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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缩在一家咖啡馆巨大的遮阳伞投下的阴影里,墨镜遮住半张脸,手心却腻着一层薄汗,紧紧攥着那台二手数码相机。心脏在肋骨后面擂鼓,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神经。
目标就在街对面那家色彩鲜艳的冰淇淋店门口。
我那位十五岁的小堂妹,穿着一身明快得有些扎眼的鹅黄色连衣裙,正踮着脚尖,兴致勃勃地指点着玻璃柜台里那些堆砌得宛如艺术品、价格也同样惊人的冰淇淋球。她身边站着那个目标人物——夏尔·希瓦利埃。
即使隔了一段距离,那头标志性的金发依旧抢眼,几缕嚣张的银色挑染在阳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脑袋微微歪着,一脸毫不掩饰的“麻烦死了”的表情。阳光落在他脸上,清晰地勾勒出那颗若隐若现的虎牙,和他眼角眉梢那股子“天邪鬼”特有的、唯恐天下不乱的戏谑劲儿。他现在隶属于PXG俱乐部的青年梯队,是我叔父——那位俱乐部青训主管——麾下颇具争议的“问题中场”。
叔父焦虑的声音仿佛还在我耳边嗡嗡作响:“那小子!第一次见面就跟我女儿针尖对麦芒,呛得她直跳脚!她年纪小,冲动又单纯,被那混小子卖了还帮他数钱呢!你帮叔盯着,查查他底细,别让那小子欺负了她!最好……咳,能让他们少来往最好!零花钱管够!”
为了零花钱,更为了心中那份蠢蠢欲动的、自诩为“当代福尔摩斯”的侦探使命感,我接下了这单“家族委托”。然而,现实总是骨感得硌人。我的“伟大”跟踪事业,在第一天,似乎就遭遇了滑铁卢。堂妹和夏尔拿着甜筒走出了店门,我慌忙举起相机,指尖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僵。按下快门的轻微“咔嚓”声,在我自己听来却响得像惊雷。
就在我懊恼地低头检查相机屏幕,祈祷刚才的失误没被发现时,一片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带着一股混合着阳光、汗水和某种清爽运动沐浴露的气息。
我猛地抬头,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身影挡在我面前,逆着光,轮廓挺拔得像一尊黑曜石雕刻。寸头利落,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他的肤色是深沉而均匀的巧克力色,衬得那双眼睛像熔化的黄金,此刻正带着一丝玩味的探究,牢牢锁定在我身上。简单的白色T恤下是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十七岁的年纪,身高目测接近一米八,像一头矫健的黑豹。他微微歪着头,嘴角挂着一抹介于礼貌和促狭之间的笑意。
“Bonjour(你好),” 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法国人特有的那种慵懒腔调,“一个人在这里,”他指了指我还没来得及藏好的相机,“对着那边拍个不停?有点可疑哦,小姐。”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完了!被发现了!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明显是运动员的家伙抓了现行!福尔摩斯第一次跟踪莫里亚蒂的时候肯定没这么狼狈!华生,我需要你!
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四肢。我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想逃,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可咖啡馆的桌椅和遮阳伞在狭窄的人行道上构成了天然的迷宫。刚慌不择路地窜出两步,肩膀就被一只温暖而异常有力的手轻轻按住了。
那只手没有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稳定感。
“嘿,放松点。”他的声音带着安抚的笑意,黄金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我不是警察,也没打算吓你。只是看你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那两个小朋友后面,有点好奇。” 他松开手,做了个“请冷静”的手势,“我叫朱利安·洛基。PXG的。” 他指了指远处PXG俱乐部训练基地的方向。
洛基?那个以恐怖速度闻名的PXG锋线新星?我叔父偶尔提起过的名字,评价是“快得像道黑色闪电”!
巨大的冲击让我一时忘了逃跑,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他看起来确实不像有恶意,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更多的是纯粹的好奇和……一丝找到乐子的兴味?
肾上腺素还在血管里乱窜,但理智稍微回笼了一点。被他撞破,又被叫破行踪,再跑显得更可疑了。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狂跳的心脏,板起脸,试图拿出点专业侦探的架势——虽然效果可能更像一只虚张声势的炸毛猫:“我……我在执行秘密任务!无可奉告!”
