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只若初见,何事秋风画悲扇。”
那是姜半夏第一次看见陆常山。
偌大的大学教室里,大屏幕上播放着学生的作品。这是新媒体专业的教室,大家把摄影机和摄影器材放在桌子上,以小组为单位的聚集在一起观看每组作品。
播到有一组同学的作品时,顿时吵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只见屏幕上的一名女同学一直在哭,哭的梨花带雨,让人情不自禁的陷入了剧情中。
由于都是新媒体专业而非专业表演同学,大部分的作品只会呈现拍摄功底,同学的演技都是较差的。突然来了一个很会演戏的小组作品,大家都沉浸的看下去了。
故事很简单,一个即将大学毕业的女生对未来从迷茫到清醒的过程,同时深刻的认识了自我。拍摄手法也很奇特,演绎女主角内心的另一个我居然用了另一个男演员,表达了自己内心和外表的巨大差异。
故事结束,鸦雀无声。
姜半夏意犹未尽的看着屏幕,眼睛一直扑闪扑闪的,内心扬起一阵涟漪。旁边的高马尾女同学碰了一下她,眼神贼兮兮地说“半夏,你不会看上这个男的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只是在思考剧情,我有点没看懂!”姜半夏脸刷的一下红了,推了推高马尾。“哎呀,你还不承认,瞧你看他那眼神!恨不得钻进去把他吃了!哈哈哈…”高马尾一边说一边模仿姜半夏说话的语气,推推搡搡的让她去要到这个男演员的绿泡泡。
“哎呀,你走开!我只是觉得他很可爱罢了!”姜半夏有点不开心了,因为那时她是有男友的,这种情绪很矛盾,让她很自责。高马尾便不说话了,识趣的转头和邻桌女生搭话去了。
教室里不断回荡着同学们的视频作品声音,扰的姜半夏心烦意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想着刚刚那个男演员的笑颜又突然和现任男友重叠。“烦死了,我到底是怎么了。”姜半夏嘟囔了一声便安静了下来。
下课后一个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袋里不断浮现出那个男演员的脸。“他叫什么来着?……常山?我们班有这个人吗,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姜半夏一边嘟囔着,一边不断翻着手机屏幕,查看绿泡泡里有没有常山这个人。终于,她在班级群里找到了这个常山。他用着一个卡通头像,点进去一看,朋友圈没有用过,干干净净。顿时她叹了口气,抬头一看,竟已经走到宿舍门口了。
从包里拿出钥匙,放进锁孔里打开。宿舍里四下无人,姜半夏先回到了寝室。她快速的洗漱完毕后,躺在了床上。由于这是四人间,每个床铺都是独立的,上面是床,下面是桌椅衣柜。每个人都有独立隐私的空间,这也是姜半夏上这所私立大学的原因之一。
躺在床上她闭上了双眼,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常山的模样。干干净净的笑容,穿着一件绿色的外套。个子不算很高,在她看来属于正太型的小奶狗了。笑起来有一双甜甜的酒窝,眼睛大大的,像小狗狗的双眸,泪汪汪的。双眼皮很双,有点像外国人的双眼皮了,闭着眼都能看出双眼皮的一根根褶皱。
“我怎么会突然喜欢这种类型?”姜半夏嘟嚷着,脸通红。“我从来没有对正太这类型的男生有感觉啊?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睁眼闭眼都是他啊烦死了!”她手机这时突然响了起来,抬眼一看,是雪蒿。她接了电话,那头便传来冷冷的声音。“宝贝,怎么给你打电话不接?”“我在上课,怎么接你电话?”她回到。“至少回个消息吧,害我担心。”“在大学里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不是把大学课表发给你了吗?”她有点不高兴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好,我要去画画了。”声音依旧很冷淡,没有一丝涟漪,好像在例行公事一般。“那我睡了,拜。”半夏也不惯着,马上就挂掉了电话。
躺在床上,她刚闭上了双眼,眼前又浮现出小奶狗的身影。她似乎有点沉醉了,幻想着抚摸他的嘴唇,然后缓缓的贴上去。感觉他就会因此受惊了一般,像小奶狗第一次见主人似的好生羞涩。看着他扑闪闪的大眼睛,一股热流突然从心中涌出来,像要把她包围了似的。不知怎的,就觉得他一定是像狗儿一般温暖的人。“好想和他说说话啊!”她这样感叹道。
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让她有些懊恼。她接了电话,那头又传来淡淡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沙哑。“宝贝,你今天怎么怪怪的?”“我不是说我要睡觉了吗?”半夏有些不耐烦起来,她也不知怎的,不想让雪蒿察觉她今天情绪的变化。“我想你了,半夏。”“想我了?白天那么长时间不见人影,这会儿又想我了。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罢了!”半夏有些恼怒,电话里透过的声音略显颤抖。
“宝贝,我……我在画画,画室里不能打电话。我是大一新生,管的很严。咱俩又不是一个学校的,你都大三了,没你那么清闲啊!”电话那头有放下画笔的声音,雪蒿知道,半夏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便开始轻生哄道,“乖乖,不生气,我这周坐车过来看你,好不好?”
