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方储疑惑地挠挠头,有点捉摸不透她是什么意思。
白楹暗自懊悔,自己乌龙地弄混了两人的名字和脸,但一想到除了她应该还没有别人知道这件糗事,心里又生出些庆幸。
“没事,我先走了。”白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即便努力掩饰,还是让人一眼看出她的慌乱。她走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哦对!差点忘了,”白楹抬了抬下巴,指向又想跟过来的学长,“你!不许再跟着我了。”
白楹飞快地迈步,想尽快离开,身后却传来脚步声。
“还跟着我干嘛!”她蓦地转头,却愣了一下,狐疑地上下打量,“怎么是你啊,找我有事?”
“不是你先找我吗,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大喊我的名字?”黎礼微微侧脸,散漫地挑起半边眉毛,饶有兴味地盯着她。
“你听错了。”白楹垂眼,没什么情绪地转身就走。
可黎礼好像也并不在意她的矢口否认,长腿一迈,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边,自顾自地往下说,“是吗,可是你喊了很多遍哦。”他尾音上扬,略显讥诮地模仿她喊,“黎礼黎礼黎礼黎礼……难道不是你?”
好像确有其事,白楹哽住,脚步一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可她喊的分明是“梨”,不是“黎”,更不是“礼”!白楹在心里默默吐槽。
“这样啊,那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首歌,嘀哩哩嘀哩嘀哩哩……还有那会唱歌的小黄鹂!”白楹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道。
“当然听过,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黎礼好奇地看向她。
白楹站定转身,偏过头看他,眼中都是揶揄的笑意,“如果大家一起唱这首歌,你不会以为都是在喊你吧?小——黄——鹂?”
白楹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绊住了他的脚步,黎礼挠挠头拧着眉又唱了两遍,“诶,不对,这歌是这么唱的吗?红花和绿草去哪儿了……再说了,我这个块头和小黄鹂三个字有半毛钱关系吗?”黎礼小声嘟囔着摇摇头。
等他反应过来再一抬头,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人的影子,只剩他一人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白楹一步一跳地走进宿舍楼,包上的穗子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握住门把手时却顿住,门锁了,白楹收拢了笑意,二话不说从包里掏出钥匙开了门,就看见夏璇拿着拖把,只抬头扫了她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寝室里空气凝滞,白楹也懒得多费口舌质问她为什么平白无故要锁门,或许还在介怀早上的口角吧。
白楹只觉庆幸,自己一如往常地随身携带了钥匙,不然被晾在门外干吼的滋味可不好受。寝室的门不隔音,过道里什么动静,其他寝室都听得到。
深深叹了口气,白楹把包搭在椅背上,转身碰巧和夏璇擦肩而过。夏璇偏过头盯着地面,白楹也像没看见似的径直朝卫生间走去,空气中一片冷寂。
“这地也太脏了。”
身后突然出声,白楹蓦地脚步顿了一下。夏璇扬声自顾自说道,“柳妩,辛鎏,我顺便把你们那边的地也拖了啊!”
“谢谢啊,你真好!”辛鎏的声音从床帐里钻出来,带着点敷衍的热络。“辛苦辛苦!”柳妩也跟着应声。白楹这才意识到原来大家都在。
白楹匆匆洗了手出来,遇到夏璇正拎着拖把往卫生间走,正巧又和她擦肩而过。白楹抿了抿嘴,加快脚步回了座位,刚拉开椅子,目光就钉在了地上。
寝室的地面没有明确的界限,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垃圾。可能是无意掉落的废纸被人不小心踢到了,也可能是从阳台进来的风把碎屑毛絮往门口吹。大家心照不宣地默默处理掉就好。
但白楹清楚地记得,离开前她的座位底下是干净的。可是现在,一撮成团的灰尘和毛絮像蜈蚣一样趴在那里,边缘还带着潮湿的水痕。旁边的一绺头发,弯出个月牙似的弧形,她甚至能模拟出它是被人从哪个角度踢来的。
她扫视一周,寝室的地板刚被拖过,大片区域泛着湿漉漉的光,只有自己这块地是干的,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白楹失笑,一言不发地蹲下身,身后传来淅淅沥沥涮拖把的水声,和辛鎏忽然外放的游戏声。白楹闭了闭眼,收拾干净后爬上床打开手机看书,为临近的六级考试做准备。
其实她的四六级都是一次通过,多语言的家庭环境让英语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曾试图分析自己继续报名的动机,为了面试加分?那分明是自我催眠。为了攀比高分?那不是她的风格。她更倾向于,自己是为了从社交赎买中获得一种安全感。
白楹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上一次六级考试前的画面。
寝室里,夏璇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们打印了准考证吗?白楹,你打了吗?”没等她反应便紧接着冷冷道,“哦,你过了。”转身和其他人攀谈,把白楹晾在一边。
“我又报名了,这就把文件发你。”白楹晃了晃手机,忙解释道。
“你又报名干嘛?你不是过了吗?”夏璇语气欣快,眼神又落回了白楹身上,透露着难以掩饰的开心。
虽然不知道夏璇为什么而开心,但白楹为这份开心感到放松和安心,她喜欢和身边人有共同话题的感觉,被群体认同和接纳让她感到安心。
白楹呆愣愣地出神,思绪像踩着香蕉皮一样,越滑越远,手机中的英文书早就变成了黑屏。
“嘶!”