“秘密任务?” 洛基挑了挑眉,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更显少年气,也更有压迫感。他饶有兴致地重复着,嘴角的弧度加深,那颗小虎牙若隐若现。“哇哦,听起来可真酷。不过……”他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黄金瞳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这样我就更不能让你跑了。你看起来太可疑了,小姐。” 他的声音带着点调侃。
完了。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叔父的零花钱,我的侦探首秀,全要泡汤了。甚至可能因为“可疑行为”被这个球星扭送警局!巨大的挫败感像一盆冷水浇头而下。
“……好吧。” 我认命般地垮下肩膀,声音有气无力,像泄了气的皮球,“你赢了。” 我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另一台备用的、更小巧的卡片相机,塞进他手里,动作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粗鲁。“拿着!别弄坏了!跟我来!”
我语速飞快,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把叔父的担忧、堂妹的“年幼无知”、夏尔的“潜在威胁”,以及我那“保护与调查并重,最好能拆散他们”的终极目标,像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地倒了出来。每说一句,都感觉自己的“专业形象”在地上摩擦一次。太丢人了!福尔摩斯绝对不会这样!
洛基安静地听着,手指灵活地把玩着我塞给他的卡片相机。当我说到“拆散”时,他喉咙里溢出一声清晰的、短促的闷笑。那笑声低沉悦耳,却让我脸颊瞬间发烫。他抬眼看向街对面,堂妹正把舔了两口的草莓甜筒不由分说地塞到一脸嫌弃的夏尔手里,夏尔那白眼几乎要翻到后脑勺去了。
“有意思。”洛基最终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趣味,他掂了掂手里的相机,像在掂量一件新玩具,“非常有意思。这个‘任务’,算我一个。”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在深色皮肤的映衬下格外耀眼,带着属于顶级运动员的自信和找到新乐子的兴奋,“我知道一个地方,视野绝佳,保证能拍到你想看的‘罪证’。”
不等我回应,他朝我招招手,转身就沿着咖啡馆旁一条不起眼的狭窄小巷走去。巷子幽深,两侧是高耸的、带着岁月痕迹的石墙,墙皮斑驳脱落。尽头似乎是个堆放杂物的小型后院。
“这边!”他头也不回地催促。
我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心脏还在不安分地怦怦跳。小巷里弥漫着潮湿的青苔味和淡淡的垃圾气息。他停在巷子尽头一面稍矮些的墙前,墙头大概三米多高,上面还残留着一些褪色的涂鸦。
“就这儿。”洛基停下脚步,把相机往脖子上一挂,动作流畅得像呼吸。他后退两步,微微屈膝,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墙面那些凹凸不平的砖缝和突出的边缘。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助跑,只是凭借腿部瞬间爆发的惊人力量猛地一蹬,身体轻盈地腾起。右手精准地抓住墙上一个凹陷处,左脚踏上一块凸起的砖头借力,整个人如同装了弹簧,手臂一拉,腰身一拧,动作干净利落得令人眼花缭乱。仅仅两个呼吸间,他已经稳稳地蹲在了墙头上,动作协调得如同非洲草原上跃上岩石的猎豹。阳光勾勒出他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背部线条,T恤下摆被动作带起,露出一截紧实、巧克力色的腰腹,腹肌的轮廓清晰可见。
他蹲在墙头,居高临下地朝我伸出手,金色的眼瞳在阴影中熠熠生辉,带着点得意的神采:“上来,侦探小姐。上面的风景,值得你克服一下恐惧。”
恐惧?不。当我仰头看着他伸向我的手,看着他背后那片豁然开朗的天空,看着他眼中那种邀请我去探索新世界的兴奋光芒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混杂着冒险和刺激的情绪猛地冲散了所有的不安和尴尬。
心底那个一直渴望冒险的女孩在尖叫。
我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暖,带着常年握球和训练留下的薄茧,力量感十足。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传来,我几乎是被他轻巧地“提”了上去。双脚落在粗糙不平的墙头上时,身体晃了一下,但被他稳稳扶住。
视野骤然开阔!
