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总算醒了,太后与陛下也可稍稍安心了。”绪王傅淮舟的声音清润温和,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亲和力。
他抬手虚虚一按,止住了阮芊芊挣扎欲起的动作,“郡主重伤在身,不必多礼,安心躺着便是。”
他在床榻旁的绣墩上优雅落座,言辞体贴地询问了她的伤势和恢复情况,语气舒缓,仿佛只是一位仁厚的兄长前来探望生病的妹妹。
尽管他再怎么伪装,这些在阮芊芊眼里都是些小儿科。抛开她知晓剧情人设不说,在穿书之前她还兼职着心理咨询师的工作,但凡是个人的脸色怎样她都能观察得清清楚楚。
阮芊芊心下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这可是原著男主,谢知弈的终极对手,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心机深沉、手段凌厉。
他此刻的出现,绝不仅仅是探病那么简单。
几句温和的寒暄过后,傅淮舟话锋微转,像是忽然想起般,语气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庆幸与后怕:
“此次西郊之事,真是凶险万分。若非郡主吉人天相,又恰逢谢侯爷在场,后果不堪设想。”
他轻轻摇头,仿佛心有余悸,“说来也是奇巧,郡主那日为何会想起邀谢侯爷去那西郊枫林?倒像是冥冥之中有所预感,专程去替谢侯爷化解此劫一般?”
傅淮舟含笑的目光落在阮芊芊脸上,看似随意,却如精准的探针,不着痕迹地刺探着她最深的秘密。
阮芊芊的心猛地一紧,他果然起了疑心!她
努力维持着虚弱和懵懂:“殿下说笑了,我只是听闻那日灯会热闹,想找谢哥哥陪我去玩罢了…谁知道会遇上这等可怕的事…”
她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惧,倒也算符合常理。
傅淮舟笑了笑,并未深究,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他转而温和道:“郡主受惊了。安心休养,那些逆党,陛下绝不会轻饶。”
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却自然流露出一丝属于上位者的威严。
然而,他并未立即起身告辞。
指尖轻轻摩挲着玉扳指,沉吟片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更加推心置腹,声音也压低了些,确保只有近前的阮芊芊能听清:
“说起来…当日与郡主一同遇险的,似乎还有安国公府的白小姐?”
傅淮舟微微蹙眉,流露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疑惑:“据生擒的逆党零星招认,他们当日的主要目标,似乎是…谢侯爷,白小姐的出现纯属意外,倒是郡主您…”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再次落在阮芊芊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郡主不觉得,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了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所有人都引入了局中。”
“......”
这话如同惊雷炸响在阮芊芊耳边,傅淮舟不仅怀疑她未卜先知,甚至隐约将矛指向了谢知弈。暗示谢知弈可能早已知情,甚至…是利用了她和白若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宫女清晰的通报声:“侯爷,您来了?郡主刚醒,绪王殿下正在里面探望。”
傅淮舟嘴角那抹温和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他好整以暇地看向门口。
谢知弈的身影出现在门帘处,依旧是身着一身玄色常服,左臂的动作似乎有些微的不自然,想必伤口未愈。
脸色比平日更显冷白,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色,那双眼睛却锐利冰寒如昔。
他的目光先是极快地扫过床上的阮芊芊,确认她确实苏醒,随即落在了房内的不速之客上。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没有言语,却仿佛有无形的刀光剑影在静谧的病房内激烈碰撞。
一个温润含笑,深不见底;一个冷峻冰寒,锋芒暗藏。
“原来是绪王殿下。”谢知弈率先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他走进来,对着傅淮舟微微颔首,礼数周到却疏离,“殿下今日倒是得闲。”
傅淮舟笑容不变:“谢侯爷辛苦了。郡主遇此大险,本王理当来探望。倒是侯爷,伤势无碍吧?此次能粉碎逆党阴谋,护得郡主周全,侯爷居功至伟。”
他这话听起来是夸奖,却微妙地再次点明了“郡主遇险”与“谢知弈立功”之间的紧密联系。
谢知弈眼神都未动一下,只淡淡道:“分内之事,不敢居功。护卫不力,致使郡主身受重伤,是臣之过。”
他将“重伤”二字咬得略重一分,目光再次转向阮芊芊,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关切,有审视,更有一丝极深压抑。
阮芊芊被这诡异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一边是温柔刀刀割要害的原著男主,一边是拼死救下的自推。
她感觉自己像是暴风眼中的一叶扁舟。
傅淮舟将谢知弈那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笑意更深,他忽然起身,温和道:“既然侯爷也来了,本王就不多打扰郡主休养了。”
他走到门口,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对阮芊芊笑道,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室内所有人都听清:
“对了,郡主。白小姐昨日入宫向太后请安,还特意问起了你的伤势,很是关切。还说…那日混乱中,似乎听到郡主昏迷前,喊着什么…‘推’?可是有何深意?或是要推拒什么?白小姐一直记挂着,百思不得其解呢。”
“......”
白若璃听到了?!她还告诉了太后?!
虽然她可能不理解,但这话传到眼前这两个心思缜密如妖的男人耳中……
阮芊芊猛地抬头,恰好对上谢知弈骤然缩紧的、如同利刃般直射过来的目光。
而傅淮舟说完这句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仿佛真的只是传达一句普通的问候,优雅地转身离开了。
留下病房内,气氛彻底降至冰点。
谢知弈一步步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脸色比刚才更加惨白的阮芊芊,阴影笼罩下来,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他所有的疑虑、所有的不解、所有关于她奇怪行为和怪异言语,在此刻被傅淮舟这句看似无意的话彻底串联。
他缓缓俯身,双臂撑在阮芊芊身体两侧的床榻上,将她禁锢在自己的阴影里,声音低沉得可怕:
“现在,”他盯着她惊恐的眼睛,“告诉我。”
“你口中的‘推’,是什么意思?”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灵魂:
“还是说,指的是某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