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高专后山的桐叶落尽了，野生的小动物已经在储备过冬的粮食，曾经绿海般的树林如今望去一片萧条，枯枝耸立在山洼间，从视觉上告诉人们冬天来了。

    相较于海侧城市，东京受海洋性气候调节显得更加舒适，整体温度在0到15℃之间徘徊，如果不出远门，打底衫和毛衣基本上足够保暖了，高专显然是提前考虑到了这些，在入冬前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套新的校服，里面添加了一层薄薄的鹅绒内衬，摸起来手感软乎乎的。

    藤原初夏是典型的怕热不怕冷体质，校服到手后里面只多穿了件衬衫和打底裤，让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三仓监督看见了忍不住感叹还是年轻人火力旺。

    在高层的有意压迫下，她已经连轴转了一周，今天也是熟悉的加班到深夜。

    “还是直接回学校吗？”任务结束后，三仓真由美启动汽车询问初夏接下来的计划。

    【先去一趟上次的蛋糕店，应该没关门吧？】初夏吧嗒吧嗒写着字，意识到任务花费的时间有点长，等回学校估计很晚了，【三仓小姐，能开快点吗？我赶时间。】

    三仓真由美切换导航，敏锐察觉到黑发少女不停看手机的动作。

    “有约会吗？”她打趣道，“看起来很紧张呢。”

    藤原初夏最近很少带面具，只是把口罩扒拉在下巴上，有些局促的抿唇写到：

    【今天是五条前辈的生日。】

    她翻动聊天室里的记录，二年级三人组今天没有任务，也不知道去哪疯了，群里全是吃喝玩乐的照片，【之前答应要送他礼物，希望赶得上。】

    “五条这小子真是命好啊。”三仓真由美一脚油门，汽车轰的一声往前直冲，幸亏现在车流量不大，不然这场景堪比拍电影，“包在我身上。”

    一路风驰电掣闪击高专，等赶到学校也接近凌晨了，初夏和三仓监督道别后拎着蛋糕盒子小跑回宿舍，还没跑几步又想起会把蛋糕颠坏，只能像端着贡品一样慢慢走。

    她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先悄咪咪在五条悟房门口晃了一圈，发现今天某人的作息意外的健康，门后房间没有透出丝毫光亮，周围只有一片寂静。

    已经休息了吗？大概是疯玩一天累了。

    暗叹自己还是没赶上，带着些许愧疚，初夏拎着蛋糕准备原路返回，只希望明天五条悟不会因为自己的失信生气，那估计得哄好久。

    头顶的声控灯恰好熄灭，走廊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当中。

    等视线从光线变化中缓过来，初夏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她转过身刚要离开，耳边却传来‘吱呀’的轻响，还没回过神就被人拎着衣领拽进了房间。

    “偷偷在前辈门口干什么呢，难道要夜袭？”

    看着被自己吓了一跳的少女，五条悟像只恶作剧成功的坏猫，声音里带着明显笑意，他没有开灯，就着夜色把人打包带回了窝。

    猫窝的窗帘半阖着，月光透过露台洒进房间，将室内的装饰映出模糊的轮廓，和同龄的男子高中生没多大区别，五条悟的房间摆满了他喜欢的东西，各种牌子的游戏机，数不清的卡带，手办和漫画书，没吃完的甜味零食随意的扔在茶几上，小沙发扶手上还搭着两件换下来的休闲服，处于一种凌乱倒不至于邋遢的边界线。

    很有生活气息。

    初夏在一秒内做出点评。

    “拿的什么东西？”五条悟接过她怀里的纸盒子，鼻尖一耸闻到了甜丝丝的奶油味，“蛋糕？我先放冰箱。”

    初夏点点头，把背后的和弓靠在墙角，因为没有换鞋便规规矩矩的站在玄关。

    “直接进来呗，这没有女生的拖鞋。”

    五条悟的大脑里根本没有‘待客’的基本观念，以往除了夏油杰也没人会来他的房间，因此门口的鞋柜基本上是个摆设，除了他自己的就只剩几双大得过分的男士拖鞋。

    初夏纠结半天选择直接穿着袜子进。

    她去异性卧室的次数屈指可数，其中藤原初青还占了大头，再加上对房间布局不熟悉，整个人拘谨的不成样子，而五条悟还沉浸在‘她没忘记我的生日’这件事中，乐颠颠地直接拽着人坐到了自己床上。