姜半夏和现任男友雪蒿已经在一起有两年整了,两人一直聚少离多,年纪差了三岁。算下来雪蒿算年下男了,可个子太高长相过于硬朗,使他们在一起看起来年纪相差并不大。见过她现任男友的朋友都直呼他小狼狗,都说她找到了时下最流行的类型。那年古装剧盛行小狼狗类型的男生,女生们对180以上的择偶条件更为基础,低于178以下均为报废。所以高个儿冷峻男巨吃香,雪蒿追她她才没忍住同意了。其实她心里是很犹豫的,因为雪蒿实在是太冷,这个冷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话少,整个人都是淡淡的,不太有较大的情绪波动,也不喜聊天。可能是他的外型条件给自己综合顶满了分,女生见到他都会为他停下脚步偷偷看他两眼。他则不屑一顾,眼里只有他追到的姜半夏。而半夏当年为什么犹豫,因为她自己性格乖僻,真不太喜欢冷的人,她爱和亲密关系的人说话,朋友和她在一起均是听众,她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上一整天。可遇上了这么一个大冰山,这可如何是好?俩人经常就干瞪眼,没什么特别好聊的,半夏也不知道雪蒿到底喜欢她哪里。等到很久的后来,她才知道,男人基本都是因色起意。
电话那头的声音始终都是淡淡的,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起伏。半夏很是失望,她感觉这段感情自己没有什么参与感。两个人好似在演皮影戏,你一句,我一句。就是没有聊到半夏心尖尖上去。
“说完了吗?说完了我睡了。”半夏想着心里有股气憋着,发不出,硬生生的把这话说出了口。“姜半夏,你现在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变心了?你是看上外面哪个野男人了吗?”雪蒿半认真半打趣的说了一句,企图活跃一下尴尬的气氛。“我可没有,不喜欢你我会告诉你,大家和平分手就是了,还能做朋友。”半夏嘟囔了一句,气鼓鼓的作势要挂断电话。“哎呀,你别…我想你的很,只是我不会表达…”雪蒿急了,有点结巴起来。半夏听到他那头在收拾画笔和画板了,知道他准备回宿舍休息了,便说“兄弟,逗你的。你这周要来看我吗?到时候我在东门还是北门接你?”“北门吧,我坐出租车过来。我学校过来还是有点远的,想你了我该来看看你。”雪蒿有点开心的笑了,他觉得半夏还是在乎她的,于是语气中充满了宠溺。“好吧,我睡啦!”半夏想赶紧挂掉电话,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想明白。“好。”雪蒿在等半夏挂掉电话,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默契,因为雪蒿知道她不喜欢男友先挂电话。等听到“嘟”的一声,雪蒿才也挂了电话。
雪蒿叹了口气,把装满了水的笔筒抬进了学校卫生间,准备开始洗画笔,各种颜料交织在了一起最后混成了脏兮兮的黑不黑蓝不蓝的颜色。他从高中便一直喜欢半夏了,那时他还是个愣头青,不知道爱为何物。就知道看到这女孩儿就喜欢上了。你肯定以为他们是一个高中,恰好不是。雪蒿读高二的时候,半夏已经读大一了。他俩整整相差了三岁左右,那时候是不流行找年下男做男友的。那个时候因为韩剧的影响,每个妙龄女子都会更愿意找大三岁,大六岁,大十岁的大叔作为男友。因为有钱,有事业,有能力,又成熟稳重。大多有感情经历,对待女友会更细致入微些。雪蒿知道自己毫无胜算,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自己的身高,长相,和一点艺术天赋。他是一个艺术生,学画画的。画画的艺术分是全班第一,这是他唯一骄傲的东西了。他很贫穷,家是B市农村的。能考到普高还是艺术生实属不易,所以他珍惜自己的所有机会。
他有一个同村的姐姐,也不算很熟,他小时候常叫她英子。因为农村对女孩取名会更随意些,他的名儿还是他初中时改的,以前的名儿叫小龙。太土了,他从县城到市里的学校,顶着这么一个土名怎么见同学。所以他嚷嚷着要改名,他父母都不懂文学,让他自己想。他也懒得想,网上一搜第一个名字就是雪蒿,行,就定了!于是他的学生证上的名字从此就改为了秦雪蒿。又因为上了高中以后个子猛窜,脸也长开了。从土土的锅盖头变成了帅气的飞机头,剪了一个和当时韩国爱豆一样得造型直接成了市里高中的校草。
