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纱,笼罩着寂静的城池。一抹紫影与一袭白衫如鬼魅般穿梭其间,正是谷月池与封龙珏。
两人足尖轻点檐角,轻盈落至城主府的琉璃瓦上,俯身观察着府内巡逻侍卫的动向。
“师兄,你当真确定,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谷月池的声音轻若蚊蚋。
封龙珏的目光死死锁在那间灯火通明的正房,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腰间剑柄:“不敢百分百确定,但可靠消息称,少女失踪案定与城主府脱不了干系。”
谷月池瞧着师兄紧绷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那我们为何不用师父给的令牌正大光明来访,非要半夜三更在这儿冒险?”
封龙珏闻言一怔,转头疑惑地看向她:“师父何时给过你令牌?”
“下山时塞给我的呀。”
封龙珏一时语塞。师父偏心小师妹他早已知晓,却没料到连自己这大徒弟都要算计——看来回山后,得好好考虑下要不要把后山那些“杂草”清理干净了。
与此同时,新月谷的凉亭内,苏泽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是小徒弟在想我?”
他将一颗黑棋落在被白棋围困的腹地,对着对面之人笑道:“今日又输了,你的棋艺倒是精进不少。”
第二日辰时一刻。
因昨夜回客栈太迟,谷月池几乎一夜未眠,眼下挂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活像只刚睡醒的大熊猫。她趴在桌上,哈欠连天,无精打采。
“怎么了?没睡好?”封龙珏端着一碗粥和几个包子放在她面前。虽说修仙之人不必依赖凡间吃食,可他家小师妹偏是个例外,尤其钟爱这些包子、糕点之类的东西。
“没……就是不太习惯客栈的床。”谷月池拿起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封龙珏点点头:“小师妹,这习惯怕是得改改。不然往后下山接除祟的任务,精神不济,可要误事的。”
“知道啦。”谷月池懒洋洋应着。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两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出客栈。
只见街上已围得水泄不通,人群中间却空出一片圈子。
“臭婆娘,赶紧把钱交出来!不然老子让人砸了你的馄饨摊!”一个虎背熊腰的青年站在圈中,右眼戴着个眼罩,脸上一道狰狞的伤疤,正凶神恶煞地盯着坐在地上的妇人。
妇人怀里的小女孩被这阵仗吓得哇哇大哭,青年不耐烦地吼道:“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小女孩立刻收了声,改成小声抽泣。
“熊爷,您饶了我吧!我真的没钱了,家里的钱都被那个赌鬼丈夫拿走了啊!”妇人趴在地上,不住地向那自称“熊爷”的青年磕头。
“老子没功夫听废话!现在交钱,还是让我的人掀了你的破摊子?”青年手一挥,身后几个跟班立刻狞笑着走向馄饨摊,噼里啪啦掀翻了锅碗瓢盆,煮好的馄饨混着汤水撒了一地。
“别砸了!别砸了啊!”妇人一边哭一边扑过去阻拦,却被跟班一把推开。
她跪着爬到青年面前,苦苦哀求:“熊爷,再宽限几天,我一定凑钱给您!”
青年踩着旁边的条凳,故作惋惜地叹气:“不是我不肯可怜你,实在是没办法啊。要怪,就怪你嫁了个没用的废物。”
妇人绝望地瘫坐在地上,眼中滚下悔恨的泪水。
“她的钱,我出了。”
一个清亮的女声突然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白色雪纱罗裙的少女站在那里,袖口镶着圈雪白的绒毛,耳边坠着银色毛绒耳环,腰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小姑娘你……”青年话未说完,少女已扔出一袋银子,“哐当”一声重重落在他脚边。
青年捡起银子掂量着,眼冒精光,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多谢姑娘!小的这就离开!”说罢带着一群小弟,像脚底抹油般飞快溜走了。
少女走过去扶起妇人,柔声问道:“大娘,你没事吧?”
