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

    时至春,刚落完一场雷声浩大的春雨,凌家村还透着雨后湿泥的气息。

    父亲又出去打酒去了,独留下七岁的女儿凌玉在家中。

    破败的房瓦不知多久没有修缮了,屋里滴滴答答地滴着雨水,凌玉无处可落脚,只好坐在门槛上,借着茅草屋檐躲躲雨,等着父亲归家。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春日的夜还很凉,凌玉已是又冷又饿,干瘦的身子蜷缩成了猫儿大似的一小团。

    屋外响起一阵阵凌乱匆忙的七嘴八舌声,有人在叫着她。

    “凌玉儿,你爹给你送回来了,哎呀,这糊涂男人,醉了酒摔进了泥地里都不晓得爬起来,硬是被泥捂死了!”

    “凌玉儿!凌玉儿!还不出来接你老子来!”

    凌玉还不知道‘死了’是什么意思,就看见一大堆邻里抬着裹着什么的凉席走进院子里,将凉席往地上一搁,就看着凌玉说着:“真可怜了凌玉儿,小小年纪出生就没娘,现在爹也没了,还有眼疾,以后可怎么办呦!”

    天色昏暗,凌玉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懵懂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说的话,仍旧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隔壁的张婶子拉着她,指着地上裹着什么的凉席,说道:“凌玉儿,快见你爹最后一面了!一会让虎子他们找个好地方把你爹埋了!入土安息!”

    凌玉这才反应过来,这席子裹过的是她父亲。她掀开凉席,露出一张脸上还带着些泥垢的中年男子面庞,安祥地躺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凌玉推了推父亲的肩旁,旁边的张婶子就看不下去了,将凌玉拉起来,啜泣不已。

    “这可怜的丫头哟!”

    凌玉不懂她在哭什么,只是被人牵着走在湿宁的泥路上,看着一些人在空荡的地面上刨出了一个大土坑,跟隔壁大白狗埋骨头似的,把父亲裹着席就埋了进去。

    没多久,那平日里她都躲之不及的村长来了,凌玉便畏缩在张婶子的身后。

    村长自讨腰包请了几个法师給父亲作了场法事,当着全村的面,说是可怜凌玉儿小小年纪成了孤女,要将她收作养女,带回家养着。

    周围的人一个劲儿地说凌玉儿因祸得福了。凌父自他妻子死去后,就终日沉迷醉酒,家里的三分地再没种出过粮食,邻里街坊都被凌父借了不少钱,钱还没还人就死了。村长仁义,统统替凌父还了。大家伙儿都一个劲地劝着凌玉儿赶快跟村长回家去,可凌玉只是躲在张婶子身后,死活不肯出来,

    大家都笑着说这丫头不识趣,张婶子的丈夫笑着将凌玉抱出来,不顾张婶子的欲言又止,将凌玉塞进了村长的怀里。

    凌玉被村长抱回了家中,村长哄着笑着说:“凌玉儿,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走,带你去见见你傻哥哥。”

    村长牵着凌玉进到儿子的房间,他那个傻儿子正抱着布娃娃淌着口水,喃喃念叨着:“爹,爹,儿子要小媳妇,儿子要小媳妇……小媳妇怎么不见了……”见着父亲手里牵着的模样标志的小女孩,立刻丢了手里的布娃娃,痴痴傻笑道:“嘿嘿,嘿嘿嘿,小媳妇,你回来啦……”

    村长慈爱地看着他:“爹的傻儿子,来,这是爹给你找的小媳妇,悠着点,别又玩坏了。”

    凌玉向往屋外跑,却被村长推进了傻儿子的坏里,看着村长出了房间,将门关得严丝合缝,凌玉不禁浑身颤栗。

    傻儿子对这怀里的新娃娃爱不释手,却见娃娃头上缠着半边纱布,遮住了娃娃的左眼,于是嘟囔着去取纱布,凌玉拼命挣扎着,却不是傻儿子的对手。

    这傻子,智商只有五六岁,可力气却是三十岁成年男子的力气。

    纱布被摘下,凌玉紧闭着左眼,他便掐着凌玉的脖子,一手去强迫支开凌玉的眼皮子,兴奋不已地说着:“嘿嘿,新娘子的眼睛,绿的!绿的!真好看!我要抠出来!”

