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饭之恩

    这时方妈妈褪下手镯塞进守卫手里,“军爷,行个方便。”

    守卫颠了颠银镯子,挥挥手,“进去吧。

    许随安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她们明明有路引,却因为是董政埕的家人而被刁难,她们是庶民,本不该遭受这般待遇的。

    可见日子难,穷人的日子更难。

    此时还尚早,街上行人寥寥无几,街道两边的商铺门窗紧闭,偶有那开门的铺子,小厮正拿着扫帚清扫自家门口的尘土。

    许随安背着董如霜无心留意这些琐碎,跟两个路人打听着银管后,带着董如霜到了医馆。

    大夫诊过脉道,“这位姑娘是心火攻心引发的高热不退,问题不大,吃几副药就没事了。”

    说着,大夫起身开了药方递给许随安。“你拿着药方去前面抓药。”

    “谢谢大夫。”

    许随安接过药方掀开帘子去了前面,将药递给小伙计。

    小伙计接过药方,“五两银子。”

    许随安眼皮一跳。“一副药?”

    “三副。”

    “哦。”

    交钱拿着药,去哪煎成了问题,她站在门口,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茫然无措。

    片刻,打定主意,许随安重新回到医馆,朝大夫拱手行礼。

    “劳烦您让我家姐姐在这待一会,待我找好住处便回来接她。”

    说着,许随安拿出二十个铜板递给大夫。

    大夫看着许随安指甲缝里的泥,叹了口气,也是个为了讨生计不容易的人,遂摆手招呼来小伙计。

    “你把后院那间柴房收拾出来,让她们先过去歇一下。”

    “是。”

    “这个你收好,我瞧你也是不容易,后宅屋子有限,你们先在柴房歇歇吧,药炉这边有,待会过来煎药。”

    “谢谢大夫,谢谢大夫。”许随安喜出望外看了方妈妈一样,旋即道:“敢问您尊姓大名,来日定当报答。”

    “免贵姓卢,报答就不必了,赶快把人背进去吧。”

    安顿好后,方妈妈随着小伙计去煎药,许随安则出城去迎虞氏几个。

    此时,天已大亮,城里也热闹起来,沿街叫卖的商贩,空气中飘着的饭菜香气,处处流露出平凡的烟火气。

    许随安驻足片刻,看着一张张为了生活而奔波的笑脸,似乎也生出了一些动力。

    日子再难,只要肯干不怕吃苦,好像也还能过的下去。

    她抬头看看当头的太阳,勾出一抹浅笑,而后,拖着有些发沉的双腿朝城门外走去。

    “祖母。”

    许随安跑上前,扶住虞氏,把董如霜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

    “给大姐儿看病花了五两银子,现在还有不到十五两银子。”许随安道。

    “不到十五两,咱们怕不是还没到齐州就得饿死了吧。”玉姨娘凉声道。

    “你要是觉得我们拖累你了,你可以走。”虞氏沉声道。“几个小辈都没叫嚷苦,你一个当长辈都这般样子,也不怕小辈们笑话。”

    玉姨娘不吭气,忿忿的捋了下头发,抓着董怀瑾的手一扭一扭的朝前走去,不再言语。

    “阿随,大姐姐怎么样了?可是无事了?”董如意问。

    “是啊,大姐姐怎么样了?”董如姣也问道。

    “无事,大夫给开了药,这会儿方妈妈在看着熬药,大夫说大姐姐就是心火攻心,问题不大。放心吧。”许随安笑盈盈道。

    “那就好,没事就好。”

    “祖母。”许随安领着董如意边走边说道。“大姐儿的情况不适合长途跋涉,咱们可能得在汴州城先住下了。药铺跟前有一间客栈,我问了一下,丙字号五文钱一天,天字号是三十文一天,我打算开一间天字号,您跟方妈妈住,我们姐几个儿住丙字号。”

    “不用,都丙字号吧,没那么娇贵。”虞氏道。

    许随安没有争辩,在开房的时候,还是开了一间天字号。

    “祖母,您年岁大了,这几日也没好好歇一歇,这会儿就当好好歇一下了,去齐州的路还远,您就别跟孙女争辩了。”

    虞氏站在柜台前,想了片刻,点点头,转头看向董怀瑾,“瑾哥儿你随祖母上楼。”

    客栈小二领着虞氏和方妈妈上楼去天字号房,另一个小二哥则领着许随安几个去到丙字号。

    丙字号在后院,一行人穿过院子,在一偏僻处停下,小二哥推开房门,“进去吧,有水盆,但不提供热水,院中有井,你们要梳洗自己去打水。”

    许随安谢过小二哥后,带着一行人进屋。

    室内光线昏暗,几人站定后,适应片刻才看清全貌。

    确实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还能奢望三文钱的房子多好么?