我们仿佛置身于一条隐秘的空中走廊。脚下是那条杂乱的小巷,前方越过几片屋顶,正是刚才那条热闹的商业街!堂妹那抹鹅黄色和夏尔那耀眼的金发在人群中异常醒目。他们正站在一个五颜六色的气球摊前,堂妹像个挑剔的女王,指指点点。
“Wow…”我忍不住低呼出声,扶着洛基的手臂稳住身体,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熟悉的街道,一种奇妙的新奇感油然而生。
洛基在我身边调整了一下姿势,屈起一条腿坐着,姿态放松,嘴角噙着笑:“不错吧?有时候在墙上走,感觉像在飞,像变成了无所不能的超人。” 他眺望着远方,侧脸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酷毙了!”我由衷赞叹,暂时忘了自己侦探的身份,像个发现宝藏的孩子,“要是再披个红披风,那就更像了!”
洛基闻言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胸腔微微震动:“哈!那还是算了,我早过了沉迷斗篷的年纪了。”他一边笑着,一边动作娴熟地端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调整焦距,镜头稳稳地指向气球摊的方向。
“咔嚓。” 一声轻快的快门声。
他凑过来,把小小的相机屏幕展示给我看。画面里,夏尔·希瓦利埃那张漂亮的、带着明显特征的脸上,表情堪称精彩绝伦。那是一种混合了极度无奈、生无可恋和强忍怒气的复杂表情。他金色的眉毛拧在一起,嘴角向下撇着,那颗小虎牙都因为咬紧牙关而看不到了。而他手里,像被强行塞了炸药包一样,小心翼翼地拎着——足足七、八个色彩饱和度极高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氢气球!红的、黄的、蓝的、绿的……花花绿绿一大簇,把他半边身子都挡住了,与他那一脸“全世界都欠我钱”的表情形成了史诗级的反差萌。
“噗……”我没忍住,直接笑喷出来,赶紧捂住嘴。这照片要是给叔父看到,他大概能乐得三天合不拢嘴。
洛基也笑得肩膀直抖,声音压得很低:“看到了吗?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这小魔王逼到这种地步。果然,‘天邪鬼’还得‘小魔女’来收拾。” 他用了夏尔自称的那个词“天邪鬼”,语气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墙上的风带着阳光的温度拂过脸颊。我们像两个共享秘密的共犯,挤在小小的墙头,透过镜头,窥视着下方那对少男少女充满烟火气的约会。
气球事件只是序幕。我那精力旺盛的堂妹,很快又被路边一家灯光闪烁、摆满毛绒玩具的娃娃机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快看!”洛基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我,声音里带着笑意。
镜头里,堂妹正兴奋地拍打着娃娃机的玻璃窗,指着里面一只巨大的、穿着草莓衣服的粉色兔子玩偶,对着夏尔嚷嚷着什么。夏尔抱着胳膊,一脸“你是白痴吗”的表情,金发下的白眼几乎要翻出天际。他嘴唇动了动,虽然听不清,但看口型绝对不是什么好话。堂妹立刻双手叉腰,像只被惹怒的小黄鹂,踮起脚尖似乎要去揪他那根标志性的、倔强翘起的呆毛。
“他肯定在说‘大小姐,你几岁了?’”洛基模仿着夏尔那种特有的、带着点慵懒又欠揍的语调,惟妙惟肖。
我笑得差点从墙头上滑下去,赶紧抓住洛基的手臂。他手臂的肌肉结实而稳定。
最终,夏尔还是败下阵来。他一脸“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表情,认命地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堂妹立刻欢呼雀跃,指挥着他操作摇杆。那专注的样子,仿佛在指挥一场重要的战役。
然而,夏尔的抓娃娃技术显然和他的足球天赋成反比。爪子软绵绵地落下,抓起,又无力地松开。一次,两次,三次……堂妹脸上的兴奋渐渐变成了失望和恼怒。
“哎呀!笨蛋夏尔!又没抓到!” 这一次,她的声音清晰地顺着风飘了上来,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和不满。我记得她才是擅长抓娃娃的那个,现在竟然如此理所当然地奴役男友。
夏尔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金发,那根呆毛顽强地翘着:“吵死了!是你自己非要让我玩这种幼稚东西的!抓不到怪我?” 他语气很冲,但身体却很诚实地再次塞进了硬币。