    初夏：怪怪的。

    【我以为前辈已经休息了。】她忍住别扭掏出手机打字，【怎么不开灯？】

    五条悟没戴墨镜，眯起眼睛看屏幕上的字，“唔……开灯会被硝子发现，那就很惨了。”

    初夏疑惑歪头，不明白这和硝子又有什么关系。

    “至于为什么不休息……因为在等你啊。”五条悟双手撑在身后，歪头看向身侧满脸迷茫的黑发少女，“你不是答应要给我过生日的吗？礼物呢。”

    【在口袋。】初夏有些诧异，【可是我也发消息说有临时任务，前辈总不能一直等我吧。】

    万一她一晚上没回来，那不就白等了吗。

    “哼哼，这就不懂了吧。”五条悟的视线始终落在藤原初夏的脸上，他不知道心底的躁动从何而来，只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会比现在更令他满足，“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啊。”

    所以，我会一直等下去，直到你来见我。

    吧嗒。

    像是泡沫碎掉的声响，也是心跳错拍的悸动。

    明明夏天已经过去了，鼻尖却有种被波子汽水充满的感觉，时间陷入了一瞬间的静止，藤原初夏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升温，一片片虚幻的烟花在眼前炸开，碎裂。

    绸缎般的月光比爱神的呼吸还要温柔，它从身后紧紧的拥着两人，在轮廓边缘描出银白色的线条，有着漂亮蓝眼睛的少年被衬托的更加令人瞩目，他肆意的笑着，肥皂香气和蛋糕甜香变成软绵绵的风，将少女完全笼罩在其中。

    太犯规了。

    这个人为什么总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我……”初夏的嗓子有些干涩，无意识发出一点声音，又很快咽了回去。

    【生日快乐，前辈。】她用口型一字一句的说，【我很开心。】

    很开心你愿意信任我，很开心你从未曾怀疑我。

    少女认真的表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紫罗兰色的双瞳泛着一抹水光，冲淡了往日清凌凌的锐利感，只剩下柔软的欢喜漾在其中。

    藤原初夏一直是个很内敛的人，守序和稳重是刻在骨子里的代名词，她的爱和恨都藏在理智之下，留给他人的只有被打磨过的平和。

    但总有人想要成为特例。

    成为那个可以触摸她全部内在的人。

    五条悟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随心的一句话影响这么大，他的脑海一片空荡荡，心脏仿佛被眼前人拿在手里恣意揉捏，一时化成甜丝丝的蜂蜜水，一时又变成咕噜冒泡的热可可。

    他不合时宜的想，如果伏黑甚尔现在给他脑门来一刀，估计都没她两句话的暴击高。

    “你……我……”满嘴跑火车的人难得语塞，他僵硬着手在藤原初夏眼角蹭了下，指腹细微的潮湿感沿着所有神经直到大脑，酥麻的感觉从脊背窜向后脑勺，哄孩子似得话脱口而出，“怎么哭了。”

    算上这次藤原初夏在他面前一共哭了两次，上一次嚎啕大哭的惨样让人只想录下来狠狠嘲笑，最好让高专所有人都见识一下，可这次完全不同，少女带着笑意的眼泪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礼物，他恨不得藏在心脏最里面，这样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能看见了。

    藤原初夏闭上眼，小猫似的在他掌心蹭了蹭。

    就像那次夏夜，五条悟对她做的那样。

    太犯规了。

    总是把自己团成团子的猫愿意向别人敞开肚皮，其中的意味心知肚明。

    五条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心跳如擂鼓，不用自主的俯下身，急促的呼吸落在少女的脸颊上，带着她耳边的碎发拂动，痒痒的贴着两人。

