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娘娘,好消息,大好消息。”一个宫女跑进来,欢喜的大喊,“娘娘,奴婢进来了。”
自己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传这么好的消息,陛下肯定不会责怪她的,毕竟娘娘怎么说也是陛下的生母啊。
“娘娘,陛下已经下旨册封您为太后,如今宫中上下都开始准备了。
小宫女推开门,跑进里屋,然后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尖叫出声。
正和元年,新帝生母何太妃逝世于清思阁,多日后才被宫人发现,此时正天气炎热,被发现时太妃尸首已开始散发异味,得知消息的皇帝与七公主匆匆而来,跪地痛哭。
因民间传言太妃留有遗书,直言不愿接受死后追封,天下人皆议论皇家果然复杂,皇帝与公主这番作态,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太妃逝世的消息传遍天下,无人知某个角落有一男子吐血随之逝世,另一人也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而离长安千里之外,一对年轻的夫妇与一老嬷嬷,在一山清水秀的地方立了个衣冠冢,三人在墓旁守了整整七天七夜。
何零露死后,魂魄便漂浮于空中,是一片虚无,她看不到任何东西,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她也听不到声音,她试图开口说话,而每一个音吐出来,都仿佛被什么吞噬,顷刻消失;
这里更没有时间的流逝感,一切仿佛被按了暂停键停止,但偏偏死前的饥饿和干渴还一直如影随形折磨着她。
何零露突然害怕,她不知该往哪去,也不知自己何时能投胎,在这里,她甚至连伤害自己,让自己灰飞烟灭都做不到。
在这种寂静中,空中出现一抹血红色的光,那光微不可见,但好歹也是变化,何零露赶紧朝那边跑过去,她自嘲的想,原来人死后是这样,难怪以前的电视剧人死后都会变成厉鬼,在这种环境下,变成失去理智的厉鬼太正常不过了。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光的颜色逐渐清晰,一道声音响起,“何零露,汝死时执念深重,又非此方世界之人,本该被困于时空夹缝,永生无法超脱。
现有人剔仙骨,凝神血,换汝重来一世,切记,汝命与秦相连,以国运养魂,方可轮回转世。”
话毕,一阵温热感传遍何零露全身,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床顶,脑海一直回忆着一段话,只是慢慢地,这句话越来越模糊。
感受着身体的疼痛,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忘记了,但是何零露赤着脚跑出房间,将之抛于脑后。
看着院外的阳光白云,光线刺得她泪流满面睁不开眼,一个妇人端着汤药走过来,见状赶紧走过来,“哎哟,我的二小姐,您这才醒,怎么能光着脚下床,还这样盯着阳光,太伤眼睛了。”
“嗯。”何零露淡淡的应着,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眼前的人是她的奶娘,这个房屋院落,分明是她小时候住的屋子。
回到房间,打发奶娘出去以后,何零露四处翻看,见到桌上一枚玉佩,她楞了一下,这是她四岁的时候得到的。
她本是二十一世纪的一位普通少女,除了父母在她出生不久双双车祸而亡,巨额的赔偿金让她有幸辗转各房远亲之中长大,起初她不知道,所以就算受尽冷眼苛待,依然心怀感激亲人能照顾她。
直到十八岁生日那天,市区最高档的酒店,热闹的生日宴会,满屋人影交错,谈论的却是这些年对她的养育,她应该给这个多少钱,那个多少钱。
一夕间见识到了人心,何零露才知道自己的感激多么可笑,这么多年在各家流转,做家务带孩子,小心翼翼的讨好卖乖,都比不上现在的一句愿意多分多少钱给他们。
何零露无比感谢那位肇事者,他聪明的利用法律漏洞逃脱了自己的罪责,为了避免有人缠上他讹钱,于是用法律死死的将赔偿金控制在了成年后的她手里,否则按照继承法和监护人的身份,她哪里还能见到一毛钱的赔偿金,说不定都活不下来。
从此何零露知道了金钱和规则的重要性,她掌控着父母生命换来的财富,看着那些从前她要战战兢兢面对的长辈、同龄、小辈们像哈巴狗一样的讨好她,只为在她手里求得些许钱财。
那些人求着她的钱财,背后骂她白眼狼,诅咒她,何零露并不介意,既然那么想让她死,那她就是死了,也不能让他们得偿所愿。
反手就找了非常有名气和能力的律师立下遗嘱,只要她死,所有财产全部捐赠给国家。
有本事在她死后,他们和国家去争夺遗产去吧。
潇洒的日子只过了两年,何零露一朝重生到了这个未曾听闻的朝代,并且还是胎穿,来的时候她还是母亲肚子里一个即将出生的胎儿。