说回到这个同村姐姐,虽然不怎么熟,再者也是一个村儿的。有时候总要一起打打牌,斗斗地主。农村娃娃没什么好玩的,就是靠山玩山里的东西了,有了手机以后就是打游戏能丰富秦雪蒿的生活了。这天他俩和同村儿其他小伙伴一起斗地主,英子便说起了她大三刚认识的新朋友,叫半夏,全名姜半夏。可漂亮了,特别会打扮,衣品特别好。现在她俩已经好成闺蜜了,所以她把姜半夏的照片拿给秦雪蒿等人看。这一看不打紧,秦雪蒿眼睛竟移不开了,“好漂亮。”这是他心里唯一一句话。他很想认识这个女孩,所以他问英子,让她一起来斗地主。英子说,一起玩CS吧。那年可流行CS了,所以英子打了个绿泡泡电话过去,半夏应允了。
过会儿半夏就和雪蒿兄弟几个一起组队了,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特别可爱,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感觉。如沐春风,声音太好听了,他愿意录下来听一万遍。
他带着她玩,不敢怎么说话,他嘴笨,怕说错话就完蛋了。倒是半夏一直咯咯笑,玩的可开心了。他也高兴,脸涨得通红。英子看他这般情形顿时明白了,让半夏就和雪蒿在一起,说他们俩有默契。
雪蒿高兴了,对英子比口型说“兄弟,够意思!”英子撇撇嘴,也用口型说“老秦,事成请我吃饭!”雪蒿比了一个OK,兴奋的带妹去了。
那一个月,雪蒿除了练习画画准备艺考,就是和半夏玩各种游戏。他还没有见到自己心爱的半夏,心里痒痒的不行了。他实在憋不住了,特别想把自己的情感宣泄出来,但是却没有办法讲出来,他从小就少言寡语,嘴笨。要是说错了话,把自己心爱的女孩吓跑了怎么办,一切就完蛋了。
他躺在床上不停的想,想啊想,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在一起打王者开黑的时候,他送给了他心爱的女孩一个貂蝉皮肤,那是仲夏夜,当年最贵的金仲。他怕他不收,就说自己很有钱,不差钱。其实买完皮肤口袋里只剩一个馒头钱了,画笔还得蹭同画室的。半夏犹豫了好久,说了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敢收?弟弟你也才读高中没多久,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呢?”雪蒿心想那就见一面,不管自己嘴是不是笨笨的都豁出去了。“我下个月集训完了就过来看你,我跑到C市来!”雪蒿鼓起勇气说道。“你先收了,我的一片心意!你不收我就不开心了!”半夏愣了一会儿,半晌后她说道“好,你过来和我吱一声,我们大学好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到时候可以把英子一起叫上。”雪蒿忙称是,连连点头。有着落了!有着落了!他兴奋的不行了,在床上不停的打滚,开心的快疯了。可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神色变化,就是这么一个外表看起来像个大冰山似的男人,内心第一次像火山爆发一样,有一种不知名的感情快把他融化了。他开始期待和她的第一次见面,不知道这算不算约会,可是他好害怕他喜欢的女孩有了男朋友,他才读高中,怎么斗得过那些男人。他太穷了,只有强撑着一股劲儿去追心爱的女孩,哪怕是失败。如果他不做,他害怕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画笔已经洗的很干净了,雪蒿却还在愣愣的回想当时初遇的场景,手上沾满的颜料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开始烦躁起来。“怎么回事,用什么都洗不干净。”他烦躁的嘟囔了一声,更加用力搓自己的手臂,黑色的颜料深深的印进了他的皮肤里,有些渗透进去了。他不停的搓着,把手臂都搓红了还不自知。
