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梦里的芯片带入现实这件事，已经让夏芒意识到黑影与这片灰雾世界的不简单，她最夸张的设想是梦境连同她的精神与灰雾世界。

    然而突破想象力的是，灰雾世界如同处于她的意识深处，黑影就像住在她的脑子里，与她共享视角密不可分。

    “那你觉得做得怎么样？你对什么最感兴趣？我有空可以多带你去看看。”夏芒表现得友善热情。

    “呵，”黑影不知为何，笑得有些讽刺，“我对这个世界什么样没兴趣，而且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没什么想看的。你顾好自……”

    黑影话没说完，一道劲风划过，直冲向侧脸。

    啪——

    夏芒保持上身倾斜单脚站立的姿势，另一只脚的脚腕，正离黑影太阳穴位置不足一寸，被黑影牢牢握在手里。

    “不用和我装腔作势，你那点心思可太好猜了。”黑影的手铁爪般锁住脚踝，夏芒根本无法抽动半分。

    “没人喜欢当被放在台前操纵的前脸（注①）！”她咬牙切齿道。

    “我告诉你，就算我要利用你做什么，就算我住在你脑子里把你眼睛当门镜、专门挖你脑髓吃，想独立？要看你也没有那个本事。”

    “没那个本事前，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

    黑影说着手腕翻转，夏芒瞬间失去平衡，正脸冲着地面重重砸下。

    脑袋猛然向下一沉，夏芒在蛋壳沙发里惊醒，差点栽下去。

    纪录片已播放完，全息投影上出现一份50道客观题的问卷，考察这节培训课的学习效果，考试倒计时还有不到10分钟。

    夏芒凭借黑影的讲述迅速答完，全对。

    起码黑影在灵能历史问题上没有忽悠她。

    但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找到那个鬼东西在哪。

    然后把她挖出来！

    夏芒这边答完题的同时，江明野的手环收到消息，汇总了夏芒培训期所有项目的成绩表现，并给出最终评级A++。

    入职评级分A++、A+、A、B、C五级，中心成立以来，评级A++的不超过五个。

    “很出彩的成绩，赶上何姐和我当年的评级了。”他手指一划，成绩被投影在秦羽双办公桌前。

    “你们评满级是能力加努力够得上100，人家评满级是总分只有100。能一样？”

    江明野：……

    “老师似乎格外青睐夏芒？”

    秦羽双从文件中抬头，“你何姐昨天也问了我相同的问题。”

    “您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秦羽双的通讯器突然“叮”一声，收到新的信息。她一边查看一遍继续道：“我最理想的接班人仍然是你。”

    江明野低下头，知道秦羽双不会回答了。

    “你去查夏芒的身份背景，查得怎么样？”

    这场名为寻找失忆忘记的亲属的人道帮助，随着夏芒加入灵伦中心带上了背调的意味。江明野本不抱多大希望，但还真让他找到了夏芒的家人。

    夏芒信息不在联盟人口信息库中，就是通常意义上的黑户。

    事实上联盟中黑户数量非常之多，出生于边界线落后地区、资产水平不达标、工作不属于联盟备案的官方劳动岗位等很多因素，都会让人无法获得户口。

    但通过技术处同事的“协助”，他们黑进联盟具有独立人事信息存档的企业、组织、社区网站，居然在一家知名企业发现了夏芒的痕迹。

    弗众医疗——五大世家之一的宋家的产业，把控联盟医疗系统，手握先进生物科技和医疗资源。

    夏芒的父亲，就职于弗众医疗E-4分公司医疗器械部。

    他在公司留下的家庭关系显示早年丧偶，有一个独生女——就是夏芒。

    江明野看着人事资料中夏芒的照片，有一瞬的不可置信。

    似乎是怅然若失，又好像松一口气。

    很好，调整心态不要困在过去，以后就是正常的同事关系。他这样告诉自己。

    但不幸的是，夏芒父亲的照片上被打上一个红章——方框中套着两个字，死亡。

    档案显示一个月前，夏芒父亲在运输医疗器械中发生车祸，没等救援到达就已经失去生命体征。

    失去唯一家人的年轻女性被人口倒卖团伙乘虚而入，或者被发现身怀异能？

    江明野眉头拧成个川字，不知道夏芒的失忆是否算件好事。

    “不用告诉她。如果她好奇自己的过去会主动去寻找，最起码也会主动问起。”秦羽双最后拍板决定。

    这时，眼前的成绩单突然发生变化——

    【技术部已上传培训期影像资料、医疗记录，正在分析……】

    【灵能分析图谱缺失，评级降为A+。】

    江明野狐疑道：“没做灵能图谱分析吗？那怎么决定灵能适应性、承载力？以后任务结束的射线照射和异能升级规划都会有问题的。”