洛基笑得直捂肚子,镜头却稳如磐石,咔嚓咔嚓地记录着这“幼稚战场”上的每一个精彩瞬间:“他嘴上嫌弃得要死,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终于,在耗费了不知道多少欧元的硬币后,那只巨大的草莓兔子玩偶,在堂妹激动的尖叫声中,被颤巍巍的爪子拖到了出口。夏尔弯下腰,几乎是粗暴地把那只粉色的庞然大物从出口里拽了出来,动作带着一股“总算解脱了”的暴躁。
堂妹开心地一把抱住几乎有她半个身子大的兔子,小脸埋在柔软的绒毛里蹭啊蹭,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夏尔站在旁边,一手插着兜,一手嫌弃地拎着兔子的一只长耳朵,脸上却没什么不耐烦了,只是微微撇着头,金色的眼睫低垂,看着女孩开心的侧脸,嘴角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小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啧。”洛基轻轻咂了下嘴,镜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夏尔那一闪而过的、极其别扭的表情。那表情复杂极了,混杂着嫌弃、无奈,以及一点点……连他自己可能都没察觉的纵容?他嘴里还在嘟囔着什么,看口型大概是“麻烦精”、“大小姐”之类的词。
“证据确凿。”我把脸凑近洛基手里的相机屏幕,看着那张夏尔拎着兔子耳朵、堂妹抱着兔子傻笑的照片,下了结论,“强买强卖,威逼利诱,这绝对是胁迫!” 虽然这“胁迫”看起来……嗯,有点甜。
洛基低笑,胸腔的震动通过我们紧挨着的肩膀清晰地传来:“嗯,恶劣,太恶劣了。必须曝光。”
墙上的阳光缓缓移动,从炽烈的白金色变成了温暖的琥珀色。我们像两只不知疲倦的壁虎,在高处移动,从一堵墙转移到相邻建筑的矮墙,再爬上更高一点的防火梯平台。洛基动作矫健得像只猫,总是先一步找到最佳观测点,再伸手把我拉上去。相机快门的轻响成了我们行动的伴奏。
堂妹旺盛的精力终于在黄昏温柔的光线中耗尽。那只巨大的草莓兔子玩偶,被她慷慨地送给了路边一个眼巴巴看着的小女孩,换来了对方母亲感激的微笑和小女孩惊喜的尖叫。她似乎心满意足了,抱着夏尔的手臂,脚步开始有些拖沓,脑袋也一点一点的。
夕阳的金辉将塞纳河染成了一条流淌的熔金带子,远处埃菲尔铁塔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清晰。我们远远地跟着,从一栋建筑的屋顶平台转移到另一条僻静小街的墙头。这里行人稀少,只有晚归的鸽群在屋顶咕咕叫着。
堂妹彻底走不动了。她像只树袋熊,软软地挂在夏尔的手臂上,小脑袋一点一点地垂着,眼睛完全闭上了,呼吸变得均匀绵长。
夏尔停下了脚步。他侧过头,看着臂弯里熟睡的女孩。夕阳的金光落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映亮了他长而密的金色睫毛,也柔和了他脸上惯常的那股子桀骜不驯。他看了几秒,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轻得像羽毛拂过。
然后,他动作有些生疏地、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微微屈膝,将熟睡的女孩轻轻背到了自己背上。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他年龄和性格不符的、近乎笨拙的谨慎。堂妹在他背上调整了一下姿势,睡得更加安稳,脸颊贴着他肩颈处的衣料。
夏尔直起身,掂了掂背上的人,确保她不会滑落。他迈开脚步,继续沿着寂静的小街往前走,步履很稳。
我和洛基蹲在墙头的阴影里,屏住了呼吸。洛基的镜头依旧对准着下方,但手指没有按下快门。黄昏的光线将少年背着少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古老斑驳的石板路上。画面安静得只剩下夏尔平稳的脚步声和我们自己几乎停滞的心跳。
他走了大概十几步,快要走到这条小街的尽头,前面就是通往主路的拐角。晚风拂过,吹动他额前几缕挑染成银色的金发。
突然。
毫无征兆地。
夏尔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回头。只是站在原地,微微侧了侧脸。那根标志性的、翘起的呆毛在晚风中轻轻晃了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秒。
然后,一个清亮又带着点少年变声期特有沙哑、还混杂着浓浓无语的声音,清晰地打破了黄昏的寂静,穿透了那几米的距离,准确无误地砸向我们藏身的墙头:
“喂。墙头上那两位,”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语气里的嫌弃几乎要溢出来,“我说,你们打算跟到什么时候?拍够了吗?”
