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渊脚步一顿,眉头略微皱起,回头看到她惨白的脸颊染上了层薄红,呼吸也渐急促,勾住他的指尖也很烫人。
“难受……”
虽说只是轻轻挣开一下她的指尖,她都止不住的呻吟,虚虚掩盖在背上的薄被滑落,肩上的衣衫为便于包扎伤口已经被撕裂,露出了布条缠绕包扎的肩膀,细细密密地隐约有血迹渗出。
他沉默地放下了挣脱,示意守在一旁的石榴:“去唤华医圣过来。”
苏醒后的石榴并没有跟着孟氏回府,而是留下来,夜里她待在房里守着林婉,原本她在离床帐不远处安静地瞧着,看到谢淮渊进来看昏睡中的林婉,心中已是震惊。
此刻,他竟让林婉勾住不走,心中满是惊涛骇浪,她万万没想到林婉与谢淮渊已是那么熟识,甚至还能如此被缠着。
待石榴把将要入睡休息的华医圣带来的时候,谢淮渊已经倚靠在床侧坐下了。
华医圣上前,伸手探了探额间,眉头紧蹙,紧接着小心翼翼地掀开薄被,入目的是令人心惊的大片血迹浸湿了包扎伤口的布条:“方才有挪动过?”
石榴迟疑:“在世子进来前,姑娘自己挪动了一下下,很轻微的动一下。”
华医圣一副恨铁不成钢:“今夜最是要紧,伤口太大未完全止血那么快的,若不小心挪动,很容易又会让伤口破裂再次出血,这让伤口怎么愈合?”
抬眸问:“这伤口恐怕已经再次撕裂了,还引起了发热,得重新包扎上药才行。”
谢淮渊微怔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满是鲜红血迹的布条,沉声道:“好。”
华医圣将昏睡中的林婉小心地扶起,石榴急忙上前让林婉倚靠趴在她的身上,薄被滑落,衣裳已经褪下露出了肌若凝脂的肩膀,入目的是渗了血的包扎布条。
他眼睫一颤,别过脸去,被林婉勾住的手指忽然发烫,欲用力挣脱时。
华医圣惊呼:“哎呀,别扯她的手,伤口要撕裂更大流血了!”
谢淮渊无奈停下了手上的挣扎,转过头,朝向屋外的漆黑夜色,眼睫轻垂,耳边却依然能清晰听到撕扯布条的声响,她忍不住疼痛的呻吟声,一点一滴依着勾住他的手指,蔓延上来,似在一步步击溃他的防备。
浓厚的血腥味混着止血伤药味,如同一张躲不过的大网,缠缠绕绕将谢淮渊笼罩其中,仿佛怎么都不能摆脱这气味缠绕。
“好了。”
谢淮渊紧抿着唇,没有立刻回头,听到身后华医圣吩咐道:“我要换个药方,你跟我过去取了药,熬好让林姑娘喝下,她已经因伤口而发热了,这药能帮忙减轻她的疼痛与散热。”
石榴一脸为难的挪动,琢磨着怎么将她扶稳放回床上趴好,唯恐再次使得她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流血。
“我来吧。”
谢淮渊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极为有礼地转过身来,扶稳倚靠在石榴身上的她。
桌上的烛火噼啪跳动,晃动了映在墙上交叠的人影。
林婉嘟囔着要挣脱翻身:“床硬……疼。”
谢淮渊再次扶稳了她,道:“你想怎样?”
“软点的……”
谢淮渊看了眼床,并没有找到如她所说“软”的,唯一可用的薄被也沾染了血迹,丢弃一边了。
屋内静得听到了烛火噼啪声响。
睫毛微颤的林婉其实在方才换药的时候就被疼醒了,借着石榴的肩膀瞥见被自己拉住没走的谢淮渊,可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甚至开始后悔今日朝他跑去。
她的确是想引诱谢淮渊,可却没想因此葬送自己的性命,特别是他居然朝自己射箭,心里是又疼又气。
她可不想让自己白白受伤了,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对自己有所愧疚,要让彼此冷冷淡淡的关系有所改进才可。
“想靠着……你……”
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撒娇地说。
谢淮渊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晕染了层薄红,峨眉紧蹙,一脸难受的模样。
林婉听不到他接话,又不好睁开双眼,后背肩膀又痛彻心扉,知晓身上露出香肩,还是被布条紧紧包扎着,模样应该算不上美,可……不管了!
