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

    当天晚上因为有着赵整这个朝廷直派官员在场,窦滔好歹还是没有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容檀”公子动手。

    阴晴不定的窦老爷狠狠发了一通脾气,自在秦州为虎作伥以来,还再没有哪个人敢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那一晚的侍卫奴婢都狠狠受了罚,不少人丧了命。管事心里害怕,又最是会做小伏低、两面三刀的,于是赶忙跪着爬到窦滔脚边:“老爷息怒!那容公子有赵将军护着我们奈何不了,但他当晚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啊!还有个女同伙呢!”

    窦滔阴恻恻地把玩着扳指,凑近管家狠狠踢了一脚:“你当老子瞎吗?那人当晚都杀到我面前了我能不知道?一帮酒囊饭袋连个女人都奈何不了,你是不是也想下去陪他们?”

    管家痛哭流涕地伏在地上磕头:“老爷英明神武,是那贼人钻了空子啊!”他抹了把眼泪,把声音放低:“万一我们府上,有内鬼呢?”

    “哦?”窦滔这才来了兴趣,揪着管家的领子将他一把从地上提起来:“你来说说看,‘鬼’藏在哪?”

    管家抬起袖子掩在唇边:“进贼的消息一经通传,小的连忙带人去搜,将府上彻彻底底搜了个底朝天,那容公子是藏身密道,可那女贼孤身一人,若不是有人蓄意包庇,她怎么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消失不见呢?”

    “昨晚是夫人生辰,小的一进去便被赶了出来......”

    “确有此事?”窦滔摸着下巴,眼里闪过一抹暗色,突然想起偌大的府上还有个被他遗忘了的夫人:“既是夫人生辰,我倒是疏忽了......夫人还真是,命大啊。”

    窦滔勾了勾唇,“那我可得为夫人备上一份大礼。”

    -

    窦滔的马车在夜色中驶入城中颇负盛名的玉仙楼,进门却并未上楼,而是往通下地下的窄道走去。

    这里暗哨密布,窦滔下楼时,双手仍在微微颤抖——脖颈上的伤口虽已包扎,却仍隐隐作痛。

    “窦大人,少主已等候多时。”一名身着南疆服饰的侍卫冷声道。

    窦滔擦了擦额角的汗,跟随侍卫穿过这片藏匿于地下的曲折回廊。

    廊下悬挂的铜铃随风轻响,发出诡异的韵律,他不由得想起南疆的传闻——玄钩门擅用毒药暗器,这些铃铛恐怕不只是装饰。

    内室烛火幽暗,前方垂落的纱幔后隐约可见一道修长身影——一名青年斜倚在软榻上,正把玩着一柄形制奇特的弯钩。

    他约莫弱冠出头,面容俊美近乎妖异,右眼下点缀着一颗朱砂痣,左耳垂着一枚血色玉坠。

    “少主。”窦滔跪地行礼,声音有些嘶哑,“朝廷派了人来查粮案,今日......”

    “我已知晓。”易绍勒懒懒抬眼,指尖轻抚钩刃,“一个督粮官,一个女刺客,就把你吓成这样?”

    窦滔额头抵地:“那容檀绝非普通官员,他在朝中没有记录,却身手了得,还有赵整作保,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手握重权。而那女刺客更是......”

    “够了。”易绍勒面上瞧不出喜怒,却突然一挥手,一道寒光擦着窦滔耳畔钉入身后立柱——竟是他方才把玩的弯钩。

    窦滔呼吸声愈发粗重,又害怕扰了面前这位爷的清静,便咬紧了牙关,素来苍白的脸上有些涨红。

    “如何摆平朝廷是你们的事。”他起身,赤足踩在织金地毯上,“我的合作是有要求的,只负责把我分内的事情做好,以及见到我想要的东西。”

    “至于别的......”血色玉坠轻晃,“我不关心。”

    窦滔浑身发抖:“可若他们查到密道里的东西......”“那是你应该做的事。”纱幔掀起一角,露出半张雌雄莫辨的漂亮容颜。

    易绍勒眼尾勾勒着朱砂,笑起来像条艳丽的毒蛇,“朝廷的狗要查粮,你就给他看粮;要查账,你就给他假账。”

    他忽然俯身,冰凉指尖抬起窦滔下巴,“周显丢了你的符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让他将功补过。”

    “或者,永远闭嘴。”他轻笑,“窦大人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窦滔冷汗涔涔:“是、是......”

    “退下吧。”易绍勒松开手,转身回到榻上,“好好运你的‘货’,别让扶洛失望。若再出差错......”他指尖在颈间轻轻一划。

    “在下明白。”

    窦滔正转身将要离开,易绍勒忽然出声叫出他:“对了。”

    “有人破了我黑石桥的机关进了密道,你可知晓此事?”

    “大人恕罪。”

    窦滔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双眼:“家中有人要处置,又不能露出马脚,只能在那一处行动。”

    “何人?”