    没有俗套的‘可不可以’和‘行不行’环节，无声的默契环绕在暧昧的气氛间。

    亲吻的瞬间两人都有种触电般的感觉，呼吸的错乱也不再是一个人。

    五条悟微凉的嘴唇轻轻贴在了初夏的唇角，那里纹着狗卷家淡紫色的咒纹，他之前一直想找机会摸一摸，没想到第一次感受就是以这种方式。

    比想象中更软，而且很甜，还想咬一口。

    女孩子都这样吗？他想了想觉得应该只有藤原初夏会这样，平时挡得严严实实，但笑起来会有藏不住的酒窝，身上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必须凑近才能闻到。

    初夏完全不知道他的犬牙蠢蠢欲动，依旧乖巧的被他捧住脸颊，等待下一步动作。

    然而一分钟过后五条悟顶多就是挪了挪位置，从开始的肩靠肩侧坐变成了距离更近的环抱，再亲密的举动也只是伸手箍住了她的腰，两人膝盖抵在一起，让彼此更能切身体会到对方的体温。

    按书里写的该轮到KISS了吧？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拍的。

    初夏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以免等会太紧张导致初吻和回忆不够完美，结果等了好半天过后某人不仅没有下一步动作甚至还往后撤开了，低着头白发挡住了脸上的神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徒留准备许久的初夏一头雾水。

    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说这家伙的心理建设要比她还复杂？

    俯身向前，少女散落的黑色长发从五条悟的手背胳膊上划过，留下一串冰冰凉凉的触感，

    “等下。”五条悟猛地捂住脸，声音里带着些咬牙切齿，“你先别靠太近。”

    初夏更疑惑了，索性半跪在床上，一手撑着床单，一手去扒拉五条悟挡脸的手。

    难道是害羞了？不应该呀，平时脸皮那么厚的人。

    如今攻势转换，她继续往前蹭，把五条悟逼得节节败退几乎压在身下，一只手还在锲而不舍的拽他的手臂，反倒是显得她霸王硬上弓了。

    最后五条悟实在退无可退，扯过被子把人团吧团吧塞里面，连着两只作恶多端的手一同裹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把动弹不得的藤原初夏死死抱在怀里，两人里一层外一层蹲坐在床上，活像两只圆滚滚的树懒。

    “你简直不知死活……”五条悟把脸埋在藤原初夏的脖颈处，花香顿时充斥着整个鼻腔，“我都已经在努力思考人生了。”

    虽然他不知道这一帆风顺的东西思考起来有什么用，但总之冷静下来就是好方法。

    而初夏除了个脑袋能动其他地方都被裹的紧紧的，闻言只能发出轻轻的‘嗯？’来表达自己的不解，并且五条悟的鼻子戳的她锁骨疼，手掏不出来没办法给他一拳。

    她有做错什么吗？五条前辈看起来有点委屈。

    半天没找到问题原因，初夏气鼓鼓的撇开头，不打算再理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五条悟见状突然大声的叹口气，一个倒仰躺在床上，连带着初夏一起失去平衡趴在他胸口。

    “我真是天大的好人。”他自言自语，满意地颠了颠怀里的团子。

    初夏哪管这些，见挣扎不开她索性开始蛄蛹，以挪到床边为目标，可每次差点距离就被五条悟捞了回来，然后重复以上环节。

    直到累得受不了，她才任命般不动了，躺在五条悟胸口犯起困来，她这一周基本没怎么好好休息过，再加上情绪忽高忽低，很快就进入了半梦半醒状态。

    “等你高专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五条悟的话如平地惊雷把初夏炸了个半醒，她猛地抬头顶了下他的下巴，毫不意外的听到‘嘶’一声。

    这家伙说什么呢。

    初夏的脸泛红，哪有人刚谈恋爱就想着结婚的事，这种人生大事难道不是等年过三十再去深思熟虑的讨论吗？藤原初青这个年纪还没谈过女朋友呢，她才不要这么着急。

    被女友用动作反驳的五条悟也不恼，心情愉悦的低头在初夏的脸颊上咬了一口，实现了刚才尝尝口感的愿望。

    “那就大学毕业，你上完学总能结婚了吧？不然白嫖我多没道德。”

    这不要脸的态度给初夏气笑了。

    她还没计较某人主动发起接吻结果半路退缩的事情呢，他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

    等着吧，迟早得让他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