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接下来的时间,你唯一的任务便是与藏书阁里的一千本书有关,等你什么时候能将它们全部背熟,什么时候才算惩罚结束,在这期间,只要你被抓到偷练功法一次,本尊便立刻将你逐出青华山!”

    岁宁心想,秦知人提出的这个惩罚已是远远低于她的的预期,凭她在白纸黑字上的天赋,若是夜以继日地背书,不过一年时她便可以将一千本书彻底背熟,所谓的惩罚也仅仅是一年的时间不能修炼法术而已,故而她面容平静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在走出主殿的下一刻便开始执行。

    而巫疆看着岁宁心甘情愿地承受根本不属于她的罪责,心上却是五味陈咋杂。

    他后悔极了,先前自以为是地鼓动白昭离开,又挑拨随心同秦知人的关系,以为能帮到岁宁,不成想却是间接害得岁宁承受了所有指责和磨难。

    可恨他除了每日到藏书阁给她送去一些滋补丹药之外,竟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如今看着岁宁只能在无用的书堆里过活而被禁止修炼法术,他的心上如同被针扎了一般的痛楚,日日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他如此忍耐着,直到半个月后的一日,他照例前去给岁宁送丹药,在看到岁宁仍旧没有半点反抗念头的时候,他终于按耐不住,弯腰凑到她身前,以一种近乎在她面前跪下的姿态,强行将书册从她的手中抽出,然后对着满眸惊讶的岁宁劝说道,

    “秦知人分明是在故意折磨你,就算你当真背熟了这一千本毫无意义的书册,他也不会再传授你任何有用的功法了,所以不要继续浪费时间了,我宁愿你现在去投奔白昭,至少他会在灵力修炼上帮助你!”

    岁宁听后将身前的人界少年一把推倒,用满是怒气的声音质问道,“你这是让我去投奔不忠不义之徒?”

    第一次被喜欢之人如此粗暴对待,巫疆来不及生出委屈,只渴望着岁宁能够再清醒一些,便又急切着开口解释道,

    “我只是记得你之前对我说,修炼成仙是你此生所愿!”

    看着岁宁顷刻之间散去了一身的愠怒,陷入呆愣,巫疆以为这句话起了几分作用,想着应该在她游移不定的心上再注入一剂猛药,便放柔了声音劝慰她道,

    “不要在意其他人的眼光,我会一直支持你,跟随你!”

    随后,巫疆看岁宁在听了这句话后,眼神从懵懵懂懂再度变得坚定,以为她是终于认清了秦知人的谎言,愿意离开青华山,不料,岁宁再次开口,所言竟与他心中所想大相径庭。

    “我刚来到青华山的时候,想着只要有一个半妖能成功飞升成仙,那么千千万万个半妖便不会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其他修仙者歧视,所以那时候我说修炼成仙是我的毕生所愿,现在我依然没改变这个愿望,只是眼下白昭和随心在尚未报答师恩的情况下离开了青华山,山上山外的修仙者对半妖一族生出了更多的偏见,我们竟是无从反驳,亦是不敢为自己辩解,如今半妖的处境越是艰难,我便越是不能离开青华山,而只要我还留在这里,外界便不能攻击半妖一族都是叛徒!”

    岁宁语气平缓地讲述着她的想法,落于巫疆耳中,却是使他的肌肤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心跳也跟着猛然加速。

    “所以,就算师父是故意折磨我,我也要忍下去,就算师父今后不会再传授我功法,我也要留在这里,证明我们半妖也是知恩图报之族。”

    岁宁说这番话时,眼睛看着巫疆的眼睛,仅仅是想要让这个人界少年理解她的心中所想,可一人一妖的两双眼睛坦诚相对,毫无遮拦地凝视彼此,却是让巫疆心中那座累积了十八载的巍峨高山轰然倒塌。

    他还记得自己初次爱上她的那一刻,是发现她在大胆讲出旁人眼中不切实际的愿望,声称想要向整个修仙界证明半妖也可以飞升成仙时,眸中闪烁着的比星星还要更加耀眼美丽的光芒。

    先前他认为他应该要帮助她去实现她的愿望,便急火攻心,试图引诱她走歪门邪道,可眼下看着这青华山上一众污浊的灵魂中唯一一双至纯至真的眸子,他猛然发现自己先前对她的爱竟也是如此浅薄。

    意识到这一点后,巫疆不再因为岁宁被惩罚背书而不能修炼之事而焦虑,在每此给她送完丹药之后,他甚至还会在藏书阁里多待上一会儿,自顾自地陪着岁宁一起看书。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之后,巫疆已是彻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他又认为岁宁花时间把这藏书阁里的书看完倒也不能全算作是浪费时间。

    整整一千零八十本书,从天文地理和风水,到兵法战策,以及还有无数大能尊者飞升的事迹记录,若是将其全部背熟,称得上是一场针对岁宁的智慧、品性与洞察力等多方面的精心培育。

