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

    暴雨像是要把整座王府都浇透,狂风卷着雨丝抽打窗棂,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外面捶打。

    姜见微缩在床角,后背紧紧抵着冰冷的墙壁,指尖因为用力而掐进掌心。

    又一道闪电劈开夜幕,惨白的光瞬间照亮房间,也照亮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烛火早就被风吹灭了,黑暗里,实验室爆炸的火光与眼前的雷雨重叠。

    三年前那个同样的雨夜,她在解剖室加班,煤气泄漏引发的爆炸几乎将她吞噬,灼热的气浪、断裂的钢架、同事们最后的惨叫声……这些画面像附骨之疽,每逢雷雨夜就会狠狠攥住她的喉咙。

    手腕上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才发现自己竟摸出了解剖刀,刀尖抵着皮肤,已经沁出了血珠。疼痛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想收回手,可指尖抖得厉害,连刀柄都快握不住。

    “砰——”

    房门被猛地撞开,带着一身雨水的裴寒声闯了进来。

    他只穿了件月白单衣,长发湿漉漉地贴在颈间,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显然是来得匆忙,连鞋都没来得及穿好,一只脚的袜子还沾着泥。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她手腕上的刀和那点刺目的红上,脸色骤然沉了下去。

    “拿刀对着自己?”他几步走过来,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一把夺过解剖刀扔在地上,“蠢货。”

    “滚出去!”姜见微像是被刺痛的刺猬,猛地往后缩,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却还在强撑着摆出凶狠的姿态,“我的事不用你管!”

    裴寒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刀,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血迹,冷笑一声:“睁大你的眼睛看看,这是本王的寝殿。要滚,也是你滚。”

    话虽如此,他却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发抖的肩膀。

    窗外又是一道炸雷,“轰隆”一声巨响,震得房梁都在颤。

    姜见微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死死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东西,裴寒声的衣袖。

    布料被攥得皱成一团,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瞬间的僵硬。

    就在这时,窗外飘过一道白影,是被风吹得翻卷的素缦,在闪电下像个披头散发的鬼影。

    姜见微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抓着的衣袖猛地收紧。

    她抬头,借着又一道闪电的光,看见裴寒声的脸色竟白得像纸,瞳孔骤缩,连呼吸都屏住了。

    “…王爷怕鬼?”即使自己还在发抖,姜见微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原来这无所畏惧的疯批王爷,竟有这样的软肋。

    裴寒声狠狠瞪了她一眼,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可下一秒,他却伸手将她往身后拽了拽,自己挡在了前面,目光死死盯着那道白影,直到风停了,素缦垂落,他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松懈。

    姜见微的目光落在他后背,单衣被冷汗浸透,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线条。

    原来刚才那瞬间,他竟比她还紧张。

    “喂,”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那是窗帘。”

    裴寒声的耳根微微泛红,却依旧嘴硬:“本王知道。”

    他转身走到床边,突然弯腰抱起她,将她塞进被子里,又扯过另一床锦被,粗暴地裹住她,“睡觉。”

    说完,他在床沿坐下,背对着窗户,挺直了脊背,像是在站岗。

    房间里只剩下风雨声和彼此的呼吸声。

    姜见微裹在温暖的被子里,听着身后男人平稳的呼吸,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

    过了不知多久,她试探着开口:“白日里那个嬷嬷,说的姜家旧案……王爷知道多少?”

    裴寒声没回头,手里不知何时把玩起了那把解剖刀,指尖划过冰冷的刀锋:“你拿什么来换?”

    姜见微摸了摸藏在枕下的半枚令牌,咬了咬牙:“我有东西给你看。”

    她从枕下摸出令牌,递到他面前,“这是从嬷嬷袖中掉出来的,姜家的令牌。”

    裴寒声的目光落在令牌上,瞳孔微缩。他接过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医”字,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这不是普通的令牌,是军械库的钥匙。当年你父亲被诬陷通敌,就是因为有人在他书房搜出了这枚令牌的另一半。”

    姜见微心头一震:“另一半在谁手里?”

    “不知道。”裴寒声将令牌还给她,“但可以肯定,背后有人想借姜家的手,打开军械库。”

    他顿了顿,像是随口一提,“那天你出现在刑场,和你穿越过来那天的天气一样,都是这样的雷雨夜。”

    话音刚落,他突然闭了嘴,显然是说漏了嘴。

    姜见微的心脏狂跳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穿越的事?”

    裴寒声却不再说话,只是将解剖刀放在床头,起身想去吹灯。

    “别!”姜见微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我怕黑。”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话说得太示弱,简直像在求他留下。

    裴寒声的动作顿住了,黑暗里,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重新坐回床沿。

    后半夜,姜见微实在抵不住疲惫,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下意识地往温暖的地方靠去,直到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闻到那熟悉的皂角香,才彻底安心地沉入睡乡。

    裴寒声感觉到怀里多了个温软的身体,僵了一瞬,低头看着她蹙着的眉头,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揽进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任由她枕着自己的手臂,睁着眼坐到了天亮。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姜见微先醒了。

    她发现自己正窝在裴寒声怀里,头靠在他的颈窝,而他的手正紧扣着她的手腕,像是怕她跑掉。

    她刚想动,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警告:“再动就把你扔下去。”

    姜见微抬头,撞进他带着睡意的黑眸里。原来他早就醒了,只是一直闭着眼装睡。

    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平日里的戾气柔和了几分。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发现那把解剖刀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刀身上刻着的细小纹路,似乎被人用指尖反复摩挲过,变得光滑了许多。

    而紧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确认她还在。

    窗外的雨已经停了,阳光正好,可姜见微的心却像被投入了石子的湖面,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夜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悄悄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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