    秦羽双见怪不怪，“你最近忙，忘了告诉你。她从灵异场回来的治疗过程中，炸了一台灵能图谱分析仪。”

    “噗——”江明野一口水喷出，手忙脚乱找纸巾擦桌子。“咳咳——炸……了？”

    “我以为这会让你放下被炸了个灵能探测仪的事情，毕竟一台图谱分析仪价值她十年底薪。灵能反侦察？有意思。”

    【将食品带入放映室，并在培训期间睡觉，评级降为A级。】

    【视频资料分析完毕，最终评级：A级。】

    秦羽双：“哦，现在是20年了。”

    夏芒拿着金灿灿的A级徽章，看着账户已到账的本月一万三底薪，感觉生活充满了盼头。

    她想当然地认为A是最高评级，愉快接受了自己的实力。中心福利确实很好，食宿完全免费，生活服务区的商品大部分都有补贴，价格几乎只有外面市价的三分之一。

    就算她躺平只拿底薪，只要不出去快活，零头都能让她过得有滋有味。

    可惜她没有享受人生做条躺平咸鱼的命，不进灵异场就得饿死。

    “夏芒，”江明野手捧作战服和全套武器装备，语调严肃，“欢迎你加入灵伦中心大家庭，以优异成绩成为特勤处的一员。新的，战友与你并肩；新的责任，战友与你共担；新的薪火，战友与你同传。”

    啪啪啪啪啪——

    周围项蘅、铜枭、陶狰、金羯、金蜗围坐一团，巴掌拍的得了海豹真传。

    “新的任务，现在需要你、铜枭、金蜗跟我一起，立即出发！”

    还沉浸在江处不知道第多少次声情并茂的新人欢迎致辞中的众人：“哈？”

    半小时前，秦主任收到来自警署的求援。

    E-4区南部一名为“枫塘镇”的偏远小镇有居民报警，声称镇里一超市中藏匿绑架犯杀人魔，进去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警察赶到现场了解情况。镇子太小，只有这一个超市，居民日常都要到这里买东西。

    然而从昨天开始，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走出来。

    不知道第一个被困在里面的人是谁，是牵手去采购的小情侣，还是下班后筋疲力尽想去买个速食随便对付下晚餐的上班族。

    逐渐的，有人听到一位母亲焦急寻找自己买个零食就不见人影的孩子的呼唤声。母亲想着进去超市问问熟人有没有见到自家小孩，然而进去后就久久不见出来。

    家里做饭的人等着买食材回来，久久等不到人出门寻找，想进超市看看人是不是没带钱被扣下抵债，却同样有去无回。

    ……

    诡事在邻里间迅速传开，发酵出恐怖情绪。有胆大的手持菜刀棍棒围住超市门口，大喊让里面的人出来。

    无人应答。

    甚至超市里没有任何存在生命的动静，就连平常走到门外台阶就能听到的冷柜压缩机的“嗡嗡”声都消失不见。

    油腻腻的暗黄色塑料门帘挡住了超市内的景象，像凝固的油脂一样垂挂着，即使大风吹过也纹丝不动。

    那几个大胆子掀开一片门帘向里张望。躲在远处的人只看到他们趴在门口喊话观察，然后立即冲了进去。

    没有人知道他们看见了什么，为什么违背事先商量好的不要轻易进入冒险，为什么不听他们在外面声嘶力竭的阻止呼喊。

    警员也觉得情况棘手，全副武装子弹上膛，谈判专家在门口向里喊话谈条件。

    仍然没有任何回音。

    警员对着门帘连开数枪，震慑的同时通过弹孔观察情况。

    一丝类似腐烂水果混合廉价香精的甜到发腻的气味逸散出来。

    远处指挥车边，警官手持望远镜观察现场状况。

    门口伏击的三位警员身形短暂僵硬了一下，然后，像疯了一样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门帘高高扬起的瞬间，望远镜中出现一个及其短暂、模糊、无法理解的内部景象——

    不是超市内货架平行的布局，没有清晰可辨的画面。纤长扭曲的阴影蛇行般扭动，粘稠的粉红、不详的冷白、油腻的橙黄布满视野。

    画面转瞬即逝，没等众人看清那色彩异常的光影来自哪里，门帘已像沉重的眼皮般“啪”地合拢。

    没有任何摇摆晃动，门帘如同被缝合在门框上，不留一丝缝隙。

    警官拿着望远镜的手微微颤抖——门帘落下的刹那，清晰的弹孔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暗黄色的塑料门帘恢复如初，光滑得仿佛从未被任何东西穿透。

    “灵……灵异事件！快联系灵伦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