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眉头微皱,沉默片刻,终究不敢告知他实情,虽然小仙人和他有交情,帮了他很多,可是身为小喽啰大多身不由己。
传说中的无尚神君战力无双,行事磊落,品行高洁,可是实际情况谁又知道,这世上道貌岸然的人可不少。
万一对方是个表面善良暗地里黑心肝的,知道了真实缘由,顶头上司下令要他对冉家不利,小仙人遵不遵命都是麻烦。
权衡片刻,冉清还是把由头放在了自己身上,他身负磐娜花,神君殿的人对他定然多有顾忌,“实在是我已经做惯了男人,仙人若是能告诉我维持禁制的方法,冉清感激不尽。”
谢广雪噎住了,做惯了男人?要不是对他这几年的经历一清二楚,这话说得他这些年做男人多快活,体验了极乐世界一样。
冉清没有得到回应,但他直觉对方仍在,他实在不想恢复女儿身,忍痛加大了一把料,“若是仙人能助我度过此劫,我愿再给仙人摘五朵磐娜花,献给神君。”
本以为对方会欣然接受,谁知话音刚落,碧玉中传来了仙人带着恼意的声音,“冉小友休得胡说,以后不可轻易提摘花之事。”
上次摘完花,冉清虚弱的模样闪过眼前,谢广雪的脸上出现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之色,历来在天界以冷酷著称的无尚神君不自觉地放软了声音,“此花五感与你相通,且与神君关系密切,未免被有心之人得知加害于你,除了我以后万勿泄露于他人。”
冉清闻言倒是听出了他是好意,摘花那么疼他其实也不想摘,他没有反驳,顺势说道,“在下知道了,只是禁制之事火烧眉毛,由不得我不着急,再者仙人不是旁人,若是些微疼痛能助我度过此劫,在下愿意。”
谢广雪听得他冥顽不灵的话语头疼不已,他就不明白了,应天地而生的雌花,回想起他之前渡劫亦是雌性,大概是他的前世。而今不过在此间短短十几载,怎么就对做雄性有了如此大的执念。
磐娜花已经开花,即使是他施法也不可能再帮他长期维持女儿之身。
“冉清,非是我不愿帮你,实在是无能为力,实话与你说,磐娜花乃神君的伴生花,威力无穷,神力霸道,既然它已经开花,你恢复女儿身之事便已不可逆。
当日那位同僚与你说,努力方能恢复,不过是为了激励你以后多加修行,在神君无暇他顾这段时日增加自保之力,实则……”,他微叹了一口气,“你还是早些做好准备吧。”
做好准备?怎么做好准备?
往昔种种如走马观花般划过眼前,他勤学苦练,努力渡劫,与重重险境中几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逃回冉家参与家主试炼。他抠山石抠得血肉模糊仍不停歇,他为了破阵从头开始学阵法……
而今,这些都要结束了吗?冉清颓丧地摊在了地上,眼睫颤动,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呀!
大概是猜到了他心里不好受,谢广雪在冉清的沉默中难得给出了几句不像安慰的安慰,“冉小友,你莫要过于抵触,磐娜花生来便是雌花,想来若是你放下心中执念,恢复原本的性别于你而言并非祸事。”
碧玉中不再有声音传来,冉清在屋子里瘫着一动不动。此刻已是日暮时分,有灿金夕阳自西窗照射进来,给冉清周身度上了一层金光,以往冉清最是喜爱这种感觉,今日却感觉这阳光也是冷冰冰的。
冉清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好似日头渐渐下落,又升了起来,夕阳换朝阳,朝阳又换夕阳,循环往复,得益于修真之人的身体,不吃不喝既不疲累也没有饥饿感。
识海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素来冷沉的音色好似也带了几分柔和,“冉小友,你看。”
冉清进入识海,只见许久未见的那人一身白衣,长身玉立地站在磐娜树下,见到冉清,他抬眼望过来,一如往昔。
冉清上前,谢广雪摊开手掌,只见宽大的手掌中静静地躺着一支灿金的羽毛。其长约寸许,自尖端至尾部是渐变的灿金色,其美丽甚至胜过傍晚时分最美丽的夕阳。
冉清虽然心中烦闷,见到此物眼里也流露出了几分欣喜,“这是?”
“这是凤凰尾羽炼制的护身符,既好看又能护身,待你恢复了女儿身,还可充做头饰。”谢广雪说得轻描淡写,只字不提自己突然苏醒去凤凰一族求最好看的尾羽在天界引起了多大的震动。也不提无尚神殿众人这些时日为了炼制这件法宝耗费了多少心力。
凤凰尾羽?这东西不好拿吧,冉清虽然不是特别懂,但这东西一看就不是凡品,其上的光芒更是胜过他以往见过的所有法宝。“为何送我这个?”