空气瞬间冻结。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全身的血液“唰”地一下全涌到了脸上,烧得发烫。心脏直接从“砰砰”跳升级成了“咚咚咚”的重锤擂鼓,震得耳膜发疼。完了!彻底暴露了!福尔摩斯被莫里亚蒂当场抓包大概也就是这种社死程度了吧?我甚至能想象出夏尔那家伙脸上此刻挂着的、那种“天邪鬼”专属的、看好戏的嘲讽笑容!
我僵硬地转动眼珠,看向旁边的洛基。他显然也没料到会被直接点破,脸上那副“顶级前锋掌控全局”的从容表情瞬间裂开一道缝隙。黄金般的瞳孔微微睁大,嘴角那抹惯常的、带着点痞气的笑也僵住了。
怎么办?承认?那叔父的委托怎么办?我的侦探生涯(虽然还没开始)岂不是要夭折在摇篮里?装傻?对方都指名道墙头了!
就在我大脑CPU过热几乎要冒烟宕机的瞬间,洛基动了。他极其自然地、用一种堪称行云流水的流畅姿态,抬起了头。他的视线完全没有落在下方那个背着人、散发着“我很不爽”气场的金发少年身上,而是径直越过了他,越过那些古老的屋顶,笔直地投向了远方那片被夕阳烧得通红的天空。
紧接着,他发出一声刻意拔高的、充满惊叹的赞叹:
“哇哦!Look at that sky!(快看那片天!)”
他的语气之夸张,情感之饱满,仿佛突然发现了上帝在巴黎上空绘制的绝世油画。
福至心灵!
我几乎是同时,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猛地扬起了脸,脖子仰得几乎要抽筋。我的视线死死地、无比虔诚地黏在了天空上那片燃烧的云霞上,仿佛那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理。
“Oh là là!(我的天啊!)” 我的声音甚至比洛基的还要高八度,带着一种浮夸到极致的咏叹调,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沉醉于自然之美”的虚假感,“Magnifique!(太美了!)这云!这颜色!这层次感!” 我用尽毕生所学的赞美词汇,语速快得像在念咒,“简直是无与伦比的杰作!落日熔金!暮云合璧!此景只应天上有!”
墙下,夏尔·希瓦利埃背着熟睡的女孩,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他没有再说话,但我们能清晰地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名为“无语”的怨念气场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几乎要实质化地飘上墙头,把我们俩熏下去。
我和洛基,两个“突然对气象学产生狂热兴趣”的跟踪者,保持着45度角仰望天空的姿势,脖子发酸,眼睛发直,脸皮发烫,却死死地维持着那副“天空才是我们唯一真爱”的专注模样。晚风吹过墙头,带着塞纳河的水汽和夏尔那边传来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怨念。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又无比滑稽的尴尬。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终于,下方传来一声清晰无比、充满嘲讽意味的冷笑。
“呵。”
紧接着,是脚步声重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懒得理你们这两个白痴”的意味,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拐角。
直到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了,我和洛基才像两根被剪断了线的木偶,僵硬地、缓缓地、咔吧咔吧地低下了仰得发酸的脖子。
四目相对。
他脸上那副夸张的“天空真美”表情瞬间崩塌,嘴角抽动了一下。我努力绷着的严肃脸也彻底垮掉。下一秒,我们同时爆发出极力压抑的、无声的狂笑!肩膀疯狂地抖动,眼泪都差点飚出来。洛基捂着自己的嘴,笑得整个背都在抽搐,金色的眼睛里全是恶作剧得逞又劫后余生的狂喜。我则蹲在墙头,把脸埋在膝盖里,笑得肚子抽筋,浑身发软。
太蠢了!蠢透了!但……好像又有点刺激?