妇人摇摇头,抱起怀里的女娃,一边拍着孩子后背一边道谢:“多谢小姐相救,不知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少女摸着鬓边碎发,微笑道:“我姓胡,单名一个潇。”
“多谢胡姑娘相救,妾身日后一定报答。”
这场闹剧结束后,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纷纷散去。回到客栈里,谷月池气呼呼地拍着桌子,对着封龙珏抱怨:“师兄,刚才你怎么不让我出手教训那些人?”
刚才本可以出手解决那群恶霸的,要不是师兄拉住她,自己早就冲上去为妇人讨回公道了。
封龙珏淡定地喝着茶,听着谷月池的埋怨,缓缓道:“师妹,刚才不让你出手,是因为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如果你贸然出手,恐怕会被藏在暗处的人察觉。”
“不一样的气息?那是什么?”谷月池满脸疑惑。
封龙珏只是摇摇头,没有作答。
——
城西,福源街。
昏暗的巷口里,妇人神色紧张地抱着孩子,行走在潮湿的青石路上,额头上的伤口还在渗血。小女孩已经平复下来,趴在妇人怀里睡着了。
转角处便是一间破旧的木屋,“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屋内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所有东西都被翻得乱七八糟,散落一地。
妇人把小女孩抱进里屋安置好,转身出来收拾地上的杂物。
“臭婆娘,今天的银子呢?”
一名醉醺醺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浑身邋遢不堪,手里提着个空酒壶,走路摇摇晃晃,扶着门槛直打晃。
妇人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自顾自地打扫卫生。中年男子见状,上前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臭婆娘,吃老子的用老子的,还敢给老子甩脸色?是想找打吗?”
他猛地一拽,妇人踉跄着跌坐在地。男子随手捡起地上的木棍,劈头盖脸就往她身上打去。
“你打死我算了,老娘也不想活了!”妇人的眼神充满绝望——要不是为了孩子,她早就自尽了。
屋外的动静太大,惊动了里屋睡觉的小女孩。
小女孩跑出来,见爹爹又在打娘亲,小小的身躯立刻挡在妇人面前,奶声奶气却带着狠劲:“坏蛋爹爹,不许打娘亲!”
“囡囡,快回里屋去!”妇人急声喊道,不想让孩子卷入其中。
“连你这小崽子也敢管老子?”男子怒视着女儿,扬手就要打下去。
小女孩的力量根本敌不过成年男子,妇人见状猛地扑过去抱住孩子,用后背硬生生扛下了落下的木棍。
“呜呜……”
哭喊声在狭小的屋子里回荡,可墙外路过的行人,却无一人驻足理会。
“娘亲……”
小女孩看着娘亲的衣裳被鲜血浸染,一颗颗泪珠滚落下来,只能无助地望着娘亲的气息渐渐微弱。
囡囡的眼神突然变得怨毒,死死盯着手持木棍的中年男子。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冷,一股阴沉的气场弥漫开来。
中年男子也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头顶凉到脚底。
“伤害娘亲的人,都得死!”小女孩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诡异。
中年男子吓得转身就跑,可双脚却被突然冒出的藤蔓死死缠住。
“囡囡,我是爹爹啊!”他惊恐地挣扎着。
没等他反应过来,藤蔓猛地收紧,将他拖进了黑暗的角落。
“没想到双生并蒂莲这么快就开了,我还以为要等些时日呢。”一个白衣少年忽然出现在院内,仔细观察着:“果然还是差一点,不过没关系马上就可以……”
——
此刻,谷月池与封龙珏手持令牌行至城主府外。府门两侧的石狮子昂首而立,谷月池望着它们,总觉得哪里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细细打量却又找不出丝毫破绽。
