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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细雨顺着雨链一节节滚落,带走了最后一丝闷热,

    自立秋后,气温骤降,整个扬州城一夜转凉,

    建在山上的清风寨更甚,

    这还没到晚上,呼啸而过的穿堂风伴着雨丝就懂得人瑟瑟发抖了。

    “唉,时间过得好快,这一晃都快到冬天了,也不知道长公子离开的这五个月在白家过的好不好。”

    婉阳托腮望着外头淅淅沥沥的小雨,仿若依稀能看见贺恒之立于窗前听雨浅笑的静雅模样,

    她有感而发,可还没说上两句,就被元灵捂住了嘴。

    “嘘!可别让少主听见了,不然又该臭脸了。”

    自长公子离开后,他的名字以及「长公子」这个再普通不过的代称都已成了清风寨的禁忌词,

    从一天絮絮叨叨要说上好多遍的称呼到再也没有人敢在微安面前提起,

    短短时间,已是物是人非。

    “放心吧,少主被三王女拉去圆心亭行船观雨了,那地方那么偏,就算是快马来回都要足足一个时辰,才没有那么快回来。”

    听到微安不在寨中,元灵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像是忽然想起来,道:

    “婉阳姐,你不觉得少主自从长公子离开后就变得不对劲吗?”

    “没觉得啊。”婉阳努力回忆了一番,“不过就是吃饭,睡觉,揭榜追逃犯的路上再顺道劫富济贫点钱财回来,时不时再去清风观找念慈姑姑谈谈经论道,和以前也没什么不同。”

    “不!”元灵摇摇头,凑过脸去压低声音说,

    “前天晚上,我碰见她悄悄去厨房向厨娘讨酒喝!你说喝酒就喝酒,为何要大晚上偷偷摸摸地去?该不会是太过伤心,不愿在人前表露,所以偷偷借酒浇愁?”

    “少主借酒浇愁?这怎么可能?”

    婉阳摆摆手:“依照咱们少主的性格,从来都只有让别人借酒浇愁的的份儿。”

    这倒是真的,元灵点点头,但她还是决定有些不大对劲,因为她真真切切听到了喝酒的字眼。

    “该不会是因为前几天三王女饮酒后不慎从楼梯上滚落摔伤,少主讨找厨娘讨要的是药酒?”

    “哦对,我竟然忘记三王女摔伤这一茬,唉——”

    元灵后知后觉,紧接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看来长公子的离开并未对少主产生分毫影响,甚至还不如对我们这些希翼着她们能重归于好的人影响来的大些。”

    元灵说罢,重新拾起方才被她放下的活计,

    她正在用金线绣着衣领最后一片松叶,

    衣服选用的是最上等的湖丝,大片的红色,宛如骄阳一般耀眼,在被元灵这一双妙手铺了大半的暗纹后,更显奢华不说,上头还被以早已失传的真叶绣技法绣上了被男子奉为最高洁象征的松柏二树,

    最后点上最吉祥的珠子——珍珠,

    简直是美的不可方物。

    从初春到立秋,这件嫁衣足足制作了半年的时间,其实以元灵缝制了数白只布偶娃娃的功力,只是区区一件嫁衣而已,只消一两个月便能制作完毕,

    可这一件却不同,选料,打稿,再到最后下针,每一个环节元灵都下足了功夫,耗费诸多心神,

    元灵之所以愿意这样做,主要因为这件嫁衣是她为长公子量身定做的,为的就是让他在与少主大婚时,能一鸣惊人,

    最好能牢牢勾住少主的魂魄,让她不会再想离开,

    但谁知道,衣服都做一半了,婚事飞了,

    那个从不会嘲笑她,会笑着鼓励她代写情信的长公子竟要嫁给别人了!

    元灵心中郁结难舒,

    因为在她的心里,像长公子这样好的人就应该当嫁给全世界最好最牛的她们少主当夫郎!没有其他的人选。

    临近收尾时,婉阳在旁边建议:“衣领这块该坠东珠吧,长公子不是最喜欢东珠吗?”

    元灵也知道长公子最爱的就是东珠,她也想用东珠缝制,将这件嫁衣做到尽善尽美,就问题摆在眼前,

    那可是产量稀少的东珠唉,每年光是供给给皇亲国戚使用就已经不足了,又哪里轮得到她们这些贫民百姓呢?

    有钱都买不到的。

    “欸!你不要用这种「婉阳姐你是不是也跟着少主一起疯掉」的眼神看着我,我说的是真的。”

    婉阳一本正经道,

    “你若说别的,咱们寨子或许真的是没有,也买不起,但东珠,我依稀美人夫人嫁进来时带来许多。”