“……他肯定在心里骂我们是神经病。” 我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声音还在发颤。
洛基终于止住笑,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抹了一把脸,深色的皮肤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生动:“绝对的。不过,”他朝夏尔消失的拐角方向抬了抬下巴,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任务完成得……嗯,相当‘精彩’,侦探小姐。照片管够。”
他晃了晃脖子上挂着的相机。
***
时间快进。巴黎的喧嚣被海浪的声音取代。盛夏的地中海阳光毫不吝啬地炙烤着尼斯蔚蓝海岸的沙滩,细沙滚烫,空气里弥漫着咸腥和防晒霜混合的气息。
“喂!洛基!看镜头!”
我趴在沙滩巾上,举着手机,对准几步之外那个几乎成了沙滩焦点的家伙。
朱利安·洛基,那位以速度震惊球坛的年轻前锋,此刻正大大方方地站在浅水区的浪花边缘。海水温柔地冲刷着他线条分明的小腿肌肉。他上身只随意地敞穿着一件薄薄的浅蓝色亚麻衬衫,衣襟在海风中翻飞,毫无保留地展示着他巧克力色的、如同精心雕刻过的腹肌——结实、块垒分明,随着他微微侧身的动作,展现出充满力量感和青春活力的完美轮廓。阳光毫无遮拦地亲吻着他深色的皮肤,汗水沿着肌肉的沟壑滑落,折射出钻石般的光泽。周围不少目光,无论男女,都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流连。
他听到我的喊声,转过头,对着镜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和那份独属他的、阳光又带着点野性的自信。他甚至还故意挺了挺胸,让腹肌的轮廓更加清晰,对着我的手机屏幕做了个“V”字手势。
“怎么样,侦探小姐?这‘罪证’够清晰吗?”他扬声问道,声音里满是促狭的笑意。
“证据确凿!严重扰乱沙滩公共秩序!”我笑着按下快门,把他那份张扬的帅气定格下来。
镜头偏转,不远处巨大的遮阳伞下,是另一个画风截然不同的存在。
夏尔·希瓦利埃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沙滩椅里,像一株躲避烈日的苍白植物。他那头标志性的金发在伞下的阴影里失去了些许光泽,几缕银色的挑染也蔫蔫的。他全副武装:宽大的遮阳帽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墨镜遮住了那双总带着戏谑的金色眼睛,身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件长袖的白色防晒衣,连脖子都没露出来。手里捏着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紧抿着的、带着点不耐烦的嘴角。他正飞快地戳着屏幕打字,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阳光退散”的低气压。
“啧,那小子,”洛基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摇摇头,走到我身边的沙滩巾坐下,拿起一瓶冰水猛灌了几口,“简直像吸血鬼投胎。这么怕晒,怎么踢球的?” 他身上的热气蒸腾过来,混合着阳光和海风的气息。
“人家有大小姐‘远程陪伴’就够了。”我晃了晃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堂妹发来的最新消息,一张她在家吹着空调、吃着冰淇淋的自拍,配文是:[外面好热,夏尔还好吗?别让他中暑了!] 后面跟着一串担忧的表情包。
洛基凑过来看了一眼,嗤笑出声:“‘大小姐’操心得可真远。” 他放下水瓶,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滚烫的沙子上瞬间消失。他拿起我的手机,随意地刷了刷,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亮了起来。
“对了,”他侧过头看我,黄金般的眼眸里跳动着熟悉的、找到新乐子的光芒,“最近Tiktok上那个挑战,看了没?”
