不消片刻,白让尘便撤下手帕,谢辞盈下意识伸手摸上面颊,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微微一怔,懵然对上他的视线:“好了?”
白让尘轻轻点头:“我云游四方时偶得的奇药。”
谢辞盈自打认识他后,眼界是开了又开,她举起手臂,露出手腕上的勒痕,睁着一双杏眸看着他:“还有多的吗?能不能治一治我的手腕?”
“......”白让尘与她对望片刻,侧过身子将那块手帕覆在了她的手腕处。
谢辞盈垂眸望着,紧接着,白让尘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握上了她的手腕。
谢辞盈一僵,抬眼看去,那人却只是低着眸,似乎只是在认真处理伤口。
清凉之感渐渐掩下手腕处的痛意,不消片刻,白让尘便撤开手,收回手帕:“好了。”
谢辞盈的视线跟随着那方帕子,见其被白让尘紧紧攥在手中,闻声又看向自己的手腕处,那里的红痕已经消失不见,她迫不及待地活动着手腕,惊喜抬眸:“真的好了!真是好生厉害。”
她说着,目光又落在那方手帕上。
白让尘不知是否读懂了她眼中的渴求,照直将手帕放入袖袋。
谢辞盈一愣,转而迎上他的视线:“你这个药,可以卖给我一些吗?”
白让尘微微抬眉:“很贵。”
谢辞盈眼睛一亮:“多少?我觉得可以商谈。”
白让尘侧过身,伸手倒了杯水放在她身边:“没了,方才是最后一点。”
“......”谢辞盈看了那杯水一眼,又看向白让尘,那人眼中似有一丝戏谑一闪而过,她看不清,但自己被戏耍的感觉却是真切。
白让尘嘴角的笑意随着他的转身消失在谢辞盈的视线中,他离开门口,再出现时,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白让尘将食盒放在圆桌上:“糕点,饿了可以垫一些。”
谢辞盈点点头,须臾,又摇头:“没觉得饿。”
白让尘“嗯”了一声,抽回手,垂眸看向她:“先休息,有事唤我。”
“好。”谢辞盈目送他离开,又回身关上房门。自己撑着桌子起身,动作一顿,又伸手打开食盒,目光落在其中的藕粉桂花糕上,即使不觉饥饿,仍是拿起一块送入口中,又实在没有胃口,尝了半块便放了回去。
谢辞盈回到床榻上躺好,今日一天的遭遇耗干了她的精气神,屋内烛火通明,她却一闭眼就昏睡过去。
她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梦里一匹饿狼紧追着她不放,她拼了命地跑,双腿却似灌了铅,如何也跑不快。最后似乎有人将那恶狼打跑,谢辞盈醒来时,却怎么也记不起那人的容貌。
在房前院中碰见白让尘时,谢辞盈愣了下,停住脚步。
白让尘似听见房门响动,侧身看来。
谢辞盈露出笑意:“你起这么早?”
白让尘不答反问:“今日也去店中?”
谢辞盈点头:“对啊。”
白让尘提醒:“你昨日受了伤。”
谢辞盈眨眨眼,抬起手腕转给他看:“用了你的奇药已经好啦。”
“好吧。”白让尘说着,迈步走到对面,打开房门,进入,反手关门。
秋风萧瑟,谢辞盈在这萧瑟中觉得十分莫名。
难不成他一早堵在房门口就是为了劝她休息?
谢辞盈百思却不得解,凌乱中登上了马车。
张才一见到她就迫不及待地分享最新消息:“东家,您知道吗?昨晚薛家那个登徒子跳进天呈江自杀了!”
谢辞盈方才坐定,闻言微微一愣:“......自杀?”
“对啊,”张才露出大白牙,“衙门前贴了他的认罪书,您知道他们家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恶心事儿吗?!真是死有余辜,然后今早衙门去那薛家,发现他娘,就是上次来我们店里那个,在家里吊死了,应该是接受不了这件事儿吧,旁边还有个男的,应该是他爹。”
马车朝前行进,谢辞盈推开窗口往自己屋门前望去,良久,才坐直身子,低声道:“知道了。”
张才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喋喋不休道:“还有呢,听说湖州新县令就快到了。”
谢辞盈心不在焉应付:“是嘛。”
“是啊,”张才驾着马车,“没想到这才多长时间?一下子换了两个县令,真是奇怪了。第一个突然走了,来了上一个,结果做出那样的腌臜事,也不知道这次来的这个怎么样。”
张才的话一字不落传入谢辞盈的耳朵,她猛地愣住。
“因果循环,本该生者死,本该死者生,乱了套。”
白让尘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谢辞盈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张才见里面没有动静,扭头看过来,继续搭着话:“你觉得呢,东家?”
“......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