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诏南送她回去的时候,两人一路上没说一句话。
回到家,家里的小兔崽子们,一个两个都向她投来好奇的眼光,她谁都没搭理,径直走回卧室躺下。
躺在床上,柳剑春还是感觉很不真实,脑海里满是简诏南和她说的话。
他也是二十好几的人,说话不应该那么没轻没重的,就算他之前喜欢过她,这么多年过去,再喜欢也应该忘了,她跟秦天一那么说,也是在开玩笑,他听见,随便打打马虎眼糊弄过去就行,为什么非要承认?就算他敢认,她也不敢接茬呀。再者说,她有什么好喜欢的,长得不够漂亮,性格也不好,还管着这么一个光砸钱不挣钱的烂摊子……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外头的灯光射进来,刺得柳剑春眯起眼,门口出现半个黑影,但看不清是谁:“教练,你睡了吗?”
听声音像云霄,她才打起精神从床上爬起来,顺手打开灯:“没睡。”
云霄扭捏道:“教练,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诏南哥吗?”
她心里乱糟糟的,想说不是,可既然云霄这么问,肯定是因为看见简诏南的车,她要是狡辩,这事估计会越抹越黑,她只能认下:“你到底想说什么?”
云霄低下头不敢直视教练:“大林给他发短信开玩笑,问他为什么只带你玩不带我们,然后……他说周末带我们去环球影城,我们真能去吗?”
放在以前,柳剑春肯定会说,这点小恩小惠就把你们收买了,去什么环球,等拿了冠军老娘带你们去奥兰多迪士尼。但现在账面上只出不进,十万块根本不禁花,存点钱还得付比赛的报名费和酒店钱,别说迪士尼,去公园看猴的门票她都不想掏。
她吝啬,现在倒有个现成的暴发户,钱多烧得慌:“你们可以去,我就不去了,我周末有别的事要忙,到时候你多操点心,照顾好大家,别老麻烦人家简诏南。”
“教练,可是……”云霄把嘴唇抿了又抿,也没敢把“可是”后面的话说出来。她认识柳剑春最久,也最了解她的脾气,没等把话说出口,云霄就知道她听了这话肯定会生气。
“可什么,有话就说,别磨磨唧唧。”
“您不许生气。”
“我不生气,说吧。”
“我觉得他不是想见我们,是想见你,你不去,光我们这帮人去蹭吃蹭喝,人家会不高兴的。”
云霄说话的时候声音就不高,还一个劲偷瞄她,生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对,惹她不高兴,可偏偏柳剑春什么表情也没有,她根本看不出她生没生气。
她只是沉默了会儿:“没事,他不会不高兴的,就算不高兴也不会冲你们发火。”
柳剑春的话里像是还藏着话,但云霄不觉得自己有资格去打听,教练和那位今晚到底发生什么,能得到可以出去玩这个答案,她已经高兴极了,正准备离开,却听教练突然叫住自己。
“云霄,过来,陪我坐会儿。”
她有点懵,但胳膊拧不过大腿,除了答应也只剩下答应。
“你觉得简诏南这人怎么样?”柳剑春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静等她的回答。
“挺好的。”
“能不能具体点。”
具体……她还想让她怎么具体?她跟简诏南又没什么交情,拢共打过一次照面,她去哪儿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可教练这么问了,云霄总不能不回答:“我感觉他性格挺好的,那天在医院,被那么多亲戚指着鼻子骂都没发火,今天大林给他发信息,他还关心大林好没好。”
“如果和他做男女朋友,还会觉得他好吗?”
一想起简诏南那张帅脸,云霄就觉得脸臊得发烫,但她也不敢表现得太过亢奋,谁知道教练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万一人家不中意他呢。
“不好说,有些人就是对兄弟朋友是一套,对女朋友又是一套。”
“他不会的。”
他不会的……
柳剑春能说出这话,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细想想,也不奇怪,简诏南在她心里一直都是个好孩子,谁要嫁给他,肯定能幸福一辈子。
只不过,福气这种东西,不是谁都能享得了。
她宁可不认识以前的他,他们俩的故事直接从在秦天一的饭店开始,不算年龄光看脸的话,她没准真能接受他。
“云霄,你说我是不是有问题,我真没法接受比我小的男生。”她转头望向她,“你不觉得男孩都特幼稚吗?就像你和大林,你们俩虽然同年生,但你就比她成熟多了,像他大姐似的,如果让你和大林谈恋爱,你能接受吗?”