脖子上猛地刺痛把白楹拉回了现实。她好像被什么咬了一口,条件反射捂住脖子却摸到了一个毛茸茸的活物,猛地转头定睛一看,白楹差点魂飞天外。
是蜘蛛!
今晚的风出奇地凉快,寝室里没有开空调,阳台大敞着,以至于不知什么时候,让除了人以外的活物也爬了进来。
白楹逃也似的下床,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来,好在手腕钩住了栏杆,只是蹭破了皮。巨大的动静惊动了下铺的柳妩。
“怎么了?”
“我好像被蜘蛛咬了。”白楹惊魂未定,声音有些发颤,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下面,直到脚底传来凉意,才发觉自己连鞋子都忘了穿。
柳妩站起身掀开床帘去看,蜘蛛已经不知所踪。旁边的辛鎏也不敢在床上多呆,穿着睡衣走过来查看白楹脖子上的伤。
四人大眼瞪小眼,最后商量出,还是得去校医院。
“可是现在太晚了,寝室都关门了。”柳妩看着窗外黑漆漆一片,不禁担忧。学校静悄悄的,仿佛陷入了沉睡,几人一时僵住,都在心里默默思忖。
夏璇先动了,只见她低头拨打一串电话,“你打给谁?”柳妩侧过脸好奇地问道。“辅导员。”夏璇简短地回应。
宿舍里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三个电话后终于接通,夏璇惊慌地站起来,下意识地在过道上打转,只见她一会儿走到镜子前停下,一会儿又走到阳台前伫立,口中却冷静地将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
其余三人都默契噤声,一个个支愣着耳朵听了起来。柳妩边听边帮白楹查找相关资料,手指在屏幕上翻飞。辛鎏一手持晾衣架,一手挪开被子挨个角落搜查蜘蛛的踪影。
“好的谢谢老师,打扰您了,嗯嗯好,随时联系,拜拜。”夏璇挂断电话后寝室突然变得沉寂,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她。
“我长话短说,老师已经联系了阿姨给你开门,你先去校医院,后续有情况再汇报老师。”夏璇回到座位给自己倒了杯茶。
看着一脸茫然的白楹,她又补充道“听懂了吗?”白楹愣愣地点头,夏璇半挑了挑眉,吹了吹茶水。“那校医院会去吗?”白楹抿嘴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点期待地看着她。
或许现在是白楹最脆弱的时刻之一,活像低血糖发作蹲在路边发抖的那次——脑子成了一团浆糊,唯一占据她情绪的就是怕,只想有人可以陪着她。
夏璇盯着白楹,下一秒被滚烫的茶烫得打嘴皮,索性放下杯子,“哎呀,就是先左拐再右拐然后……算了你开导航吧。”
夏璇的判决让白楹心里的火苗“唰”地被浇灭了,她抿了抿嘴,拿起手机孤零零地下楼。
路过的每一个寝室,门底缝都没有透光。这个点儿大家都睡了。
白楹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回望走廊尽头,晦暗不明的杂物堆在地上,晾在半空中的白色短袖被风吹得翻飞,老旧的灯忽明忽暗,处处透着诡异。
白楹心里紧张得要命,谁知道走廊的另一边会有什么等着她。白楹猛地回过身,不敢多看,生怕灯光亮灭的瞬间看到前面突然站着个人,她像是被怪物追逐着一样马不停蹄地蹿下楼。
大门口紧锁着,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一丝声音,保安室黑黢黢有些阴森。白楹左右张望着,敲了几次门也没有人回应,她慌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显得无比突兀。
树叶簌簌,夜风吹过,白楹下楼时渗出的薄汗已经被风吹得有些冰凉刺骨,她第一次觉得这个每天经过的地方如此陌生,让人无所适从。
白楹一咬牙,决定绕一楼转一圈再找找突破口。四周一片死寂,寂静得只听到她一个人的脚步和呼吸声。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柳妩】:你到校医院了吗?
【白楹】:我还在宿舍楼下
【柳妩】:???
【辛鎏】:那你在干嘛
【柳妩】:难道毒性已经蔓延到双腿,让你失去行动能力了?
【辛鎏】:那你爬也得爬去校医院啊,要死也别死宿舍楼下呀
白楹撇了撇嘴,正准备把她的心路历程一五一十地给她们解释清楚,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楹猛地回头,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