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此人

    小贼冷笑一声:“他不知道?谁信啊!”

    几个人说着便又回到故雪祠门外,小楚把那小贼五花大绑起来,又用绳子勒紧他的嘴,怕他闹出动静坏了他们的事。这回三人蹲守在墙角那丛枯梅树后。这里比上次的位置更为隐蔽,却不像在树上那样视野清晰,只能靠耳力辨认来人。

    武功卓绝者,即便身形庞大壮硕,步调也是稳健轻快的。小楚支着耳朵听了大半个晚上,别说人了,连只路过的野猫都没有。她回头去看师父,师父盘腿坐在地上,依旧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地。

    她方要开口,师父却说:“来了。”

    小楚忙摸上了剑柄。心跳得飞快,热血也冲上了头脑,在每次拔剑动手前,小楚的手都在颤抖。这倒不是害怕的缘故,而是兴奋,甚至亢奋。兴许是因为儿时总是随师父师兄在山间野猎,连习武的时候都在把稻草当作猎物,她习惯了视敌手为猎物,哪怕猎物比她更高更壮。

    透过枯枝叶,小楚果然见到那人的身影,来人一身朴素简单的天青直裰,头发叫一根木簪束着,夜色里勉强能辨清是个年长之人。

    小楚站起来,突兀地高声道:“敢问阁下,可是云中岳云大侠?”

    那人没说话,也没否认,站在院中地心处,随意地拂拭了一番那断裂的半截神像。

    这些大侠都是有些脾气和个性的,可他既然没否认,看来这回她八成找对人了。

    “小姑娘,夜半风凉,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声音是极不寻常的粗哑,像是被药物侵毁过。周才宝本是悠然自得地凝神静坐,听到这声音,却倏然睁开双眼。

    “你说得对,这里真是太冷了,那你早点卸剑随我走一趟,我就不用再来了。”

    那人闻言不怒反笑,“这段日子,总有许多人要我同他们走一趟,我都未曾答应过。不过今日,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小楚向外缓慢地走,枯枝划在剑鞘上,擦出细微的金属声。她以前幻想自己能在敌人面前缓慢地抽出刀鞘,让冷光一寸寸逼近对方,那才像一个大侠应该有的风范。可实际上,她总是匆匆就拔出了剑。

    “前辈,请……”赐教二字尚未出口,对方的剑势已经飞速逼近,几乎只是拔剑那样短的瞬间,剑尖已刺到她身前,小楚慌忙去挡。

    这人身法比她的快上许多,不但剑法快,剑势也重,她不过拦了一剑,手臂已被震得发麻。

    她仍未觉得恐惧,只是新奇,她今日也掀开了这江湖武林的小小一端。

    岂料那一剑是虚招,那人的剑贴着她的剑划过,反手换了方向又朝她劈去。两人你攻我守,剑招对了四五个回合,小楚已然落了下乘。她的快在此人身上毫无用武之地,对方唯一的破绽是他每一着的位置总是不变的,像是积年累月训练出来的,看似毫无破绽的剑招。

    一旁观战的小贼看得冷汗直流,而周才宝还是那幅稳如泰山的模样,静观二人的比试。只是,在金戈声之外,他又听到了另一阵轻得如鸿毛落地的脚步声。

    小楚摸清了他出剑的规律,剑的位置故意挑偏了几寸,那人下意识地提剑刺来,只有一弹指的时间,小楚的剑飞刺向他肋下,剑尖撞在他身上时,那人的剑也抵在了她左肩。就在此时,一阵劲风袭过,小楚看着抵在自己肩上的那柄剑生生地被卷折飞起。

    “谁?”他大喝。

    “金公子,小徒学艺不精,见笑见笑。”周才宝背着手,慢慢地从那枯枝丛后走出来。

    小楚还没反应过来师父对此人的称呼,只听到那句“学艺不精”,便很不服气地叫道:“师父,我刚才可是差点伤了他!”

    “我若再不出面,你都被人家戳个血窟窿了。”

    金公子收了剑,表情却比方才更凶悍,他压着眉,沉默半晌才道:“是你,竟然真的是你来了。”

    “你和那姓安的,是一伙人吧?”周才宝开口。

    金公子叹了口气,默默收了剑。

    “既然落到你手上,在下甘拜下风。”

    小楚终于看明白了,急问:“你不是云中岳?”

    金公子朝周才宝深深一揖,后者在他直起身时朝他使了个眼色。

    “小姑娘,我的确不是云中岳,不过,安老爷的赏金你依旧可以拿。走吧,我随你们一起复命。”

    小楚懵懵地要随二人走,忽听见身后枯树丛后传来呜呜的叫声,原来是那小贼还在原地像蛆似的扭来扭去。她留下句稍等,回身去捡那小贼。

    她走出去不远,听见师父似乎朝那金公子说了句什么可,被夜风吹散了,她什么也没听到。看样子,这两人是旧相识,金公子还对师父敬畏有加,莫不是二十年前师父在江湖上结识的老朋友?

