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工会的总部坐落在城市新区的电竞产业园，一栋极具未来感的流线型建筑，巨大的LOGO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透着一股精英与金钱的气息。林妙拉着苏晓晓的手，站在光可鉴人的旋转门前，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好友微微绷紧的指尖。

    “别紧张，晓晓！你是国服野王！是他们求贤若渴！”林妙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打气，同时也给自己壮胆。她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努力摆出“我是军师我超凶”的表情。

    两人深吸一口气，踏入大厅。冷气开得很足，大理石地面反射着冰冷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和……某种昂贵的电子设备的气息。前台坐着一位妆容精致、穿着职业套裙的年轻女性，正低头刷着手机，指甲上的水钻闪得刺眼。

    林妙拉着苏晓晓走上前，礼貌地开口：“您好，我们预约了今天上午十点，和经纪部李娜经纪人见面，苏晓晓。”

    前台小姐抬起头，目光懒洋洋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苏晓晓穿着简单的运动卫衣牛仔裤，背着一个双肩包，素面朝天，像个高中生；林妙则是一身标准的“学霸”打扮，格子衬衫配长裤，黑框眼镜。前台的眼神里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嘴角撇了撇，仿佛看到了什么麻烦。

    “粉丝见面会在一楼咖啡厅，选手工作区域禁止随意闯入。”她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冷淡，手指随意地指了指旁边。

    林妙眉头一皱，立刻摇头：“不是粉丝。我们是来面试的，苏晓晓，ID‘夜莺’，昨天和李经纪人约好的。”

    “面试？”前台小姐的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眼神里的轻慢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鄙夷？她上下打量着苏晓晓，尤其在她那张过于显小的、带着点婴儿肥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哦？你就是那个最近新冒出来的……‘国服女野王’？啧。”

    那一声“啧”，轻飘飘的，却像根针，精准地扎在苏晓晓和林妙的心上。

    苏晓晓的脸颊瞬间泛起一丝红晕，不是害羞，是难堪和愤怒。

    林妙更是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她往前一步，挡在苏晓晓身前，直视着前台，声音不高，却带着清晰的质问：“这位小姐，麻烦你确认一下预约。”另外，你也是女的，看不起谁呢？

    前台被她噎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碍于职业素养，还是冷着脸在电脑上敲了几下，不情不愿地说：“三楼，306会议室。等着吧。” 说完，又低下头刷手机，仿佛多看她们一眼都嫌多余。

    林妙气得胸口起伏，苏晓晓却轻轻拉了她一下，摇摇头，低声说：“算了妙妙，我们上去等。”

    两人在冰冷空旷的三楼休息区坐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旁边训练室隐约传来激烈的键盘敲击声和队员的喊话。没等多久，一个穿着皱巴巴T恤、头发像鸡窝、趿拉着人字拖的年轻男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直奔前台。

    “宝贝儿，我的咖啡呢？”男人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熟稔又轻佻。

    前台小姐立刻像换了个人，脸上堆起甜腻的笑容，声音也嗲了八度：“哎呀，阿哲大神，刚帮你冲好，加双份糖，对吧？”她殷勤地递上一杯咖啡。

    那个被称为“阿哲大神”的男人接过咖啡，顺手在前台小姐的手背上摸了一把，惹得对方一阵娇笑。他这才像刚发现休息区有人似的，懒洋洋地瞥过来。目光在苏晓晓和林妙身上转了一圈，尤其在苏晓晓脸上停留片刻，眼神里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油腻腻的打量，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甚至有些下流的笑容，像是在评估什么货物。

    林妙和苏晓晓瞬间僵住了。这就是“破晓”一队那个以“帅气”和“天才中单”闻名、拥有无数女粉的明星选手阿哲？屏幕前的光鲜亮丽和眼前这个蓬头垢面、眼神猥琐的男人形成了令人作呕的强烈反差。

    苏晓晓下意识地往林妙身后缩了缩。

    阿哲似乎觉得她们的反应很有趣，嗤笑一声，端着咖啡，又趿拉着拖鞋晃回了训练室。

    “……”林妙和苏晓晓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不适。这就是她们向往的顶级职业战队的环境？

    终于，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颇为干练的年轻女子匆匆走来，正是经纪人李娜。“苏晓晓是吧？抱歉久等了，跟我来。”

    会议室里，李经纪人的态度还算客气，简单询问了苏晓晓的游戏经历、英雄池和对版本的理解。苏晓晓虽然紧张，但谈到游戏，她的眼神就变得专注而明亮，回答条理清晰，展现出了扎实的基本功和良好的大局观。

