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整座城市。晚上十一点，林晚准时出现在便利店，换上蓝色的工服，开始了夜班的工作。

    便利店的灯光亮得有些刺眼，货架上的商品整齐排列，冰箱发出低沉的嗡鸣。这个时段的客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晚归的上班族进来买瓶水或便当，大多行色匆匆。林晚靠在收银台后，翻看着手机上的新闻，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而规律。

    凌晨一点多，玻璃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浓烈的酒气。三个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光着膀子，满是赘肉的啤酒肚，另一个敞着衬衫领口，领带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还有一个矮胖些的，走路一瘸一拐，似乎腿脚不太方便。

    “妈的，什么破地方，连个像样的酒都没有。”啤酒肚男嗓门很大，一脚踹在旁边的货架上，几包薯片掉在地上，发出哗啦的声响。

    林晚皱了皱眉，站起身：“先生，请不要损坏商品。”

    “哟，小娘们还挺横。”敞衬衫的男人眯着眼打量她，脚步虚浮地凑过来，“给哥几个拿几瓶最贵的酒，算你账上。”

    “本店不赊账。”林晚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如果不买东西，请你们离开。”

    “离开？”啤酒肚男嗤笑一声，伸手就去推旁边的零食货架，“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管得着？”

    货架剧烈晃动，几排巧克力和饼干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碎了一地。林晚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看这几个人醉醺醺的样子，本不想计较，可对方明显是来捣乱的。

    “你们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她拿出手机，作势要拨号。

    “报警？”矮胖男人瘸着腿上前，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小丫头片子，吓唬谁呢？哥哥们就是来买瓶水，你至于吗？”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撞向旁边的冷藏柜，柜门被撞得敞开，几瓶可乐滚了出来，在地上摔得炸开，褐色的液体溅得到处都是。

    林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她知道跟醉鬼讲道理是没用的，只能想办法先控制住局面。就在啤酒肚男再次抬脚要踹货架时，她猛地上前一步，抓住对方的手腕，反手一拧。

    “啊——！”纹身男疼得叫出声，酒意醒了大半，“你他妈放手！”

    “别乱动。”林晚的声音冷了下来，手上的力道加重，“要么现在滚，要么等警察来。”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个普通的便利店店员，倒像是练过几分力气。

    敞衬衫的男人见状，抄起旁边的一个塑料筐就往林晚身上砸。林晚侧身躲开，筐子砸在货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响。她没松手，反而借着啤酒肚男挣扎的力道，顺势一推，将他推得踉跄着撞在墙上，疼得龇牙咧嘴。

    矮胖男人瘸着腿想从后面偷袭，林晚眼疾手快，抬脚勾住他的脚踝，轻轻一绊，他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起不来。

    敞衬衫的男人见状，酒彻底醒了，看着林晚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忌惮，不敢再上前。

    林晚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报警电话，语速平稳地报了地址和情况：“喂，警察同志吗？这里是和平路24小时便利店，有三个醉汉闹事，毁坏商品，麻烦你们过来处理一下。”

    挂了电话，她挡在便利店门口看着缩在墙角的三个男人，冷冷道：“等着吧。”

    没过十分钟，警车就呼啸而至。两个警察走进便利店，看到满地狼藉和缩在一旁的三个男人，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警察问道。

    林晚简单说了情况，又指了指地上的碎玻璃和散落的商品：“他们进来就开始砸东西，劝了不听。”

    三个男人这时候倒是清醒了些，嘴里嘟囔着“我们没闹事”“就是喝多了”，却没一个人敢大声说话。

    警察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有人受伤，只是商品损失不少。他们看三个男人像是喝大了，叹了口气对林晚说：“我们先把人带回警局，等明天他们彻底酒醒了，再联系你们店主协商赔偿的事。”

    “好的，谢谢你们。”林晚点点头。

    警察铐上三个醉汉，把他们带走了。便利店总算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满地的狼藉。林晚看着地上的碎片和污渍，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扫帚和拖把，开始一点点清理。

    她没注意到，便利店正门对面不远处，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人正举着手机，对着便利店的方向拍摄。手机屏幕上，正是刚才林晚制服醉汉的画面。女人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快速收起手机，转身消失在巷子里。这个女人，正是苏晓晓。

    凌晨五点，天边泛起鱼肚白，林晚终于把便利店收拾干净。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换了衣服，走出便利店，清晨的冷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不少。

