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洛咖啡厅的晨光柔和地洒在木质吧台上,安室透将一张质地精良的信封推到星野晴川面前,他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在晨曦中显得格外深邃。
“帝丹高中的讲座邀请函。教育委员会那边有人推荐了你,主题是‘星象与心理疏导’。”
他擦拭着一个刚刚洗净的玻璃杯,声音压得很低,仿佛在分享一桩秘密。
“校长说,最近学校里有些学生的情绪不太对劲。”
星野晴川接过那封带着淡淡墨香的信函,指尖轻抚过熟悉的帝丹高中校徽图案。
她的思绪不由得飘向昨夜,那个月下的白衣怪盗留下的水晶星坠,此刻仍在她的手提包里微微发烫,像是一种无声的信物交接,又像是一个未解的谜题。
她收回心神,对上安室透探寻的目光,轻轻点头:“好,我去。毕竟……星星从不只照亮夜空,也该照进需要光亮的教室里。”
讲座当天,帝丹高中的大礼堂座无虚席。
学生们的好奇与期待交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直到星野晴川走上讲台,整个空间才瞬间安静下来。
她没有急于开口,只是静静地站在巨大的星空投影前,任由那片深邃的蓝包裹住自己。
“我们每个人,都是一颗独立的星星,拥有自己独特的光芒与运行轨迹。”她的声音清澈而沉静,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喧嚣。
“但有时候,我们的光会被遮蔽。就像双子座。”
她指向投影上那个代表双生的星座。
“它并非天生分裂,而是在两种极致的自我中拼命寻找统一,害怕任何一面不被接纳。又比如天蝎座。”
星图变换,幽暗的星群浮现。
“它将最深的伤痛藏在坚硬的外壳下,用冷漠伪装自己,但也正因如此,它比任何星座都更懂得共情与守护的意义。”
台下,一个名叫松本由纪的女生正低头飞快地记录着,她的表情专注而紧绷,握笔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笔尖在笔记本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最终用力一戳,竟将纸面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讲座结束,学生们意犹未尽地散去。
星野晴川在收拾讲稿时,一个颤抖的手从邻座的人群缝隙中伸过来,飞快地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塞进了她的掌心。
那只手缩回去得极快,仿佛受惊的蝶。
星野晴川不动声色地攥紧了纸条,温热的触感下,是纸张被汗水浸湿的微凉。
她抬起眼,目光锐利如鹰,迅速扫过渐渐散去的人群。
她的视线最终锁定在礼堂角落里一个身影上。
那是一个低着头、竭力想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女生,校服的袖口被无意识地卷起,露出的手腕上,几道深浅不一的疤痕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触目惊心。
星野晴川的心猛地一沉。
她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用铅笔写的、几乎要穿透纸背的字:“我想从天台上跳下去……但我又害怕妈妈会哭。”
第二天,她向校方提议,在校园里设立一个“匿名星语箱”。
这个星形的小木盒将成为学生们的秘密树洞,他们可以写下任何无法对他人言说的心事投入其中。
而她,将不会以心理顾问的身份进行说教,而是会每周挑选部分内容,以星座运势解读的形式,在全校广播中进行统一回应。
负责学生心理工作的老师三谷政哉立刻皱起了眉头,他的表情写满了不赞同:“星野小姐,我很欣赏你的热情,但这太……太不严谨了。这不是科学的心理干预,更像是一种玄学游戏。”
星野晴川只是报以一个温和而坚定的微笑:“三谷老师,科学的量表能测出抑郁的程度,却测不出一个孩子在深夜里为什么哭泣。有些孩子,他们不信任权威,不信任成年人,他们只敢对遥远的、沉默的星星说话。我们至少,要给他们一个说话的出口。”
她的目光清澈而执着,最终,老校长被说服了,他叹了口气,同意了这个看似荒诞的提议。
当晚,在“星之屋”占星馆幽暗的灯光下,星野晴川戴上白手套,逐张阅读着从星语箱里取出的纸条。
大部分是关于学业、暗恋的青春烦恼,但很快,几张风格迥异的纸条让她蹙起了眉。
“只会哭的弱者就该消失。”
“像你这种垃圾,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又在装可怜博同情?真恶心。”
这些字迹尖锐而用力,带着刮擦纸面的戾气。
而与这些恶意留言夹杂在一起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笔迹,纤细、颤抖,墨迹因为泪水而微微晕开,反复写着同一句话:“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是不是不该存在?”