“我的半夏是不是开始不爱我了。”他心里想到,心里重重的沉了下来。半夏是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追到的女孩儿,他不想轻易拱手让人,他想独占她,独占她的一切。他不想任何男人靠近他的半夏,就算他不能给她幸福。就算他知道,他最终不可能给她想要的幸福。
他抬头望了一眼卫生间的天花板,眼睛里顿时一阵酸涩。脑海里不断浮现当时初遇的场景,他当时瞒着所有人只身去了C市,这对一个不怎么出门旅游的农村娃也算是长见识了,这一路在硬座火车上看了不少风景。他坐的屁股生疼,可脑袋里全部浮现出半夏温柔的眼神,柔情似水,好像要把他包裹了似的。他在睡梦中身体起了反应,因为太年轻了,这种反应让他非常尴尬,醒来后立马去了卫生间。回到硬座他便开始畅想和半夏的未来,他想象自己功成名就,坐拥美人,有时候还可以逗逗来追他的其他小美人儿。有了正牌女友,这么漂亮时尚,其他的那些玩玩就可以了,他如是想到。
很快,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就到了,他到了C市的火车站,一眼人海茫茫,他连在哪儿打出租车都不知道,一个土到掉渣的书包,里面装满了一些随身用品,一瓶便宜的矿泉水,一个学生证身份证就是他全部的身家,对了还有手机里拼命攒下来的一千块钱。他想C市虽然是发展很好的城市,一千块再怎么也够了。于是打开手机打开高行地图搜索,按照指定的路线一路奔波走向了半夏的学校。
下午四点,他终于到了半夏的学校,身上有点酸臭味,一路上他没有时间收拾自己,人挤人让他身上有股汗臭味。他没有注意到这些,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校服手足无措的站在了大学门口。有大学生进进出出的有说有笑的像他的方向走来,他很紧张,眯起了眼不停的在人群中寻找他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身影。等了半晌,还是没有看到。
突然,背后突然一阵香风吹过,甜甜的像奶糖的气味,夹杂着一丝苦涩,他不懂香,就觉得好温暖的香气,让他有一刻沉醉了下来。他转头一看,猛的发现是他日思夜想的脸,是半夏,他的半夏。他一个没忍住,猛的抱住了她。半夏吃了一惊,却也没后退。他俩的身高差太萌了,一个185,一个155。这在当年可是完美身高差,在旁人眼里,这无非不就是一对刚进大学没多久的小情侣。他眼睛有点微微发红,看着半夏那对杏仁眼,无辜清澈,像一坛子酒打翻了在他心尖尖上,让他如痴如醉,如梦如幻。半夏的小嘴儿为什么那么可爱,小小的好生迷人,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他就想堵住她的小嘴。
等他回过神来,半夏已然已把他推开了,半夏说英子今儿来不了,她得在图书馆考四级。英子比半夏大一届,马上要毕业了,四级还没考过,急的焦头烂额。她的专业需要过四级才能出去找份正经工作,所以没有空陪他俩玩。
他心想,不管英子有意无意,英子这顿饭他又是请定了,回去好好表扬一下英子,最佳助攻。正想着,就看到半夏转过头来和他说学校哪家最好吃,与其说她转头,在他看起来也是抬头,小小的个子太可爱了,像一个叽里咕噜的小猫在对他撒娇。他受不了了,好想马上把半夏抱在怀里,疯狂的蹭蹭他的小猫咪。
“喂,你在想什么呢?”半夏有些不快的语气看着他,微微有些皱眉。“我在想你能不能做我的女朋友,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喜欢的我夜不能寐,喜欢的我愿意为你付出所有…”雪蒿一下子愣住了,心里顿时寒了下来,怎么办?太登徒子了!这才刚见面,不仅冒犯了她,还对她口出狂言,这以后朋友都没法再做了!想着他脚步有些沉重,不敢在向前走了。
“你说啥?我没听清楚。”半夏有些逗乐的看着雪蒿,像只小猫似的围着雪蒿转了一圈儿说道。“我…我想让你做我女朋友。”雪蒿脸憋的通红,脖子都烧红了,像火烧云似的。