    而假若岁宁要在藏书阁里度过两三年的时间,那么他巫疆便是有如此之长的时间同她增进感情。

    想到还有这个好处,巫疆每一个夜晚都是带着笑容入睡。

    自此之后,他对岁宁更加关怀体贴,俨然以岁宁在这世界上最亲密的男人自居,直到他所有试图突破边界的行为让一心沉浸于背书之中,对外界纷扰不闻不问的岁宁也感受到了异常。

    当岁宁意识到这个小了她一百多岁的人界少年对自己可能存在着超出界限的感情之后,她的内心充斥着难以言喻的不安。

    她想起了五十年前她的妖怪父亲在娘亲逝世之后,不再掩饰他的真实想法,说他后悔同一个会生老病死的凡人相恋,后悔因有一个半妖女儿而再无法融入自己先前的族群。

    于是,她在失去自己娘亲的那一年里,亦是失去了自己的父亲,又或者,她早在失去娘亲之前,便已经先一步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她亲身经历过爹娘故事中的教训,便是想将错误的火苗在萌芽之际立即扑灭。

    在接下来的几日里,她分出心神来观察巫疆,发现此人并未如他所说一般地喜欢看书,他在攥着一本书的同时,竟是时不时地将目光落在她的的身上。

    因着这个发现,岁宁暗自思忖道,或许巫疆只是因为太过年轻而并未接触过太多的女性,故而对她这个大了他一百多岁的半妖误生了有关男女情愫的遐想。

    而她岁宁既是身为他百岁之差的前辈,这些日子里又蒙受他的照拂之恩,自是应该肩负起为巫疆纠正男女情爱的谬误之念,使其重归清明澄澈的重任。

    于是,在一个同先前毫无不同的普通日子里,她趁着巫疆休息的间隙,不经意间对巫疆提起了两人先前有过的一席谈话,

    “你曾对我说应该去找一个把我看的比自己性命更加重要的男人!这段时日我深思熟虑,脑中却是想起了师父曾教导我们的一则佛理。”

    “什么佛理!”巫疆开口问道,同时整个身体无法控制地紧绷起来。

    岁宁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巫疆这张俊郎无双,比她见过的妖怪同类还要更加好看的面容,轻声回道,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巫疆听闻此言,满腔期待瞬间消失无踪,心底亦涌现出一丝不安的预感。

    “这番话初入耳时我并不十分认同,可亲身经历过背叛之后,我才明白那时的我是多么的愚蠢无知...”

    “不,岁宁,你一点儿都不愚蠢...”

    巫疆不愿岁宁妄自菲薄,开口打断她却是又听她语气坚决且不容反驳地对自己说,

    “巫疆,你先听我讲完!”

    巫疆只好按耐住心中不安回道,“好,你讲,我认真听!”

    看到少年如此听话,岁宁心上是半喜半忧,这一回,她不敢再直视巫疆,而是转头将目光移向别处,故意避开他的眼眸说道,

    “这世上又哪里会有人因为区区一个爱字便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更加重要呢?情爱二字只会带来无尽苦头,于我而言,我已经吃下了一番苦头,不想再吃第二回苦头,在今后的修仙路上,我只会有志同道合的同伴,再不会有任何能让我吃苦头的情人!巫疆,你能理解我吗?”

    岁宁娓娓道来,不说妖字,却专门点出了人字,听得巫疆又是气愤,又是难过,又是担忧!

    他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知晓她表面上是在劝诫她自己,实则是在警告他巫疆不要再有越矩行径,她只想同他做志同道合的伙伴,而无意同他共涉爱河。

    究竟是白昭伤她至极,使她不敢再去爱人,还是他巫疆做的不够好,让她不敢交付信任?

    巫疆脑海中生出这个疑惑,可转瞬之间,他便在心上自行解出了答案。

    是他的错,是他太过急切,难免让岁宁生出怀疑之心。

    他钟情于她,深沉地爱着她,可又何曾帮助过她,保护过她呢?

    眼下被她巧言拒绝虽然令他伤心,可仔细想来又是在情理之中。

    他不应该在岁宁同白昭分别不久之时,便让她察觉到自己的图谋,他应该将自己的爱意暂时锁在心底,先一步一步成为岁宁心中排位第一的伙伴,等在这条漫长的修仙路上,她完全适应了他的陪伴,与他并肩作战成为她不可或缺的习惯后,再度挑明自己的心意,到那时想来应该不会如此刻这般被推开。

    想到这里,巫疆稳了稳心神,先是嘴角微微上扬,强行在面上扯出一丝笑容,而后回答岁宁道,

    “我自是理解你,你说的话十分在理,情情爱爱的那些事,都是小孩子才会在意的事情!而且我这几日一直想告诉你,我也像你一样有了飞升成仙的愿望,我想成为比秦知人更厉害的尊者,我想让旁人提起我的母亲时,不再只是谈论她和秦知人的过去,所以今后我要更加努力修炼功法了,等你结束惩罚,再一次拿起灵剑时,说不定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

    听少年语气颇为调皮地讲出这番话,岁宁心上一松,又猜想到可能本就是她误会了巫疆,他对她根本没有男女之意。

    想到这个可能,岁宁心上浮现几分因误会旁人对自己有意而造就的尴尬之情,可同时亦是心上一松。

    她想,巫疆这样的人界少年,如此年少,如此帅气,本就不可能对一个年长他百岁之上的妖怪生出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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