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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手机屏幕的光,在金司承眼前成为一团黄色光晕。只有一些色块在碰撞,偶尔拉伸出扭曲的线。

    他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几下,抓到了一个硬盒子,里面有副一百多万的助视镜,是金秉诚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用的是当今最先进的技术。

    金司承将它架上鼻梁,眼前的世界像是对上了一点点焦的大光圈镜头。

    他跟着孟希贤的直播,记忆的时针拨回了三个月前。

    那个叫白露的女人,拿到了一个资金充足的政府特批项目,加上她刚二婚不久,想着把丈夫也介绍进圈子,于是举行了一个衣香鬓影的祝酒宴。

    那天,宴会厅里全是光滑的绸缎、精致的妆容和毫无意义的谈笑,空气里还腻着他最讨厌的昂贵香水味。他当时只觉得烦,闷得慌,想找个角落透气。

    就在那时,一个身影突兀地闯了过来。

    她穿着普通的卫衣,下身是深色牛仔裤,在一堆精心打扮的人群里,扎眼得像个误入舞会的修理工。

    她走到白露面前,毫不畏惧地将麦克风递过去:“白总,我是《人文之友》的记者孟希贤,你不愿意接受采访,我今天只好来这里堵你了。请问巾帼水泥厂的工人集体肺病,机器设备报告显示严重老化,你们有没有更换计划?有没有考虑过工人的后续治疗和赔偿?大众有权力知道真相。”

    宴会厅里陡然一静。

    金司承记得白露精心描画的笑容僵在嘴角,瞬间只留下一片惊怒交加的惨白。

    孟希贤却拔高声音,继续质问她:“说话啊,白总,那些工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以后他们一家老小怎么办?他们中的很多人,可能还要终身服药,钱又从哪里来呢?还是你觉得,人命不过如草芥,他们被毁了后半辈子也不要紧?”

    嗡嗡的议论声重新响起,甚至越来越大。白露的脸色由白转青,眼神躲闪着,就是不肯吐出一个字。

    几个穿着黑西装的保安终于从人群边缘挤了过来,粗鲁地架起不肯后退的孟希贤,拖拽着往外走。

    金司承当时就站在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一口没动的香槟。他看着被保安带走还在奋力扭头试图喊话的身影,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记者,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后面和他一起去三皇山的,也是她。

    私自离开医院那几天,他原本心情很低落,因为“人情冷暖”这个词儿活了,化成一群面目模糊的影子轮番登场。

    他的病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各种做作的寒暄混杂着果篮的气味涌进来,那些声音裹着糖衣,底下全是冰碴子。

    某个叔伯拍了拍他的肩膀,“司承啊,放宽心,吉人自有天相,现在科技发达得很。”

    “承哥,那项目你别担心,金董都安排好了有人接手呢”,某个在饭桌上认识的合作伙伴,说着劝慰的话,唯独缺了真心实意。

    他躺在病床上,脸上木着,仿佛戴了副面具。

    直到人都走干净了,护士进来换药,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下次谁再来闹腾,就说我睡了,不要放人。”

    手机成了金司承最后的试探。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摸索着,朗读软件那缺少感情的电子音,是他与外界脆弱的连线。

    他找到那些发小的名字,费劲地将一条条语音发过去。

    “赵鹏,有空来陪我说说话吗?闷得慌。”

    “陈少,最近忙什么?”

    但是,屏幕上只剩下他自己发送出去的信息,就像丢进深渊的石子,无声无息。

    偶尔有一两条隔了半天才来的回复,敷衍得让人心寒:“哎呀承哥,正陪老爷子看项目呢,改天,改天一定去看你。”

    金司承扯了扯嘴角,冰凉的笑意粘在脸上,化不开。

    他摸索着点开朋友圈,手指在屏幕上机械地滑动,电子音念出那些与他无关的热闹:

    【陈少分享照片:马尔代夫的日落真TM绝了,人生得意须尽欢!】

    【赵鹏打卡:新开的米其林三星,也就那样吧。】

    他猜他们的配图是碧海蓝天和美女。他看不见,但听得见那份张扬的快活。

    原来,只有他的世界塌了,他们的太阳照常升起,甚至更加灿烂。

    孟希贤直播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明以来,只有这个女人,还愿意带他寻找人生价值。

    跟着金秉诚在商场上滚打摸爬这么多年,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知恩报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特别是今天听她直播,他才知道,自己那位受人尊敬的父亲,私下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龌龊。

    他决心为孟希贤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

    病房门被人推开,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压迫的笃笃声。一股熟悉的雪茄味道,像无形的墙压过来,渐渐填满了整个空间。

    金秉诚的声音响起,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听医生说,你这几天还算配合治疗,助视镜也愿意戴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金司承默了默,说:“是能看一点东西了,这几天我上网,看到了几个和孟希贤相关的热搜。”

    金秉诚哼笑一下,不置可否。

    金司承后槽牙咬得咯咯轻响,仿佛是在积蓄力量。好一会儿,他微微抬头,朝着父亲声音传来的方向,恳求道:“爸,到此为止吧,放过她。”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金秉诚审视着金司承,问:“你很久没叫过我‘爸’了,现在为了那个记者开口?”