    那小贼被解了嘴上的绳子,在原地哇哇大叫:“姑娘……呸呸,姑娘你可不能丢下我啊。”

    小楚拽着他身前的绳子,将要起身的时候,才看见师父方才坐的位置旁,静静躺了一枚三角镖,刃尖雪凉刺目。

    她愣住了,方才她与金公子交手的时候,原来场上还有第五个人。

    “小楚,快着点。”

    小楚应了一声,飞快地用帕子包着那枚三角镖拔了下来,塞进袖袋里,扯着小贼走了出去。

    安府内。

    小楚在一见到安老爷那副笑容,就已经隐隐猜到,缉拿云中岳根本不是他们的目的。可她也没带着武功秘笈,也没挖到什么宝藏,这安老爷,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安老爷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寒暄道:“唐姑娘,辛苦辛苦,委实是辛苦一趟。”

    金公子在听到“唐姑娘”时,也不禁侧首仔细看了看唐济楚。

    这姑娘十七八岁年纪,眼若琉璃,身似幼松,方才交手时,与他这个常年混迹江湖的人也能对剑数回,有来有往,实非池中物。

    金公子说:“我在江湖之中混迹二十载有余,方才与唐姑娘交手,也不免感叹岁月迭代,高手辈出。安府君,这位唐姑娘或许是你要找之人。”

    还没等安老爷说话,小楚一下子想通了:“找我?我明白了……安老爷,缉拿云中岳是假,替自己找个打手才是真吧?”

    周才宝接口道:“恐怕不止,安老爷若要找看家护院的打手,大可以在安府摆个擂台。用这么隐蔽曲折的办法,安老爷怕是还有秘密吧?”

    那安老爷安排几人上座,又让人奉茶。

    此时长夜将尽,天都快要亮了。

    “二位说得不错,我确实有些私事要劳烦唐姑娘,”安老爷的笑容淡了,扬眉看着师徒两人,“二位不是千嶂城的人,可曾听闻我千嶂城世代城主,都由伏氏司掌?”

    小楚那日在客店中似乎听到过那个名字,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得听那安老爷继续道:“上一代老城主只得一个嗣子,那嗣子还未到嗣承城主之位时就过世了……自此老城主膝下只有那嗣子唯一的儿子了,那孩子名叫伏陈,我就说这名字起得不吉利……”他摇了摇头,喝了口茶水,继续道:“那孩子十多年来未曾见人,有人说他是天生的癔病。”

    他指了指脑袋,“他是个疯子。”

    “一个疯子如何能掌管一城百姓的生计?自他嗣承千嶂城以来,这城中就没有一天消停过。我呢,受大司正的委派,就想找个武功高强的人,替我们大家看着他,只别叫他再做出格之举便罢了。”

    小楚看了一眼师父,回答道:“我与师父尚有要事在身,不能在此停留过久。实话跟您说吧,我们是来找人的,答应替您缉拿云中岳,是为了筹到路上的盘缠……您这桩事,我不能答应。”

    师父没说话,其他几人一时也沉默了。安老爷最是圆滑,嘴边仍带着笑意:“这……”

    师父这时开口了:“小楚,这事,你倒可以先应下。”

    “师父?”小楚面上不无震惊。

    "要找人,只靠你我二人可不容易。安老爷在千嶂城到处都是人脉,若有安老爷相助,岂不更容易?"

    小楚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可她们也算是被这安老爷摆了一道,谁知道他后面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阴招?

    师父朝她眨了眨眼,叫她放心。小楚这才转过身来,对安老爷说:“好,我应下您的差事了。那……那赏金?”

    安老爷拊掌大笑,夸小楚豪气干云少年侠客云云,然后说:“唐姑娘放心,日后你师徒二人在此的一应花销,都可记在我安某人的账上。不仅十两赏金照给,另有百两酬金奉上,如何?”

    安老爷开出的条件太诱人,不过她也没忘了师兄的事,“我师兄姓白,名叫衡镜,数月前从乌山离开,我们向山民打听到他的行踪,一路跟到了千嶂城。可否麻烦您,帮我向各路英雄打听打听我师兄在哪?”

    安老爷连连应下:“唐姑娘放心,这点小事,就包在安某人身上。”

    小楚迟疑着问:“那您说的,在伏城主身边看着他……是怎样看?”

    “少城主身边,正巧缺个护卫。”

    小楚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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