    回到家，她连澡都没力气洗，倒头就睡。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下午两点多，手机铃声突然尖锐地响起，把她从睡梦中惊醒。

    是同事李雅打来的电话。林晚迷迷糊糊地接起：“喂，李雅？”

    “晚晚！你快看手机！出事了！”李雅的声音带着焦急和愤怒，“网上有个视频，说的是你！”

    林晚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清醒了大半：“什么视频？”

    “你先别问了，我发给你，你自己看！快！”李雅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林晚立刻抓过手机，点开李雅发来的短视频链接。视频的背景正是她工作的便利店，画面有些晃动，显然是偷拍的。视频里，正是昨晚她制止醉汉的片段，只是经过了恶意剪辑——看不到醉汉砸东西的画面，只能看到她抓住啤酒肚男手腕、推倒对方，以及绊倒矮胖男人的镜头。

    视频配的文字更是离谱：“震惊！便利店女店员心狠手辣，殴打前来乞讨的残疾人！看这身手，怕是惯犯！”

    下面的评论已经炸开了锅：

    “我的天，太过分了吧？就算不给钱，也没不要打人呀！”

    “那个瘸腿一看就是残疾人，怎么下得去手？”

    “这店员是谁啊？必须人肉出来！”

    “便利店怎么招这种人？赶紧开除！”

    林晚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泛白。她一眼就认出，这段视频是经过刻意剪辑的，只保留了她动手的画面，完全抹去了醉汉闹事的前因，甚至把矮胖男人的瘸腿说成是残疾，还编造出“乞讨”这种荒唐的理由。

    是谁拍的？又是谁发的？林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晓晓——那个一直看她不顺眼，处处找她麻烦的人。除了她，自己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

    “呼——”林晚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出，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生气没用，得想办法澄清。

    她立刻给店长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店长，网上有个恶意剪辑的视频污蔑我，你能不能把昨晚便利店的监控调出来，发给我一份？我需要澄清。”

    店长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语气有些为难：“晚晚啊，你说的那个视频我也看到了，正想跟你说呢。刚才我去调监控，发现……监控坏了。”

    “坏了？”林晚愣住了，“怎么会坏了？”

    “我也不知道，”店长支支吾吾，“刚请人来看过了，说是摄像头镜片坏了，昨晚的录像全是黑屏。”

    林晚的心沉了下去。摄像头镜片坏了？这也太巧了，明显是有人故意的。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和苏晓晓脱不了干系。

    “好的店长，我今天想请一天假。”林晚的声音有些发涩。

    “好的，你好好休息休息，”店长的声音里满心虚，“你先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

    挂了电话，林晚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上不断刷新的恶毒评论。

    看来又要用那个技能了。

    就在这时，她刷到一条新的评论，是一个海外账号发的：“我知道这个店员是谁！她叫林晚，就在和平路那家24小时便利店上班，平时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这么恶毒！”

    下面立刻有人附和：“真的假的？我现在就去看看！”

    “必须让店长开除她！这种人不配工作！”

    “走，一起去！”

    林晚看该账号的IP冷笑一声。

    看来苏晓晓不仅发了视频，还故意泄露了她的工作地点和名字！她这是想把自己逼上绝路。

    果然，没过多久，李雅又发来消息：“晚晚，不好了！好多网友跑到店里来了，堵着店长要她开除你，店里都没法做生意了！”

    林晚向李雅道歉把她卷入了这场纷争中，然后让她注意安全。

    下午五点，店长的电话再次打来，语气疲惫而抱歉：“晚晚，对不起，我也是没办法。现在店里被围得水泄不通，生意做不了不说，还影响了店里的声誉。总公司那边也打电话来施压，让我尽快处理……”

    林晚平静地说：“我明白，店长。我同意辞职。”

    “晚晚……”店长还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叹息，“对不起。”

    “没事，这不是你的错。”林晚挂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一片平静，没有愤怒，也没有委屈，只有一种被算计后的冰冷。她点开那个恶意视频，评论已经有几千条，全是骂她的话。

    “蛇蝎心肠的女人！”

    “欺负残疾人你可真给你父母长脸！”

    “心肠这么坏，父母健在么？”

    恶毒的语言像针一样扎在屏幕上，密密麻麻，让人看得头皮发麻。林晚看着这些评论，轻轻叹了口气。她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苏晓晓都把刀架到她脖子上了，她没理由不反击。

    她关掉视频，然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林晚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既然对方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