    在众人的右手边是一排木头床,从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床底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床脚处挂着蜘蛛网。

    排子床上有两床被子,被头磨的锃亮,散发处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

    董如意皱着鼻子,道:“随姐姐,好难闻的味道,”

    许随安看着被褥,目光在那锃亮的被头上定了定,内心也很嫌弃,约么这被褥从来都没清洗过,不知道多少人盖过,臭脚丫子味汗臭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天灵盖。

    她勉强挤出一抹笑,“待会我弄点布头给鼻子塞上就闻不到了。”

    这时,站在身后一直没说话的桂姨娘松开董如贞的手,缓步上前,“没事,我拿外面敲打敲打就干净了。从前听老爷说起遭灾的人家,十多口人挤在一处,别说是被褥了,能有个草席就算是顶好的了,几位姑娘自小没经历过这些,你们先出去转转,待会好了再回来。”

    说完,桂姨娘扯过被褥抱起来走到院子里,把被褥搭在晾衣绳上,捡了一根棍子敲打起来。

    董如姣也捡起个棍子,学着桂姨娘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敲打起来。

    “前年秋天,我偷着跑出去玩,正撞上菜市口砍头,一家小老二十几口子人,一个挨着一个,脑袋就跟菜头一样在地上滚了两滚,吓得我病了好些日子,父亲出事的时候,我以为咱们也会跟那一家一样,脑袋变菜头滚到地上,没想到老天垂爱给咱们留了命。二姐三姐,你们莫怕,左不济我上街卖艺养活你们。”

    “噗.......”许随安差点笑出声。

    还得是董四小姐啊!

    原本伤感茫然的氛围硬是被她这句上街卖艺给消散精光。

    “卖艺也轮不到你,你姐姐我会的可多了呢,养活你们没问题。”许随安拍拍胸脯

    见最小的董如姣这般,董如意不好意思的捋了捋头发,“还是四妹妹通透,我的不是。当姐姐的没做榜样。”

    “好啦。”许随安揽过她的肩膀,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凡事都有个过程。”

    说完,许随安松开她,把剩下的银钱交还给董如贞,“贞姐儿,我拿十个铜板,去买点吃食回来。这些钱你收好。大姐儿就在隔壁医馆,你们要是想去看大姐儿,出门就是,我去外面转转。”

    踏出客栈,站在门口,许随安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着来去忙碌的小二哥,默默叹了口气。

    所以说,人情债这东西不是个好的,欠了人情就得还。

    万幸的是,董家这几个娇小姐三观还正,没什么公主病,不然也真够她们喝一壶的了。

    她全然不知自己落入别人眼中。

    “那是不是董家人?”秦知行站在二楼楼梯口望着许随安的背景问。

    白衍眯着眼看了片刻,“是,那小娘子姓许,之前在秦国公府雅集上见过一次,是董家大郎的未婚妻。哦对,她还有另一个身份,承恩侯爵府表外小姐。”

    秦知行挑眉,“如此,还是个仁义的。”

    白衍:“算是吧,也是没法子,承恩爵爷那人你不知道,连自己亲闺女都能舍出去,你指望他对这个外孙女能多好。仁义不知道,拎得清倒是不假。”

    秦知行点点头,摆手招来长进,歪头跟他嘱咐了几句。长进点点头,随即下楼奔着柜台走去。

    白衍好奇,“你跟长进说什么了?”

    “没什么,董大人对我有一饭之恩,还恩情。”

    “哦哦。”白衍转身往客房走,“我劝你别沾染,往日与董政埕交好的人家对这家子都避之不及,各种原因不用我多说,你别淌这趟浑水,水太深。”

    秦知行没吭声,随着他一同朝客房走去。

    这边,许随安带着竹意出了客栈,还不知道有人还恩情给她们升了房,买了几个包子和粥回来发现人没了,她连忙找来小二询问情况,这才知道她们遇到了“好心人。”

    小二哥带着许随安来到天字号房,“姑娘这三间是你们的房间,那位客官已经留了吃食银钱,您有什么吩咐直接告诉我就行。”

    许随安惊讶,怎么的,落难之际遇见田螺姑娘了?

    “敢问小二哥,不知那位官人住在几号房。”

    小二哥诚实道,“那官人特地交代若是姑娘问起只说举手之劳让姑娘无需挂怀。”

    “哦。”许随安又问,“那可否告知那位官人长都什么样?”

    正巧长进下来要吃的。

    小二哥连忙侧身给他让路,许随安也跟着往后撤了一步。

    待长进走远后,小二哥朝他努了努下巴,“那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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