    他的手指戳进凌玉的左眼,疼得凌玉吱呀乱叫,流出泪来,心里有道声音不断地告诉她,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不知道体内哪里来的力气,仰头一口咬上傻子的脖子,宛如野兽本能地撕咬,一旦咬住猎物绝不松口。

    傻儿子发出凄厉的大叫声,守在房间外的村长立刻冲了进来,却见自己的儿子倒在血泊之中,还被凌玉咬着的脖子还在大出血,双目大睁,竟是死不瞑目!

    再定惊看向凌玉,那双自出生以来就患上眼疾、常年被纱布遮住的左眼,正死死盯着他,瞳孔的颜色竟然是像毒蛇一般,泛着幽暗的碧色。

    村长悲痛大喝,操起门口的打狗棍冲向凌玉:“竟是妖孽!我要为我儿报仇!”

    凌玉头部生生吃了村长一棍,鲜血横流,晕死了过去。村长打定主意要打死凌玉,见她昏死更是毫不留情,高高挥起一棒子就要落下,就在棒子即将触碰到凌玉的一刹那,她的心口处突然迸发出一隙血色一样的光芒,未知的力量将村长击飞了出去,太阳穴正好砸在了门槛上,当场殒命。

    深夜,村里只剩虫鸣声,家家户户都熄了灯。

    张婶子背靠着丈夫躺在床榻上,埋怨道:“你白日里做什么要把凌玉儿抱给村长,你又不是不晓得,村长家的傻儿子,恋童女,前年才害死了个……哎呦!真是造孽啊。”

    丈夫道:“你懂什?这凌玉儿她爹人都没了,谁还管得住村长?你莫不是还想收养那小妮子?老子告诉你,家里就两口嘴巴的米,你个妇人家别多管闲事!”

    张婶子叹了口气,沉默了。

    外边又稀稀疏疏地下起了雨,张婶子心神不宁地闭上了眼睛,恍惚听见了屋外隐隐绰绰有急促的泥雨飞溅的声音,她不安地睁开眼,连丈夫问她做什么去,她都没听清。

    小心翼翼地支开窗,透过缝隙望向隔壁的陋屋,看见一团黑影翻进了院子里,茫然地坐在门槛上,仰望着天上越来越大的雨水。

    春雷一响,闪电倏尔照亮了院子,便见凌玉浑身是血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的颜色竟是一黑一碧,吓得张婶连忙捂住了嘴关上了窗。

    丈夫不耐烦地道:“你这婆娘,大晚上的不睡觉,要学仙人修仙?人仙人都是沐浴月光,外边下着雨,你搞什么名堂?!”

    张婶子这才又重新上了榻,对着丈夫几番欲言又止,又想起隔壁凌玉儿干瘦无助的身影,到底心软了,说着:“没事,看了眼院子,衣裳都收了的。睡吧。”

    村长一家昨夜突然离奇死了,是被上门的客人发现的。至于是怎么死的,却无从得知。因为发现时,尸体都被村长自己养的狗給咬得面目全非了。

    村里人草草埋了村长一家,却都窃窃私语,说是村长昨日才收了凌玉儿回家,夜里就死了,可那凌玉还活得好好的,就是跟个哑巴似的,谁问也问不出话来。

    一时村中流言四起,都说这凌玉儿是个灾星,克死了娘克死了爹,连村长一家也被她克死了。

    这下没人敢同情凌玉了,也没人敢收留凌玉。

    县里没过几日就重新拨了新任村长过来。新任村长得知凌玉一个遗孤,无人愿意收留,便说大家都是乡里乡亲,这个年纪也能干干活了,多少家家喂口饭吃,叫人帮忙干干活,也不至于让人給活活饿死了。

    但是,家家户户都有嘴,米就那么多,谁又愿意多施舍旁人呢?更何况,还是个灾星!

    好在这年,皇家的七皇子天子聪颖,颇有灵慧,被昆仑山玉霄宗的仙人看中,收作弟子,带去了仙山昆仑修行。天子大喜,大赦天下,免赋半载,并为了给七皇子积德行善,凡是孤儿寡妇老妪无人赡养者,每年都会由朝廷特别拨款赡养。

    只不过从官员手里如层层如筛粉般落到村长手里的赡养银,也不多了。最后再分到凌玉手里,那更是少之又少。

    凌玉便靠着这点儿赡养银,以及时不时到街坊家中去偷点顺点番薯鸡蛋什么的,日子勉强一天一天地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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