“师妹,怎么了?发现不对劲?”封龙珏见她目光胶着在石狮上,轻声问道。
谷月池收回视线,摇摇头:“没什么,先进去吧。”
两人举起令牌,谷月池对守门侍卫说明来意:“我们是新月谷弟子,奉师门之命前来除祟,劳烦侍卫大哥通报城主。”
侍卫看清令牌上的纹饰,立刻换上恭敬神色:“二位稍候,小人这就去通报。”
片刻后,侍卫引着一位体态丰腴的中年男子快步而出。那人脸上堆着殷勤笑意,躬身道:“城主已在厅内等候,二位随我来。”
谷月池与封龙珏颔首应下,跟着管家穿过层层回廊。城主府的装饰不算奢华,却处处透着雅致,沿途栽种着不少花草树木,绿意葱茏。行至花圃时,周遭五颜六色的繁花反倒成了陪衬——池塘中央一朵并蒂莲静静绽放,一粉一红两朵花共栖一枝,花瓣舒展如蝶翼,在水光映衬下格外夺目,成了这园中最惹眼的景致。
“请问,那株并蒂莲是从何处寻来的?”封龙珏抬手指向不远处,开口问道。
管家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欠身解释:“这是城主三个月前从外地带回的。当时城主听闻此花能绽放世间至美之姿,本是不信,谁知栽下第二个月,竟开出了一株双色并蒂花,花期延续至今。”
“原来如此。”封龙珏淡淡应了一声,没再追问,跟着管家往城主书房走去。
“二位仙师,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城主见二人进门,忙放下手中茶盏,满面焦灼地迎上前,拱手深揖,“快请坐。”
封龙珏与谷月池谢过,在两侧落座。
“近来城中接连出了怪事,多名少女失踪,”城主落座后重重叹了口气,眉宇间拧成个疙瘩,“派去追查的人,没有一个能平安回来,郊区还陆续发现了尸骸。如今满城人心惶惶,家家户户的女儿都不敢单独出门,实在是……唉!”他说着,声音里染上了几分颤抖。
封龙珏指尖轻叩桌面,沉声追问:“可有谁见过凶手的模样?”
城主闻言猛地一怔,眼神闪烁着垂下眼,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封龙珏瞧出他的犹豫,温声道:“城主若有难言之隐,但说无妨,我与师妹定当尽力相助。”
城主这才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猛地抬头时,眼眶已爬满血丝:“不瞒仙师,三天前,小女在集市上……当着众人的面,凭空消失了。”他声音发颤,“好端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不见呢?”
他们两个人震惊一下,本以为只是少女失踪的普通案件,但听见城主说自己的女儿是当着那么多人面前的消失不见,这让内心产生了一种想法就是有妖。
“城主放心,我们必定会找到凶手。”
——
夜幕降临,银月悬挂在蔚蓝的苍穹上,零散的纤凝。
“哇哇”寒鸦叫声在寂静森林里,显得十分阴森和诡异。
瞧见两道身影,便是封龙珏和谷月池,行走在小道上,手里提着一盏红色灯笼。
“师兄,明明是仲夏,为何夜晚却比玄冬还要冷,还是那种进入骨子里的冷。”谷月池不停摩擦着手臂,白昼还很炎热,怎么一到夜幕却气温下降,堪比玄冬一样。
“师妹平时叫你修炼,你不修炼,现在连灵气基本御寒能力都没有吗?”嘴上说着抱怨她的话,还是芥子空间里拿出一件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嘿嘿,这不是有你和师姐吗?”谷月池摸着头,尴尬一笑。
封龙珏不知要说什么好,大师兄说的不错自己和师姐太宠着她了。
“救命啊!……”
听闻有人呼救,两人加速来到声音源头,就瞧见一大片藤蔓飞舞着,上方还有一道白色的身影躲避。
看起来十分吃力,狐潇气喘吁吁落到树枝上,刚才悔恨自己为什么要招惹这个怪物?
狐潇分神之际,藤蔓从四面缠住她的手脚,手中玉簪的掉落到水里。
不管她怎么挣扎,也无法挣脱藤蔓的束缚,就在秦感受到绝望之际,一道低沉清亮的声音响起。
“霁月.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