    金司承的脸颊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水泥厂的事,她手上握着照片,除了现在网上发布的那些,谁也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什么证据,除了她自己。而且,她现在只是点名了代理公司,万一她把集团的名头捅出来,连着之前找人抹黑她的事,也一起算到集团头上,场面会更难看。”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金司承虽然看不真切,但他知道此时父亲的眼神,冰冷地就像两道探针在他脸上来回扫视。

    金秉诚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带着失望,“金司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把心思都用在了生意场上,从来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跑到我面前讨价还价。”

    顿了顿,他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已经彻底废了。”

    这句话,就像一把淬了剧毒的刀子,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金司承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但金秉诚仿佛看不见儿子的情绪起伏,继续自顾自道:“水泥厂的事,到此为止。那个记者,不会再有人动她。我还犯不着为了只蚂蚁,把自己也拖进泥坑。”

    脚步声再度响起,在门口停顿了一下,“至于你……季家早上打了电话给我,说退婚的事。你现在已经毫无价值,以后就安心当个花瓶。下周末有慈善晚宴,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参加的,你要来,蕊希回国了也要来。”

    ——————————

    出租屋的窗户半开着,楼下邻居炒菜的味道,还有小孩子的哭嚎声,一股脑地糊进来。

    孟希贤刚从婚纱照的活儿上爬回来,浑身的骨头缝里都泛着酸,尤其是俩肩膀,抬一下都费劲。她的眼皮子打架打得激烈,瞌睡虫眼看就要得胜占领高地。

    就在这半梦半醒的临界点,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孟希贤抱怨了一声,认命地翻了个身,看到手机屏幕上跳着“王雅丛”的名字。

    王雅丛是孟希贤的大学师妹,两人都是摄影社的成员。毕业后,孟希贤进入了杂志社,王雅丛则找了一份策划公司的工作。

    孟希贤寒暄了几句,问:“咋了小师妹,有啥指示?”

    “嗐,指示啥呀,关心关心你的近况不行啊?”王雅丛话锋一转,问:“前段时间网上乌烟瘴气的破事儿,都消停了吧?”

    孟希贤吐了口气,“应该算风头过去了吧。该删的帖删了,想跳脚的也跳不动了。”

    “那就好,总算清净了!”王雅丛松了口气,又问:“那工作呢?有啥动静没?”

    孟希贤无奈地笑了笑,“就那样,行内现在对我冷处理。不过也正常,大家都要吃饭,谁乐意招惹麻烦,换我我也躲。”

    她握了握拳,像是给自己鼓劲,又像是安慰王雅丛,“没事儿,饿不死。活儿嘛,总能找到。”

    “师姐你这心态就对了!”王雅丛赶紧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调重新扬起来,“我就知道师姐你打不垮!哎,说到活儿,我这有个,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我们公司接了个策划,是‘启明星’儿童基金会搞的年度慈善晚宴。时间是本周六的晚上,在云顶酒店的大宴会厅,来的全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基金会那边出了高价,要找有经验的摄影师全程跟拍,记录点感人瞬间啊、大人物亲民互动之类的素材,给他们做宣传册子和新闻稿用。”

    “活儿是琐碎了点,站一晚上也挺熬人,但报酬给得是真不错……”

    王雅丛说了半天,没等到孟希贤的回应。她试探着喊了声“师姐”,又问:“你觉得怎么样,能接不?时间有点紧,那边催着要定人。我琢磨着这活儿也就你这水准拿得下来。”

    孟希贤的喉咙有点干。

    第一直觉告诉她,金晖集团不会错过这种正面宣传的场合,这就意味着,她有可能见到金司承父子。

    但她转念又一想,就算见面了又怎么样呢?

    做错事的又不是她,是金秉诚那个老王八蛋!

    她是差点被他踩得一蹶不振,可她靠自己硬生生站起来了。

    该夹着尾巴做人的,是姓金的才对。

    至于金司承……

    她是去拍照的,光明正大挣钱吃饭。他金大少爷吃他的山珍海味,她孟希贤按她的快门,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想通了这一点,孟希贤干脆利落地开了口:“行,活儿我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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