“你想……”谢淮渊的话音徒然而止,猝不及防,手上一空,身子微颤,她已经侧身滑落趴在了自己的腿上。
谢淮渊有生以来时刻谨记君子守礼,未曾有过与那个女子这般亲近过,可却因为她,接二连三地令自己如此难堪。
温香软玉,夹杂着厚重的止血药气味。
她从身侧滑落趴在自己腿上时,脸擦拭着他的脖颈而过,柔软,黏腻,湿润的触感,应该是唇上的口脂。
谢淮渊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冷峻的面孔一半隐在阴影中,默然了好一会儿,他并不是没有得选,只要他想,甚至可以今夜不曾踏进这里,即便只是交代一声,就已经有人会安排妥当,无须他的过来。
犹豫了良久,目光落在那嫣红的包扎布条,他终究还是没有推开,任她就这般枕在了自己的腿上,不着痕迹地拭去脖颈上那抹黏腻触感,探身把先前放在床里面的外衫取来,轻轻盖住了她。
谢淮渊心中不禁冷笑,即便是他这么冷情寡欲的人再迟钝也该明白了,他见过不少如林婉这样的,自持着美貌想要引诱他,无非是为了权势财富,甚至是所谓的绵绵情意。
虽说如今时下男女大防不是原先那般,可也不该是如此,他不明白都已经受伤了,为何依旧毫无半分羞涩地趴在他腿上呢。
他倒要看看,如此作态要引诱自己的她,究竟会做到什么地步。
夜深,石榴终于将熬好的药端了过来,踏进来的那一刻,她惊得险些晃洒了药碗,姑娘竟然枕在世子的腿上!
谢淮渊假寐的双眼睁开,淡声:“药好了?”
石榴顶着那道眼底毫无半分温度的目光,一点一点地喂林婉喝药。
早已被伤口疼痛折腾得疲惫不堪的林婉,饮下这药后,渐渐彻底沉沉地睡了过去。
直到后半夜,谢淮渊才踏着夜色回到客舍,香山寺为他们准备了多间客舍,他的与林婉的住处仅相隔一个长廊。
绿竹很是懂事,早备好了热水让他沐浴洗净身上的污血残迹。
寺庙里的客舍布置简陋,仅一个浴桶摆在里间,谢淮渊脱下沾染血迹的衣裳给一旁候着的绿竹,走进浴桶,却发现绿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立即离去,他以往都是不用服侍沐浴的。
“有事?”
绿竹眼神漂浮,迟疑半晌,小声提醒道:“世子,你的脖颈那有……”
谢淮渊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方才林婉擦拭自己脖颈时留下的口脂印记,他皱着眉,用沾了水的帕巾猛地抹去。
就着窸窸窣窣地水声,临出门的绿竹想起之前有过几次衣裳上沾了一点细微污迹都要丢了的经历,试探问:“世子,这衣裳也是丢了吗?”
沉默许久,方听到传来声音:“丢了。”
绿竹应了一声,便轻声走出了房门,夜里照常那般守在房门外,静待着天亮。
夜色渐浓,屋内仅余角落案台上的一盏烛火,微弱暗淡的光如薄纱般,轻轻洒落屋内,透入青帐的帷帘。
沐浴过后的他,如常一般躺下,回想白日里的点滴,本欲翻找究竟何处出了纰漏,竟然让人暗地里把真的包裹藏起,可想着想着,却忆起林婉中箭跌入自己怀里的那幕。
即便没有她,那支偷袭的利箭也不可能会伤到他半分,可她却为自己挡住了。
中箭后溅出的血几乎全沾染在了他的胸前,她扑过来贴上时的那片柔软,如同雪山上的棉花,娇软滑腻,都愈发令他的胸口发烫。
不可再想。
谢淮渊及时摒弃脑中不合时宜的念头,迫使自己入眠。
……
可他却又做了个梦。
躺在昏暗帷帐内的他,烛火黯淡无光,朦朦胧胧中听到窸窸窣窣声。
身娇体软的林婉忽然从昏暗中掀开帷帐扑入他怀里,搂着他的腰,一双美目微微上勾,眸里溢满秋水般的涟漪,楚楚可怜地凝视着他,说不清的娇媚撩人。
依在他怀里,半是带恼半是带娇:“世子,我疼。”
谢淮渊几乎是僵硬的一动不动,喉结轻滚,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哪疼?”
她抬起头,勾人的狐狸眼含着真真假假的挑。|逗,柔软的嗓音似带着娇嗔:“脖子疼。 ”
话落,她附在他的脖颈前,垂下吻上了喉结,如涟漪般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谢淮渊几乎是一瞬将她推开,红着眼,问:“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看了眼便垂着眼睫,君子言行克制守礼,更无意于此。
扑簌迷离的昏暗光影下。
偏偏她却一再口口,看他的眼眶湿湿的,满目无辜。
他恼怒,耳尖隐隐发红,想要口口离去,却反被an 住。
此乃于礼不合,如临大敌般绷直。
声线低哑提醒道:“不可。”
水雾萦绕的眼眸似山中精怪,像是漫不经心般拉他坠入深渊。
……
“世子,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