“好啊,我还没和年下男玩儿过呢,试试吧!”半夏突然回答道,吓了雪蒿一跳。随机把手很自然的伸进了雪蒿的校服口袋里,看了看雪蒿。雪蒿一下子明白过来了,把手一下子伸进了半夏手伸进的那只口袋,两只手就这么交汇在了一起,十指相扣。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天,蝉不停的鸣叫,风儿吹的人头发有些乱糟糟的。可他看着他的女人,再也无心注意手机里不断发来的信息声,催促他赶紧回B市的各种消息他全部屏蔽了。他陪着她上课,陪着她逛街买衣服,陪着她做了好多小情侣做的事情。他作为一个马上要艺考的学生胆大包天的消失了一周。这也是他这辈子唯一做过最大胆的决定了,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当年这个勇气去爱一个人。
他忘不掉半夏那对杏仁眼,忘不掉她的小翘鼻,忘不掉她的樱桃小嘴粉嘟嘟的随时都想亲,也忘不掉她手心的冰凉触感。他记得他是在送她回学校夜色正浓的时候亲她的,那是多么青涩的一个吻。像蜻蜓点水一般,两人都像触电似的,刚点上就各自退开了。至此,他回B市后魂牵梦萦,强撑着思念的苦痛刻苦钻研艺考,想着随时能飞奔到C市给她一个惊喜。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艺考那天,他手上还戴着半夏扎发的橡皮筋,上面还有些许半夏的气息,陪伴他走进了考场。
盛夏,蝉不停地叫,放榜了。他居然落榜了,全家含辛茹苦的送他做艺考生,他居然落了榜,只有重读或者选择一个私立大学兴许还能参加专升本考试。他们家很艰难的告诉他,不想再继续供他读书了。他哭了,他要死要活的一定要去读大学,公办他的分根本上不了,只能读昂贵的私立大学。他的爸妈无奈之下妥协了,不过让他读一年以后就去参军,这样可以减轻家里的开销和负担。他无奈之下同意了,就这样准备进入大学。
他看了录取分数线,他惊喜的发现他可以读半夏的学校艺动系专科,但是他犹豫了,半夏是本科,可能以后还会考研,那他俩的距离是不是越来越远,是不是他俩的结局就是分开?他心里一阵苦涩,他太穷了,勤工俭学打几份工终于把半夏随口提过的化妆品买给她了,她开心就好。可是…他考成这样,怎么好意思与她相见。阴差阳错下,他填了与她最远的私立大学,同样都在C市,一个在最北,一个在最南。这样也让他有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想好好利用不见她的时候,想想不当兵哪里去攒学费,他还是揣着一丝希望,想多陪陪他的可人儿。
回忆结束,卫生间全部都是美术生颜料的气味,一股股刺鼻的化学气味充斥着雪蒿的鼻腔,让他回过神来。他忽然想起,他告诉半夏他近期会去她学校找她的事情。可刚交了学费,最近又买了很多贵重的颜料,还交了团费,买了笔记本电脑,身上没有什么钱了,甚至饭钱都有点不够,可能还需要靠泡面撑半个月,剩下半个月只能在食堂吃馒头配稀饭。这如何是好?借点钱去看她吧,可下次爸妈又多久打钱呢?他爸妈那意思就是让他自生自灭啊。
鼻子酸涩起来,眼睛红红的。他突然想,我是不是要放手了,好累好辛苦。可是为什么呢?他那日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硬座去找她都不觉得累,为什么现在觉得和她在一起便累了呢?他不解自己为什么上了大学心思逐渐变得不再那么纯粹了。他只知道,他爱她,他也恨她。为什么她的条件那么好,不管她的外貌,她的家世,她的才华,拿出来都是美貌与才艺并重的奇女子,最重要的是她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内心真的不比男人差半分。他有一种挫败感,为什么处处都不如自己心爱的女人。半夏可以随时抛弃他,和其他野男人在一起。他恨,他不甘心。
他又不是没有女孩儿喜欢,个子高身材好,长相优渥,就算穷还不是一堆女孩儿赶着倒贴。他这样想着,嘴角又浮现一丝笑意。半夏,你对我冷淡,就不要怪我找其他女人暖身子。可你还是我的女人,我不放手,我不愿。
想着也不知不觉间回到了宿舍躺下了,也没洗漱。宿舍里暗暗的,宿舍是6人间,另外2个出去耍朋友去了还没有回来,剩下3个在开黑王者,让他也加入。他乏了,说睡了。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黑黑的宿舍其他床位上亮着手机微弱的亮光,叽叽喳喳的游戏声让他脑子嗡嗡作响。
也罢,睡吧。就算自己抓着不放手,变得渣了又如何?