    元灵她们几个并不是在寨里出生,而是后来别的地方闹饥荒,流浪到扬州城外被老当家捡来的一批,

    是以,她们对少主亲爹,也就是老大当家微义的美人夫郎记忆很少,甚至只停留在他思女成疾缠绵病榻的那几年,

    她们全然不知,当年夫人嫁进来清风寨的那个雨天,是如何用一条缀满了东珠的挂肩,以及一个撑伞抬眸的轻笑就轻松俘获寨里整整两百多人的。

    当然,这场面婉阳也没亲眼见过,

    但从小到大,她却不止一次听寨里人与母亲提起过场面是如何的魂牵梦萦,

    至于那条缀满了东珠的挂肩,婉阳可是实打实见过的,她依稀记得后来那条挂肩坏掉了,散落的东珠被美人夫人用了个木盒妥善收了起来,

    现如今,那木盒放在哪里……

    这倒是有些难到她了。

    *

    思来想去,婉阳觉得那盛放东珠的木盒还是应该会在美人夫人临终前养病的偏院,

    那里安静,种植的安神的花草又多,最适合静养,也是前不久地动,寨里唯一一个没有坍塌的院落,

    因为没有塌塌所以没有大肆修缮,老物件也都保存的好好的,没有被清理。

    待雨势小了些,婉阳便同元灵一起去了那个院子,果不其然,

    她们找了没多久就在床下的暗格里发现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木盒上雕刻着一些木兰花的藤蔓,上头还镶嵌着许多细碎的宝石,样子很是精致,

    简单擦拭后,两人打开,里面真的就是满满一盒东珠!

    这些东珠个个圆润饱满,即便已蒙尘多年,也掩盖不了它绝美的珠光。

    元灵小心翼翼地拿起一颗,吹散了上头的微尘,她痴迷地看着它,

    “婉阳姐,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颗的东珠,怕是赶得上帝后头冠上那些了吧,咱们美人夫人出嫁前到底是那户人家的贵公子啊?”

    婉阳摇摇头,她也不知道。

    “夫人极少提及家里的事,这么多年,我就只知道夫人乃罪臣之后。”

    “罪臣之后?”元灵惊愕地捂住嘴,

    “可我记得梅姨曾说过,当年微田大当家向朝廷捐了好些个银钱和粮草,为的就是走后门让微义大当家行伍,可有位身为罪臣之后的夫郎,又如何能行伍?”

    “是啊,微田大当家当年并不同意这门婚事,我听我娘说,在美人夫人没进门前,这两母女曾大吵一架,在后山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后来,因为微义伤势太过严重,硬拖着不治,微田大当家才松口,婚后,这母女二人也好些年不说话,直到夫人肚子里有了咱们少主后,两人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原来竟还有这样一段故事,

    元灵听后感慨万千,

    “咱们老当家也是个痴情种。”

    “那也是要美人夫人值得才行,比起当家的疼爱夫人,夫人更是疼爱当家的,夫人身体还好的那些年,二人亲亲我我从来不避讳人。”

    婉阳很少忆往昔,尤其是回忆小时候在清风寨度过的那段富足甜蜜的生活,

    在那些所有的快乐回忆中,绝对少不了大当家与夫人亲密的身影,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拥抱,亲吻,雨中、树下、屋顶、山崖边、

    让自小就没了爹的婉阳看着很是羡慕,

    “倘若不是少主忽然失踪,两人应该会恩恩爱爱好多年。”

    既然东珠找到了,两人便决定离开,

    听闻长公子的婚期就在近期,她们得赶紧将衣服制好,与少主亲手准备的贺礼一同送去白家。

    或许是因为蹲得太久了,两人起身时,一不小心,没拿稳盛放主子的木盒,让它一个角磕在了床沿上,

    盒盖被摔开,

    东珠撒了整整一床。

    两人手忙脚乱开始收拾时,却发现,这木盒的底板有些松动。

    元灵拽住木板凸出来的一节,在地上轻轻又磕了两下,

    松动的木板应声而掉,

    两人这次发现,原来这木盒里竟然有一个暗层,里头整齐地放着一块用红色丝帕包裹着的婚书,

    以及一块质地绝佳的羊脂玉。

    元灵将这羊脂玉拿出来,靠近烛灯,看清了上头攥刻的小字——

    攸宁。

    元灵对珠宝玉器涉猎不深,但即便是这样,她也一眼看得出这块羊脂玉并非凡品。

    它洁白通透,握在手里宛如一汪清泉的玉,可偏偏与这盒东珠一样,好像没人记得。

    “婉阳姐,你认识名叫攸宁人吗?”

    婉阳摇摇头,

    她并没听说过有谁叫攸宁的,应该不是清风寨的人,

    可她觉得这块羊脂玉倒是眼熟的很,

    在哪儿见过呢?

    “那会不会是美人夫人年少时的心上人?”

    元灵之所以这样猜测,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细看这盒子,玉同婚书是藏于东珠之下,

    显然对于藏物之人来说,这羊脂玉和婚书在其心目中的重量是远远高于这盒东珠的,

    既然又确定清风寨里并没有叫做攸宁的人,那么在适度推断下,这两样东西乃美人夫人幼时心意之人所送也不无道理,

    但婉阳很快就否认了这个想法,

    “不,让我想想,我确信在哪里见过这块玉,在那里呢……等等!”

    婉阳心头一震,随即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块羊脂玉,

    她想起来了!

    “元灵,这是白家人的腰牌,之前在青云客栈时,长公子就给过少主一块,只是少主没要,攸宁……该不会是长公子的小字吧?”

    哈?

    元灵听后也一脸震惊,这,这,这怎么可能?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脸都写着不相信,

    直到窗外惊雷乍起时,她们才想起盒子里还有方被帕子包着的婚书。

    两人看完后,

    都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真是做梦也想不到,

    原来她们误打误撞给微安选的压寨夫郎竟真的就是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立下正经婚约的夫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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