    李经纪人点点头，似乎还算满意：“这样，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们叫一队的打野和二队的一个队员过来，你和他（他指了指二队队员）打三局Solo，地图峡谷单挑，三局两胜，怎么样？让我们看看你的实战操作。”

    苏晓晓深吸一口气：“好。”

    很快，一个染着黄毛、神情倨傲的年轻二队队员和一个看起来沉稳些一队打野走了进来。

    黄毛队员看到苏晓晓，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了一句：“女的？浪费时间。”

    第一局Solo开始。苏晓晓显然有些紧张，面对对方凶狠的压制和挑衅性的动作，操作略显僵硬，几次换血都吃了小亏。但她韧性极强，硬是凭借细腻的微操和冷静的判断，将局面拖到了后期，双方装备成型，胜负只在一线之间。最终，对方抓住苏晓晓一个走位过于靠前的微小失误，一套技能将她带走。

    “啧，就差一点。”黄毛队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苏晓晓咬着下唇，脸色有些发白。林妙在旁看得心急如焚，趁着短暂的中场休息，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

    “晓晓！别被他节奏带偏！你比他强！相信自己！忘了他的性别，就当是在打人机！你可是国服！野区杀神！想想你预判‘霸王龙’的时候！稳住心态，操作你绝对碾压他！”

    苏晓晓深吸几口气，看向林妙，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和锐利，用力点了点头。

    第二局，苏晓晓像换了个人。她彻底屏蔽了外界干扰，眼神沉静如水，操作变得行云流水，进攻节奏凌厉而精准。她完美地计算着对方的技能CD和蓝量，每一次换血都占尽优势。对方被她流畅的连招和刁钻的走位打得手忙脚乱，不到六分钟，就被苏晓晓越塔强杀，干净利落地扳回一城！

    “漂亮！”林妙忍不住低喝一声。

    第三局，对方显然被激怒了，打法变得极其凶狠激进，完全不顾消耗，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场面异常胶着，双方血量都在刀尖上跳舞。最终，在一波极限对拼中，苏晓晓的屏幕率先暗了下去——她先一步阵亡！黄毛队员脸上刚露出狂喜，下一秒，屏幕上也弹出了“Defeat”的提示！

    原来，在苏晓晓倒下前的最后一刻，她拼死将对方打到了丝血，而对方恰好站在了一波敌方小兵的攻击范围内！苏晓晓阵亡的同时，小兵的攻击也带走了他最后一丝血量！同归于尽！但由于苏晓晓先死，系统判定黄毛队员获胜！

    “靠！”黄毛队员气得差点摔鼠标。

    李经纪人和一队的打野队员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虽然结果输了，但苏晓晓展现出的操作水平、心理素质和最后那波极限操作中的灵性，都远超他们的预期，尤其对于一个没有经过任何系统训练的新人来说。

    李经纪人将苏晓晓和林妙请出会议室，说要和教练组、队员讨论一下。两人在走廊里等待，气氛有些凝重。没等多久，会议室门开了，李经纪人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歉意笑容：

    “苏小姐，你的个人实力确实很优秀，刚才的操作也让我们很惊艳。不过呢……我们教练组综合评估后认为，你的风格……可能和我们团队目前的战术体系融合度还不够高。而且，职业电竞这条路，对体力和团队磨合的要求都非常苛刻，尤其是女选手……可能面临的挑战会更多一些。所以……非常抱歉。”

    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拒绝，苏晓晓的肩膀还是微微塌了下去，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许多。林妙气得握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开了，刚才那个阿哲和几个队员勾肩搭背地走出来，似乎要去吃饭。他们看到站在走廊里的苏晓晓和林妙，尤其是听到李经纪人的话，顿时哄笑起来。

    “哟，还没走呢？我就说嘛，女的打什么职业？”

    ?“就是，刚才solo赢的是阿亮吧？差点翻车？哈哈！”

    ?“有什么用？训练赛强度一上来，还不是要哭鼻子？”

    ?“女的打游戏，不都是靠男的带上分的嘛？真以为自己是根葱了？”

    污言秽语夹杂着毫不掩饰的轻视，像污水一样泼过来。林妙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她猛地转身，眼镜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那群人，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尖锐：“女的怎么了？！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看不起谁呢？！你们自己不是女的生的？！没有女的你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走廊瞬间死寂。那群队员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静的女生敢直接怼回来，一时愣住了。几名西装革履的人路过也纷纷看过来，李经纪人脸色尴尬，连忙打圆场：“哎哎，别激动别激动……” 却也不敢真的训斥那些队员。

    苏晓晓一把拉住气得浑身发抖的林妙，低声道：“妙妙，算了，我们走。” 她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拉着林妙，几乎是逃离了这座光鲜亮丽却充满恶意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