清晨,半夏早早睁开了双眼。今儿她醒的太早了,想着那小奶狗想着想着流着口水就睡着了。她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明明有男友居然脑子里还想着别人。实在是个超级无敌大渣女,她不禁反复斥责自己,脑子里又控制不住的去想这只小奶狗的模样。
说起现任男友和小奶狗,他俩相差实在太大了。雪蒿和常山,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温暖可爱。一个个子又高又挺拔,头身比刚好,另一个个子偏矮,头身比一般。一个长相冷峻严肃,一个长相温暖可人。差距实在太大了,她不禁感叹道。
可是为什么会对小奶狗动心呢?她不明白。
可能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当日下午,她请班里一位男同学为她的个人视频作业配音,这位男同学是播音专业转新媒体专业的,好歹也算个专业人士,所以她请这位男同学喝奶茶,顺便配音一下。配音结束了以后,这位瘦高个儿男生便打趣的说,让她加加他兄弟绿泡泡。半夏感到有些尴尬,毕竟大学里一个专业的同学毕业都不一定能认得全,这突然让她加一个男生绿泡泡实在尴尬。
可瘦高个儿实在太热情了,热情的让她有些许尴尬,于是便半推半就的加了他兄弟的绿泡泡。点进去一看是一个卡通头像,怎么这么眼熟?她点进去点击加为好友,也没有特意备注什么,只打了一个:姜半夏。
头上冒冷汗的姜半夏尴尬的坐起来,她觉得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想找个借口离开了。瘦高个儿问加上了没有,他专门给他兄弟说了一声。半夏看了看手机,发现对方已经同意了,便告知瘦高个儿,已经加上了。她准备离开,还有其他事要做。瘦高个儿便不再多说,大家默契的出门告别便各自离开了。
回寝室的路上,半夏拿起手机看了看,想点进对方朋友圈看看是班上哪位男同学。就在这时,绿泡泡消息声音响了起来,一条消息弹了出来。“你好,我是陆常山。请多指教!”姜半夏惊呆了,她不敢相信如此巧合,竟然是她最近心神向往之人,是常山!是常山!她内心欣喜若狂,表面却不动声色,照例点进了朋友圈查看,什么也没有。他不怎么爱发朋友圈,什么也看不见。姜半夏不禁心凉了凉,返回消息页面回复常山“你好,是瘦高个儿让我加你的。”常山马上回复道“我知道。”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两人无话。
半夏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寝室门口。她这次忘记带钥匙了,便敲了敲宿舍门,无人应答,都出去玩去了。她叹了口气,忽然灵机一动,拿出手机回复常山“你这会儿有空吗?出来玩儿,我请客。”她刚发出去就后悔了,要是常山不回复了可怎么办?本来就没有打过照面的两个人,突然这么熟络,是不是有点越界了?正胡思乱想着,常山突然回复了,半夏定睛一看“好啊(表情包:可爱)”半夏开心的要发疯了,她马上急冲冲的往男生宿舍那边走去。他们专业男生宿舍离食堂比较近,而男女生宿舍相距较远,她几乎是飞跑过去的,心里的小鹿一直噗噗乱跳。
她先到了和常山的约定地点,便在学校的商业街张望起来,看看有没有适合约会的好地方。她看来看去,看上了商业街二楼的一家咖啡馆,装饰的很别致,客人算不多,熙熙攘攘几个人在里面,适合情侣约会。她暗暗揣摩了一下,便往楼上走去。
打开咖啡馆大门,一股浓浓的咖啡香直冲半夏的鼻腔,席卷了她整个脑袋。她本就喜花香调和美食调的香水。这么一来整个人闻到咖啡香气,一下子心里安静了许多,便没有那么紧张了。
向老板点了一杯最爱的摩卡特浓,坐在了窗边一隅,等着她心爱的人来。不过一会儿,一个形似正太的男孩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他一到门口便给半夏发了信息,问她坐的位置。她朝常山挥了挥手,常山眼睛看到她时明显亮了一下,随即推门而入,朝着她坐的方向过来了。
半夏问常山喜欢喝什么咖啡,常山说他来杯美式就好了。半夏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因为半夏从小喜甜食,咖啡虽苦,摩卡或者拿铁加上了牛乳或者巧克力的味道就不觉得苦了。先苦后甜对半夏的口味来说刚好合适,所以听见常山要加冰美式都惊呆了,觉得他的口味太独特。
