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段序规都微微一怔，没想过她会这么明目张胆。
“这……”长老看了看段序规，对越枝委婉道：“段师侄还未出师，恐怕不合规矩。”
“我从小就崇拜段仙长，段仙长于我还有救命之恩，还望各位前辈成全。”越枝诚恳请求。
“那你为何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陆天岩挥手驱散越枝的易容术。
“这么俊俏的一张脸，难道有什么不可见人之处吗？”他沉声质问。
越枝有些慌，抬头却见他们表情平静，仿佛早就看穿了一切。
孟千禾证实了她的猜测，“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们本无意探究。但你这番言行又让我们不得不警惕，你来我们千见峰是否别有用心。”
天生灵力天级，放着殿主的亲传弟子不做，坚持拜未出师的弟子为师，任谁看都可疑。
“我们越枝只是想拜仰慕之人为师，怎么就扯上别有用心了。”花自曳站出来说，“何况大家同在千见峰，出没出师有那么重要吗？”
“至于易容，且不说此举没有违背任何规定，她易了容，在报名时都被刚刚那三个无耻之徒骚扰，更别说真容，我们这种长得好看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人想自保有什么错呢？”花自曳火力全开。
越枝合理怀疑他是为了掩盖锋芒才当古风小生的。
她对花自曳感激一笑，看向三位殿主：“晚辈愚笨，拜三位殿主任何一人为师都是浪费你们的精力，也愧对你们的栽培和期待。晚辈没什么大志向，只想跟在仰慕之人身边为他端茶倒水，以报段仙长昔日救我之恩情。”
“你天生灵力天级，怎么——”
“好了。”李凌雪打断孟千禾，“序规的年龄，境界都符合收徒条件。花弟子说的对，大家同在千见峰，没必要计较这些繁文缛节。”
“序规，你意下如何？”他征询段序规的意愿。
段序规上前，站到李凌雪面前抬手欠身：“弟子觉得不妥，身旁也不需要人端茶侍奉。”
“这个徒儿你确定不收吗？”李凌雪再次确认。
“回师尊，这个徒儿我——”
越枝在心里叹了口气：本来不想用的。
“段仙长，我真的很想让你收我为徒！”她感情充沛大喊。
“收。”段序规的“不”字硬生生没说出口。
大家有些不解：上一秒还说不妥，怎么下一秒就收了？
“想好了？”李凌雪看着不怎么疑惑，虽然他脸上也一直没什么其它表情。
师徒俩一脉相承的冷脸。
段序规闭眼，他知道自己挣脱不了这控制，干脆放任自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嗯，弟子要收她为徒。”
“好，为师相信你能做一个好师尊。”李凌雪拍拍他的肩离开，刚走两步回头，“对了，你的弟子，就同你住在一起吧。”
他走后，各殿执事长老也领着新入门的弟子离开。
“胸无大志，真是荒唐。”陆天岩路过越枝身边怒其不争扔下一句。
“人各有志，老陆他就是个石头，嘴硬心冷，你别理他。”孟千禾说，而后弯眼一笑，“我很喜欢你哦，记得多来千禾殿玩。”
“嗯，谢谢殿主。”越枝点头。
“真可爱，像小猫一样。”孟千禾被那双水润的大眼睛看得心都要化了，要是知道易容术下是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她骗也要把人骗到千禾殿。
不过缘分不能强求，她有一个天级弟子已经很幸运了。
“小徒弟，跟我走吧。”孟千禾招呼花自曳。
“这个给你。”花自曳把一个木坠给越枝，“给它施加法力就能和我对话了。”
“好，常联系。”越枝接过木坠。
她把木坠挂到腰间，抬头惊觉整个大殿只剩她和段序规二人。
“对不起。”她率先打破沉默，接着迟来地挥手打招呼：“又见面了。”
“大家以后就是师徒了，我叫越枝，翻山越岭的越，枝繁叶茂的枝。”
越枝想起她好像没有和段序规正式认识过。
“解开我身上的禁制。”段序规冷声道。