自幼的经历让何零露满心欢喜自己终于有了家人,她一度以为自己就是小说里的那种女主,一朝穿越,从此顺风顺水,有家人,有爱人。
可没想到她从出生就不招人待见,反倒那个双胞胎姐姐是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个玉佩是四岁那年她做户部尚书的爹给的,玉佩是一对,上面雕着仕女图,一个是树下低头看书的娴静少女,另一个是抱着琵琶舞蹈的女子侧影。
那个所谓的娘觉得精致高雅的才女图才配得上自己疼爱的大女儿何静姝,于是将舞女的那块给了何零露。
何零露当时心中不满,为了那块才女图玉佩,她还自己把自己气病了。
是的,她的脾气就是这么犟,别人还没对她咋滴,自己先给自己气坏了。
后来何静姝主动“善解人意”的要将玉佩和她换,母亲知道后将何零露关在柴房禁足一月。
玉佩自然没有换成,何静姝又来找她几次要换,看着挺真诚,至于这份真诚中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喜欢所以推让,又有几分是她将自己那块玉佩掉地上摔了道口子,自己不想要残缺的东西,那就另有分说了。
何零露把玩着手里的舞女图玉佩无奈的苦笑,最开始的自己真是,以为自己是上天注定的女主,哪知真正的女主另有其人。
她手里这块玉佩滴血认主后,里面有个空间,与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比例大概是一比十左右,但是这个里面全是关于舞乐的知识。
上辈子刚发现的时候,她是很高兴的,她本来就喜欢跳舞,现世的她小时候没条件学,她成年能支配钱后,第一件事就是报了舞蹈班。
一个金手指,一个她很喜欢也很适合她的金手指更证明了她是女主,可惜在这个世界,女孩学点乐理都是打发时间的“课外活动”。
而舞,那是取悦人的玩意儿才学的东西,哪怕平民百姓都没有人愿意学这个的,更何况她是高门贵女。
世人对跳舞的人本来就有偏见,为了和清冷宛如明月里的神女的大才女,她的双胞胎姐姐何静姝一较高下,何零露便没有再进入过这个空间。
可她再如何努力,还是样样比不过何静姝,哪怕她明知道那个姐姐所作的文章诗词都是她原来的世界的。
原本以为她和自己一样是重生或者穿越的,直至最后她才知道不是,那块才女图的玉佩里面记载着许多书籍,包括她原来的世界所有诗词棋谱对联等,主人的意念一动,便可自动查阅。
所以何静姝成了闻名天下的才女,而且她的玉佩还能凝结神水,喝了让人容光焕发,永葆青春,上辈子何静姝四十多还如十八少女就是因为它。
何零露的那块玉佩虽然没有动用过,但到底陪了她那么多年,所以临死前她给了端王,让他用它给她立衣冠冢。
“小姐,我来伺候您更衣吧。”这时突然有人过来打断了她的回忆。
何零露看到她一愣,是小时候的知书,她问道,“知书,你跟我多久了?”
“半年了,小姐。”
半年啊,那她现在应该是六岁多了。
收起玉佩看着知书,何零露深有感触,上辈子从头到尾陪在她身边的,只有她了,只可惜上辈子自己被亲儿子幽禁于后宫小院,也没能再给她找一个真正可以依靠的人,只希望最后端王夫妇能善待她吧。
何零露站在铜镜前,知书拿了件月白色长裙过来,“小姐更衣吧。”
看这情形就知道父亲今日在家吃午饭了,毕竟他不在的时候,都是各自在自己的房里吃饭,何零露撇了一眼,“知书,你去把那件同款粉色的取来。”
“是。”知书行了个礼,很快拿来了她要的那件衣裳。
换好衣服,知书边给她梳头发边说:“小姐这样多好看啊,何必非要学大小姐那般。”
何零露看着镜子里的小姑娘笑了,是啊,自己何必去学那何静姝,她似父亲清冷孤傲,自己却似母亲精致艳丽。
可自己却为了所谓的端庄,所谓的大家闺秀的气度,所谓的小说女主的素净善良,抛弃了自己喜欢又适合的奢华艳丽,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名为何静姝的框架里,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
既然老天非要自己来做垫脚石,那她怎能不照做,只是上辈子死时执念太深,让她死后那么痛苦,那种感觉她绝不想再体会一次。
她自己觉得死时什么都没想,根本无从知道自己到底是对什么有执念,所以这辈子她要活的肆意妄为,自己怎么高兴怎么来,凡事看开,也就不再纠结于那人是谁了。
轻轻的将最后一缕头发梳顺,何零露问知书,“你记得我有一套带铃铛的手镯吗。”
“有,我这就去拿。”
没多久,知书从柜子里取来一套手镯,何零露带好以后,欢喜的转动手腕,清脆的铃声响声,她不记得是谁,在什么时候送的,却一直记得收到它时的那份喜悦,只是她为了所谓的成熟稳重,从来没有带过。
“知书,给你换个名字吧,以后你就叫司琴,可好?”
“是,小姐。”
什么知书达理,全部去死吧,这辈子,我一定要活成自己,何零露起身出门,“司琴,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