谢广雪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煞费苦心地去弄这么一件法宝迫不及待地送过来,甚至罔顾而今天界的诡异,亲自原神离体送过来。
想到他对无尚神君的排斥,他鬼使神差地答道,“是神君给你的磐娜花谢礼。”
冉清点点头,这样倒是说得通了。他身负磐娜花,神君送这么一件护身法宝过来,确实稳妥许多。
既然如此,冉清大大方方地接了过来。甫一入手,便有一股暖意自法宝处散开覆盖至全身,头脑也清明了许多。
此物竟然还有调理筋脉,凝神静气的作用。
这法宝是簪子样式,方才在谢广雪手里只看了大概,而今仔细一看,簪身上是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纹样,尾羽上翘,扬于簪尾,似凤凰翱翔于九天,确实是一件美丽与实用并存的顶尖法宝。他之前得到的那根黑棍子跟这凤凰簪完全没有可比性。
黑棍子:?
冉清把玩了一会儿,过足了手瘾才输了一股灵力进去,感受到凤凰簪与自己建立起了联系。簪子的功效又明显了几分,这可真是个好宝贝,即使此前烦闷,冉清也因得了此物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天界情况不明,谢广雪不好多留。
无尚神殿中,为师尊肉身护法的流晧仙君亲眼见到,素来面无表情的自家师尊的嘴角,突然如春暖花开般翘起。不等他细看,下一秒就对上了师尊寒潭般的双眸。难道是最近太累,看花眼了?
另一边,获得凤凰簪的喜意散去,岌岌可危的家主之位再次充斥了冉清的脑海。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冉清告诉自己。
可是……两年,只有两年。
于修真界而言,两年实在是太短了,连提升一个小境界都难如登天,以他而今云块境初期的修为,根本不足以让冉家众人打破常规选择他。
怎样才能保住这来之不易的家主之位,冉清的脸上阴云重聚,他握紧拳头,愤愤地砸向地面,我能怎么办呢?冉清心里的愤怒攀升,不知是不是受这凤凰簪的影响,现在的冉清少了先前的颓丧,反倒是多了几分战意。
就在这时,识海里的粉白花瓣突然无风而动,似要乘风而去。
冉清可没忘记这花对无尚神君的重要程度,若是出了差错怕是吃不了兜着走,他立马进了识海。
进入的一刹那,铺天盖地的花瓣向冉清围拢来,充盈的灵气自从四肢百骸进入冉清的身体,不断凝练后融入冉清体内的小云块,让它变大变亮,冉清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
他不自觉进入了十分玄妙的境界,目之所及只剩□□内那小小云块,不断地旋转,不断地增长,周身经络也在花瓣所化灵力的冲刷下不断地变宽变结实,按理说这个过程应当奇痛无比,冉清却只感受到微微的麻痒,好似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慢慢拓展。
足足三天,灵力的传输方才停下来,冉清感觉自己做了一个超舒服的全身spa,体内的云块也大了很多,甚至隐隐有了点形状,意味着他提升了一个小境界,离积云境又近了一步。
冉清闭眼运转了一圈灵力,感受出身体的巨大变化,唇角微勾,可惜这笑意未来得及漾开便在睁眼的瞬间僵在脸上,让他的呈现出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怪异。
他仓惶地几步奔到磐娜树下,颤抖的双手摸上树干,感受到生机尚在,魂飞魄散的感觉才减轻了一些。
他抬眼认真打量,要不是识海里只有这么一棵树,冉清实在是无法将眼前这颗光秃秃的树与先前枝繁叶茂的磐娜树联系起来。实在是太惨了。
美丽的磐娜花一朵不剩,细一点的树枝也不见了,甚至树干的绿意都削减了许多。
冉清轻抚树干,想到无尚神殿的人对磐娜花的看重,一个头两个大。
他抬起双手,凝聚灵力于掌心,轻柔地向树干输送灵力,却是受阻于表层,不得寸进。
冉清不死心,沿着树干尝试了各个方位,都无法将灵力输回给磐娜树。
怎么办,怎么办,冉清急得像热火上的蚂蚁,这树可不能出差错,他甚至连顶上的小枝丫都试了个遍,还是无法给磐娜树输进一丁点灵力。
“树爷,树爷,你可别吓我呀……”冉清瘫坐在树前,害怕地反反复复嘟囔。
突然听到一个弱弱的小女孩儿声音,“树爷……是在叫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