表面半夏不动声色,为了缓解初次见面尴尬的气氛,半夏问常山是否打游戏。常山回复说经常玩,半夏便问他是否打王者,常山说打的。于是两人便开黑起来,玩了几局下来,常山眼睛有些发酸,问可以休息一会儿吗?半夏说好,过会儿就准备去吃饭了。常山揉着眼睛,似乎有点发胀不舒服的样子。半夏拿出了自己包里的一次性滴眼液,可以缓解疲劳,她经常会去图书馆看书,所以包里随时都有备。常山拿了过去,滴几滴,擦拭着双眼。
这时半夏很认真的盯着常山看去,她发现常山和银幕上看到的有所不同,眼睛更大,双眼皮更双更明显,鼻子圆圆的,整体看起来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正太脸。都读大学了,可看上去还很小,很可爱的样子。个子不高,才刚好170的样子。她第一次接触175以下的男生,她不觉得像朋友说175以下均为报废。她倒觉得170的男生挺可爱的,刚好长了一张正太脸,挺配他的身高。要是高高的,顶着一张娃娃脸,这才叫奇怪呢!
他的头发就是正太头,特别像动漫里那些正太的发型,萌萌的,他整个人都看起来暖洋洋的,让人有一种舒心的感觉。他的皮肤并不是很白,如果按照女生粉底液的色号来说,他应该属于黄二白了。脸上有一些分布均匀的麻子,由于肤色较黑,所以不怎么明显了。
他有点像最近短视频软件上很火的二字弟弟,把自己家乡硬生生带火了那位。整体就是这样的感觉,他身上除了洗衣液的香味就没有其他特别的味道了,如果特意靠近了闻闻,会闻到他自己本身的气味,一股非常浓郁的酒糟味,像酿酒的地方传出来的味道,但又不完全是这种味道。
他眼睛稍微舒服些了便低下头看着半夏,并表达了感谢。“去吃饭吗?我想去学校正门那边去吃好吃的烤肉饭,你想去吗?”半夏试探性的问常山,看看常山的反应。“好呀,话说你打游戏还挺厉害的,中路居然一万多场,我的老天爷,你是大神。”常山微微抿嘴笑道,有些害羞的脸红了,眼睛时不时的往四处瞟去,十分不好意思。
半夏猛的靠近了常山,有些兴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还好,你还是第一个夸我厉害的,别的都在游戏里夸哈哈!”常山被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搞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屁股,手有些不知道往哪儿放。“没有没有,你本来就厉害!”常山脸通红,一看就是不怎么和女生相处的男孩。
半夏长舒了一口气,对他说“我去上个卫生间,一会儿就回来!”半晌,半夏上完卫生间后回来准备结账,却看到陆常山已经出来了。“我已经付了。”陆常山对着半夏笑了笑说道“走,你请我吃烤肉饭,大家算扯平了!”半夏有些错愕,和雪蒿在一起久了竟忘记了男生对女生是会主动结账的,特别是亲密关系。在和雪蒿的这段关系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扶贫”,根本没有体会到男人看重自己心爱的女人的滋味,毕竟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用各种物资帮助雪蒿,还时时刻刻在言语中避免说出伤害雪蒿自尊的事情。一下子出现这么一个男生,她又惊又喜,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陆常山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回复说“好啊,走吧!”
于是他们便去吃了烤肉饭,结账时老板说常山在他借口去卫生间的时候,已经把钱付过了。半夏感到一阵暖意,她好久都没有被别人请客了,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人。于是她接受了好意,并连连称下次必定请陆常山。
这便是姜半夏与陆常山的第一次“约会”,对于半夏来说,简单又充满了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