星野晴川将那些恶意的纸条和受害者的纸条并排放在桌上。
她忽然想起讲座那天,那个笔尖划破纸面的松本由纪。
她立刻调出了当天讲座的签到表,找到了松本由纪的名字,并设法通过校方渠道,拿到了一份她课堂笔记的复印件。
灯光下,她仔细比对着笔迹的细节。
很快,她发现了决定性的证据:那些充满攻击性语句的纸条里,日文假名“し”的收尾,无一例外地带有一个微小而用力的钩状回锋,这与松本由纪课堂笔记上的书写习惯完全一致。
不仅如此,恶意留言中频繁出现的“完美”、“失败”、“不准输”等关键词,也与她从侧面了解到的、松本由纪来自一个要求极其严苛的高压家庭背景特征高度吻合。
她没有声张,只是将这些证据默默收好。
在下一周的全校广播时间,星野晴川的声音如常在校园里响起。
“双子座的朋友们,本周星象提示我们关注内心的二元性。”她的语调平缓,仿佛在讲述一个古老的星空神话。
“在宇宙中,有一颗非常明亮的星星。白天,它努力发光,是所有人眼中的优等生,是星座图中最耀眼的存在。可到了夜晚,当只剩下它自己时,它会独自躲起来,流着泪撕碎自己白天的作业本,因为它害怕,害怕一旦停下奔跑,就会被身后最亲近的人那失望的目光刺穿。”
广播里一片寂静,所有学生都屏住了呼吸。
“它以为,只要把周围的星星都比下去,甚至熄灭它们的光,自己就会显得更亮。但它不知道——”星野晴川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叹息与悲悯。
“亲爱的星星,真正的光芒,从来不是来自别人的评价,也不是来自你跑得有多快,而是当你疲惫不堪时,是否还愿意对自己说一声:‘我,值得被爱’。”
话音落下的第三天,心理辅导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松本由纪冲了进来,在三谷政哉震惊的目光中,扑倒在星野晴川面前崩溃痛哭。
她颤抖着,说出了所有真相:“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再听见妈妈说‘你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看到她那么普通,那么没用,还在那里哭,我就……我就以为让她变得更惨,我就能好过一点……对不起……对不起……”
三谷政哉站在一旁,脸上写满了震撼与愧疚。
他低声对星野晴川道歉:“星野小姐,是我错了。或许我们太依赖量表和数据,却忘了人心,有时也需要一架望远镜去观测。”
不久后,佐藤美和子警官也因这起校园霸凌事件前来学校调查取证。
临走时,她特意找到了星野晴川,郑重地递上自己的名片:“星野小姐,你的方式,比我们的笔录更能听见真相。以后若有需要,请随时联系我。”
放学后,夕阳将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毛利兰在校门口等着她,一见面就递来一杯温热的奶茶。
“晴川,谢谢你,谢谢你救了那个女孩。”小兰的眼神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
“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我的拳头足够硬,就能保护所有我想保护的人。但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伤,是看不见的。”
星野晴川望着她清澈如水的眼睛,被那份纯粹的善良所打动,她轻轻握住小兰的手,奶茶的温度传递过来。
“而你愿意去看见那些看不见的伤,就已经是最好的守护了。”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远处的教学楼顶掠过。
那是一只训练有素的黑羽信鸽,它矫健地划过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的天际,爪下似乎系着什么东西。
星野晴川的视力极好,她眯起眼,隐约看到那是一小片被烧焦的纸张残片。
风将残片吹得翻飞,在它消失于视线之前,两个汉字一闪而过——“月”,以及“馆”。
她的心,蓦地一跳。
夜色渐深,星野晴川回到占星馆,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日里熏香的余韵。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因那只信鸽而泛起波澜的心绪,坐到书桌前,开始整理“星语箱”里最后一批积压的来信。
她耐心地拆开一个个信封,将孩子们的烦恼与秘密分类归档。
当她抽开最后一个信封时,指尖却触碰到一种与众不同的、异常坚硬的质感。
她心中一动,将里面的东西倒出,那并非柔软的信纸,而是一张边缘锋利的黑色卡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