越枝想起“至死方休”四个字心虚撒谎：“我失忆了，你知道的，所以我连这个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用的倒是得心应手。”
“无奈之举，无奈之举。”越枝双手合十拜拜段序规，“离开你我就会死掉的，求求你救救我吧～等我找到压制之法，立马就滚蛋，求求你了～”
段序规看她：“你觉得我有权拒绝吗？”
“我会努力找回记忆，解开这个东西的！”
为了保命，她先画了张大饼。
“好。”段序规意外松口。
大不了把人一剑杀了就是。
越枝丝毫没看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暴戾，抓住段序规的手高兴道：“我就知道段仙长是个大好人！”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越枝说，她也只能在这些方面对段序规做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段序规抽出自己的手，对上那双水润明亮的眼眸开口：“两月后的宗门大比，我要你第一。”
第一？
越枝微微睁大双眼。
千见峰弟子个个比她强，她第一，也只会是第一轮就被淘汰的“第一”。
退一万步讲，真侥幸能苟住，不死也要丢半条命……
段序规下巴处还未消散的牙印晃进越枝眼中，于是她点头应下：“好，我会拿下第一。”
少女神情郑重无比，段序规莫名生了丝异样的情绪，又转瞬即逝。
“我很期待。”他嘴角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迈步，擦肩而过时继续道：“你战胜我的那一天。”
人走了好一会儿，越枝才品出这话的意思。
宗门大比，段序规也要参加？
天塌了。
但其实她并不是无路可走——
黑衣人追杀，魅魔情瘾，链魂契的解法……
她还有死路很多条。
待在千见峰，留在段序规身边，至少还能看见活下去的希望。
越枝把自己哄好，决定先努力修行，提升实力。
不过——
她现在该去哪儿？
看着远方在云雾缭绕中的建筑，越枝陷入迷茫。
“幸好你还在！”
一团白光落地，出现个气质温润的男子。
“我叫云祈，凌雪殿大师兄，带你去熟悉熟悉环境。”云祈笑着说。
“谢谢云师伯。”越枝感激道谢，她正愁找不到路。
“不用谢。”云祈摆摆手，“是段师弟让我来的，你别难过，他肯定是有什么急事所以才没办法安顿你。”
越枝并不难过，只是有些诧异，她还以为段序规不会管她。
“段师弟只是面上看着冷，对人很好的，你和他多相处相处就知道了。”云祈说。
段序规的确是个好人，所以她才更加愧疚。
“云师伯，师尊有心悦的人吗？”她问。
“没有吧。”云祈稍微思索回答，他怕越枝有什么非分之想急忙劝告，“不过你可别傻傻地对你师尊动情，据我观察，段师弟对情爱一事十分淡漠，甚至抗拒。”
为了不让世上多一个伤心人，他举例佐证：“十多年前，段师弟救了奇镜派宋掌门之女，这宋掌门便上千见峰来提亲，他看中段师弟的天资想利用女儿的婚事把人拉拢到奇镜派，硬要把段师弟给他女儿手臂治伤夸大成看了他女儿的身子，非娶不可。”
为了利益竟连女儿的清白都不顾，真是畜生不如。
“后来呢？”越枝问。
“段师弟自然不愿，提出要同宋掌门比试，那场比试相当惨烈，他差点没命赢得比赛，宋掌门才无奈作罢。从那以后，段师弟更拒人千里之外了。”
“段师弟虽然人好，但如果触及了他的底线，也是很可怕的。”
段序规竟还有这段经历……越枝想到自己的罪行，试探问：“那如果有人给师尊下药把生米煮成熟饭，会被他砍成臊子吗？”
云祈虽然觉得这个假设不可能出现，但还是认真作答：“没那么大块。”
“对了，膳堂的臊子面特别好吃，一会儿带你去吃。”他突然来了一句。
越枝得到令人心凉的答案不再多问，跟着云祈前往凌雪殿。
“那里是千禾殿，那边是天岩殿，中间就是咱们凌雪殿。”
“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主峰，议事厅，膳堂，藏书阁，百炼塔等等都在这里，日后你可以慢慢了解。”云祈边走边说。
“你现在想吃臊子面吗？”提起膳堂他问。