“哪个?”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个,”洛基比划着,笑容扩大,“让女朋友先跑五秒,男朋友再去追。十秒之内追到才算赢。”他顿了顿,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属于顶级速度型前锋的、绝对自信的挑衅,“怎么样?侦探小姐,敢不敢试试?让你十秒都没问题。”
阳光,海浪,滚烫的沙滩,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汗水和阳光味道的热气,还有那双充满绝对自信和期待的金色眼眸……所有元素混合在一起,像一杯高浓度的兴奋剂注入血管。
心底那个渴望冒险和速度的小人又在尖叫。
“谁怕谁!”我猛地从沙滩巾上跳起来,赤脚踩在滚烫的细沙上,灼热的触感从脚底直冲大脑,却点燃了更旺的斗志。我指着远处海边一片突出的小岩礁,“目标!那里!十秒!计时开始!”
话音未落,我像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赤足踩在松软的沙滩上,每一步都像陷入温柔的陷阱,极大地消耗着体力。灼热的沙粒烫着脚心,海风带着阻力迎面扑来。但我不管不顾,调动起全身的力气,向着那堆在阳光下闪着白光的礁石拼命奔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在胸腔里激烈地撞击。
“一!二!三!……”洛基带着笑意的、故意拉长的报数声从身后清晰地传来,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我的后背。
十秒!足够我拉开一段可观的距离!我几乎能感受到身后那灼热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锁定着我。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我咬紧牙关,榨干最后一丝力气,冲过了松软沙滩的边缘,一脚踏上了相对坚实、被海浪打湿的沙砾地带,离那块岩礁只有几步之遥了!
就在这时——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短促、如同猎豹启动时喉间发出的低吼。
紧接着,是沙砾被高速蹬踏、猛烈溅射开来的密集声响!
快!太快了!
我甚至来不及回头,一股强大的、带着海风与阳光热度的气流已经瞬间席卷而至!一个影子,一道黑色的闪电,以超越人类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从我身侧掠过!带起的劲风猛烈地掀起了我的发丝和裙角!
在我距离岩礁还有最后一步的时候,那道黑影已经稳稳地、带着巨大的惯性冲势,重重地踏在了礁石前湿润的沙滩上!
是洛基!
他完成了超越,背对着我,站在我和目标之间,挡住了去路。他微微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深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汗水小溪般从鬓角滚落,沿着脖颈滑进敞开的衬衫领口,浸湿了布料。他大口地喘着气,但每一个喘息都带着胜利的畅快和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猛气息。
他缓缓转过身。
金色的眼瞳在阳光下燃烧,如同融化的太阳熔岩,里面跳跃着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喜悦和得意。他看着我,笑容像此刻地中海的阳光一样,灿烂得毫无阴霾,带着少年人最原始的、赢得比赛的骄傲。汗水顺着他深刻的下颌线滑落,滴在沙子上。
没有任何犹豫。
我大笑着,带着奔跑后的喘息和同样汹涌的快乐,张开双臂,像归巢的倦鸟,狠狠地扑向那个张开怀抱等待我的、散发着热气的胸膛!
“抓到你了!” 他的声音带着剧烈运动后的沙哑和浓浓的笑意,双臂像最坚固的锁链,瞬间收紧,将我结结实实地、密不透风地拥入怀中。
我的脸颊紧紧贴着他汗湿的、滚烫的胸膛,耳边是他如擂鼓般强劲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地敲打着我的鼓膜,快得惊人,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和奔跑后的余韵。他身上浓烈的阳光气息、咸涩的汗水味、还有运动后特有的那种蓬勃的荷尔蒙气息,瞬间将我包围、淹没。他的手臂强壮有力,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却又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全然接纳和保护的安心感。
“你……你犯规!”我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笑和未平息的喘息,“说好十秒的!你肯定没数够!”
“嗯?”洛基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胸腔震动发出低沉的笑声,带着点耍赖的得意,“我可是严格遵守规则的,侦探小姐。是你跑得太慢了。”他收紧手臂,抱得更紧了些,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发顶,“不过……抓到你了,这才是重点。”
远处的遮阳伞下,夏尔·希瓦利埃不知何时摘下了墨镜。他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懒洋洋地支着下巴,金色的眼睛望向我们这边。夕阳的金辉落在他脸上,那根标志性的呆毛被海风吹得晃了晃。他漂亮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看那口型,清晰无比地吐出了四个字:
“白痴情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