云霄愣住。
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教练怎么会和她咨询情感问题,她好像还是个未成年啊?
“这个……”云霄尴尬地直抿嘴,“教练,我也没谈过,不太懂,但年龄小的肯定有年龄小的好处,要不怎么老有富婆包养小白脸呢?而且诏南哥确实是个好男人,错过会很可惜的那种。”
云霄都懂的道理,柳剑春怎么会不懂?
他哪儿哪儿都好,球技好,长得帅,还对她死心塌地,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不喜欢。
她也听不少人说过,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所以她才有点犹豫,她想,她和简诏南的感情是不是也能培养培养……
“云霄,他打算周末哪天带你们出去?我也去。”
“好像是周日。”
周日理发的人尤其多。
柳剑春为了赴约的时候能精神点,还特意去门口理发店烫了个大波浪,给自己增添女人味,结果光排队就等了一个钟头,将近十一点才带着一帮小孩赶到游乐园门口。
好在某人买了优速通,来得迟也不影响游玩体验,走到哪里都能畅行无阻。
柳剑春本来不打算参与,只是想到优速通和导览的票钱,就又觉得不得不玩了。
她带着大林把能玩的项目玩了个遍,等从全景影院出来,看着就在不远处的过山车动了心思,她明知道简诏南恐高,还撺掇着大林,一起拽他上去玩,就是想看他出丑的模样。
谁让他当着秦天一揭她伤疤,提她直到退役也没拿过大赛金牌这事。
简诏南没有尖叫,全程紧闭双眼,安静得像是已经昏迷。等走下过山车,她才发现他脸色煞白,额头上满是汗。
她这才有点后悔,早知道他胆子真这么小,就不该强迫他……
她从包里掏出小风扇帮他吹风:“你没事吧?”
“没事……”他说得很勉强,甚至连头都不抬一下,双眼低垂盯着垃圾桶发呆。
他是恐高,但还不至于被吓破胆,真正让他痛苦的是他的后腰,急停急走的过山车,让他的腰伤在这种不该犯的时候发作了。
他攥紧拳头用指关节揉按,疼痛丝毫不减。
柳剑春看着他直挺挺的坐姿,和抚腰的动作,立马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腰伤犯了?都怪我……你疼得厉不厉害,会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训练?”
他艰难地转回头看她:“训练,你怎么满脑子都是训练,就不能真心实意地关心我一下吗?”
“我就是在关心你啊。”
他扯着嘴角挤出笑容:“你这算哪门子关心我,你是担心我没法训练,耽误祖国伟大的乒乓球事业。”
这种时候还能扯淡,柳剑春既想笑又无语:“少他妈自恋了,最不缺的就是会打乒乓球的,你残了,立马就有人能补上。”
她觉得不能继续坐在这里和他胡扯,还是得去医务室看看。
她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想扶着他站起来,但还没发力,他就疼得倒吸冷气,把手从她肩上挪开。他没说什么,但她知道肯定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弄疼了他。
眼看他没法挪动,只能找个轮椅或担架,或者……
几个年轻男孩从面前走过,柳剑春的目光一下子锁定在几人身上,她主动追去:“打扰一下,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走在最前的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最先转回头,挺拔的身姿,简约时尚的穿搭,宽大的墨镜遮掩大半张脸,却也能从其流畅硬朗的五官轮廓看出他是个俊美型男。
其余几人没有开口,唯独这人主动走向柳剑春,在她面前站定:“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
看着谢瑜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尴尬得说不出话来,想逃,但也晚了。
即便分手许久,再次重逢,她仍旧不敢直视他,光闻着他身上熟悉的香水味,心脏就已经开始砰砰直跳。
事已至此,故意躲避才显得心虚,她咬咬牙,转回头主动迎上他的目光:“我朋友受伤了,能不能帮我把他送到医务室去?”
“你朋友?”谢瑜摘下墨镜望向简诏南,“你说的是他?”
“是他。”
“他……只是你朋友?”
“不是朋友还能是什么?”
谢瑜若有所思,停顿几秒才答应,正准备走上前,却被身边的兄弟拽住:“瑜哥,你干嘛去?那几个还等着你呢。”
一边说,这人的眼睛还一边不安分地上下打量柳剑春:“我给你找的美女,可比这个漂亮多了。”
谢瑜却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交代对方先过去,不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