越枝不好意思拒绝，点了点头。
膳堂人很少，越枝看小说里修仙都要辟谷，食物会让他们的灵力产生杂质。
云祈果然也道：“修者一般都会摒弃口舌之欲，膳堂的存在主要是为了没有习得辟谷术的弟子。”
他看了看越枝：“纳元期才能学习辟谷术，你现在是凝气六层，估计还要花上一段时日。”
“慢慢来，能吃饭也挺好的，我时常都会来膳堂过嘴瘾呢。”
凝气六层？
越枝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等级，比想象中还低。
填那张问卷时，她还大笔一挥写了个九层。
两个月，她想拿到宗门大比第一，至少要到达和段序规一样的境界。
哈哈，痴人说梦。
“到了。”云祈扭头看越枝，“你不舒服吗，嘴角怎么在抽搐？”
越枝调整情绪扯出假笑：“我没事。”
“有什么不习惯的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不要拘束。”云祈说。
“嗯，我会的。”
等了一会儿，面好了。
“快尝尝，可香了。”云祈搓搓筷子迫不及待开吃。
越枝看着面前这碗面陷入沉默。
我们一般不把单纯的碎肉叫臊子。
没闻错的话还是鱼肉。
一碗面汤清澈无比，越枝甚至怀疑就是清水。
上面漂浮着细碎的鱼肉末，没有一点油水。
色香胃弃权。
看着大快朵颐的云祈，越枝只好硬着头皮吃。
一顿饭吃完，她有些微死了。
云祈则拍拍吃了三碗的肚子带越枝继续逛。
“各殿弟子可以通过这三根石柱往返主峰。”云祈取下腰间的雪花状玉牌对准中间那根刻着雪花图案的石柱。
石柱被激活，出现一道漩涡门。
好神奇，她默默感叹。
“哦！你的玉牌忘记给你了。”云祈拿出玉牌交给越枝。
“走吧。”
越枝迈进漩涡探身，只一步，就来到了全新的地方。
“这就是凌雪殿了。”
眼前的建筑恢弘大气，花草点缀其间，又不失活力。
周围皆是身穿白色门派服饰的弟子，成群结伴走在一起。
和学校似乎并无区别。
“那边是授业堂，室内讲学的地方，那块最大的空地是实练的地方，段师弟不在时，你可以跟着大家一起修行。”
“云师兄，这位就是段师兄新收的徒儿？”一个年轻男弟子过来好奇问。
“是，她叫越枝。越枝，这是钟瓦。”云祈介绍两人认识。
“钟师叔好。”越枝行礼。
“哈哈哈哈，我天，我居然当上师叔了。”钟瓦反应很大，笑容满面夸赞：“听说你天生灵力是天级，太厉害了，假以时日没准还能胜过你师尊呢！”
“师叔谬赞了。”
“是你太谦虚了，你的天赋简直空前绝后，成为我们殿殿主都有可能。”
你敢说我都不敢听啊。
越枝只能回以尬笑。
“我还要带她去聆水居，先走了。”云祈看出越枝的局促道。
“那好吧，下次见了。”钟瓦挥手。
“钟师弟没有恶意的。”云祈帮忙解释。
“嗯，我知道。”
她只是不太擅长面对热情的人。
两人又走了许久，从正殿来到后山，一间院落背依山壁面朝湖泊而建。
“那就是段师弟的住所，也是你日后的。”云祈说。
进了院门，熟悉的景色映入眼帘，越枝不太自在地搓弄衣角。
“这间原本是段师弟的卧房，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搬去后院了，这屋子挺大的，你要住吗？”云祈问。
越枝想起昨夜那不可言说的记忆迅速摇头。
“那就只剩隔壁这一间小屋了。”
“没关系，我就住小屋。”
“那好吧，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云祈和她告别。
聆水居湖边小亭。
段序规擦拭剑身，头也没抬问：“安顿好了？”
云祈坐下斟茶，“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准保让你的小徒弟感受到如家一般的温暖。”
“？”
段序规的本意只是让云祈帮忙带路，免得越枝乱跑给自己惹麻烦，怎么就成家的温暖了。
“你没说是我叫你去的吧？”他又问。
“当然——”云祈举杯浅呷，笑眯眯道：“说了。”
……
“师兄。”
“天晚，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