    “我夫人。”

    易绍勒带着几分嘲讽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滚吧,下次不要脏了我的地盘。”

    窦滔退出内室,直到马车来到喧闹的大街,仍能感觉到那柄弯钩的寒意贴在颈侧。

    他拧着眉心头有些不郁,却突然想起自己忽略的一个纰漏——

    苏蕙他可是叫人迷晕了杀在那里的,她现在却好端端地待在府上,是如何逃出来的?

    他心中有了一个明朗的猜想,面上露出几分阴险。

    “苏蕙啊苏蕙,夫妻一场,莫要怨我狠毒。若不是你父亲刚正不阿不肯助我窦家一臂之力,我又怎么会害你呢?”

    “可你偷偷逃了出来,还坏我好事......”

    “那可就是自寻死路了。”

    -

    “公子,窦府内外已布下重兵。”赵整压低声音,“密道似乎也已经被封锁。”

    扶霄立于窗前,月光为他镀上一层冷银,他肩上的伤已被简单处理过,但失血仍让他面色苍白。

    “不必找了。”扶霄转身,“窦滔既敢留我在府,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不敢灭口,但也同样不会给我们逃出去的机会。”

    赵整急道:“可我们如何与西县侯府取得联系......”

    今日窦滔显然仍对他们设防,将他们带到书房查了近几年的账,明面上做得倒是好看,只是其中几分真假,他们亦无从得知。

    “下官虽不知秦州城何处不妥让陛下远派‘督粮官’前来,但秦州官员皆是勤恳清廉的,公子大可放手一查。”

    “窦大人说的是。”

    两人一唱一和倒似笑面虎一般,扶霄内心满满的不屑。

    “不急,慕小姐应该已经成功脱身,我们伺机而动,等他自己露出破绽。”

    “那一日的贸然闯入,应当也不是全无收获吧。”扶霄问道。

    赵整拱手:“府上的窝点是探查清楚了。当时他们的人手都急着去追你们,粮仓把守的人不足为惧,我们的人进去以后转运了一部分粮食。”

    “那些马车上都有黑鹰标记,储蓄的物资也有粮草等物,他们背后的人必然与西胡勾结。”

    扶霄闻言颔首,他们费劲转运果然是为了囤积粮草,边关之地与西胡勾结,想做些什么,便不言而喻了。

    窦滔的野心很大,他不会想要止步于地方刺史,若是秦州真的起兵造反,事成之后他少不得封一个藩王,思及此扶霄冷笑一声,野心勃勃也会露出马脚。

    “眼下我们需要一个证据和名正言顺缉拿他的理由。那些粮食上都有官印,他们假账也做得完美无缺。我们此刻受制于人也未必不是坏事,反而能深入敌营。”

    只是扶霄仍然很好奇,也很想知道,窦滔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地方官的势力祖祖辈辈在秦州盘踞已久,不可轻易撼动。既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转运粮食,说明官员彼此之间勾结包庇,势力环环相扣,人人都想从中,捞一把好处。

    想起那一日在粮市上老泪纵横的长者,扶霄的心往下沉了沉。

    突然,他们的后窗砸进来一个不大不小的东西,将窗纸都戳破了个洞。扶霄与赵整对视一眼,后者前去捡了起来。

    是一个石子,上面绑着一个纸条。

    铺展开来上面是娟秀的字迹:明日巳时,祠堂祭祖,请容公子务必到场。事关窦家命脉。

    赵整皱眉:“何人所掷?会不会是陷阱?窦滔正怀疑......”

    扶霄指尖轻抚字条,“不,可能是想要帮助我们的朋友。”

    慕容檀之前来便说要带走苏蕙,不管成或未成,苏蕙应该已经知道了窦家有人要杀她,不会将自己的安危置之不理。

    “不是陷阱。”扶霄眸光一沉,“可以一试。”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扶霄迅速将字条放到蜡烛边焚毁。几乎同时,房门被推开,窦滔带着两名侍卫站在门口,阴鸷的目光在屋内扫视。

    “容公子深夜不睡,与赵将军商议什么要事?”窦滔皮笑肉不笑地问。

    扶霄从容不迫地斟了杯茶:“窦大人来得正好。本官正与赵将军讨论明日查账之事,有些细节还需请教。”

    窦滔眼中闪过一丝狐疑,目光扫过窗纸上新破的洞:“哦?讨论需要砸窗?”

    “窗?”扶霄故作惊讶,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想必是夜风太大。”他忽然压低声音,“倒是窦大人深夜带兵闯入,莫非府上又进了刺客?”

    窦滔被反将一军,脸色阴沉:“下官听闻容公子受伤,特来探望。”他一挥手,侍卫捧上一个锦盒,“上好的金疮药。”

    扶霄接过锦盒,不动声色地笑道:“窦大人有心了。”

    待窦滔离去,赵整急道:“这药......”

    “的确是上好的补品,没毒。”扶霄冷笑着打开锦盒,取出药瓶轻轻一嗅——,“其药味与院中软香罗花粉混合,可致人无力。”

    “看来他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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