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一天的展演,乔立夏到更衣室换上风衣和球鞋。
脚后跟有点磨破了,走路有点歪。
外面的风有点大,她裹紧了风衣。
正好男同事开车路过,问她要不要搭车,她本想拒绝,男同事说正好要去她住所边的商城看话剧而且这路边不给停车,于是她就很快上车了。
舒??开车出来,就看见远处乔立夏慢慢往地铁站挪动。
他从后视镜看见,纪从南闭目养神,似乎没看见乔立夏。
车子慢慢前行。
一辆大众停在了乔立夏身边,乔立夏很快上车了。
也许是她的男朋友。
舒??抬头扫了眼后视镜,发现纪从南已经在看平板电脑。
他想也许纪从南并没看到,也不关心。
只是车里的气压莫名有点低。
周六早晨的闹铃响起,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到手机一顿乱按。
过了一会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手机铃声,屏幕上显示为“女王大人”。
被子里弹出一个头,立夏眯着眼睛瞅了一眼手机,整个人一下从被子里面翻出来,坐直身体。
“妈!咋滴了?”
“咋滴了咋滴了,你是不是该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在睡!”乔母的声音透过手机响彻整个房间。
“我定了下午的票,下午就回去,不耽误晚上吃饭。”立夏揉揉耳朵,撇撇嘴。
“给我拍张图!”
乔立夏挂了电话,打开微信视频,举起手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还不错。早点起来!”乔母似乎很满意,碎碎念着。
乔立夏一一回复“嗯嗯”,终于挂了电话,她再次扑回床上。
许久,她发出一声小小的“诺”,床上两个小脚一蹬一蹬的。
乔立夏回到家里的小区才3点,走到门口却听到很热闹的声音。
她按响门铃,乔母来开门,让她赶紧进来。
原来乔母正和邻居阿姨一起包饺子。
阿姨的儿子一脸无奈地坐在旁边玩手机,见到乔立夏进来,他露出一种惊叹的表情,然后对她笑了笑,又开始低头打字。
乔立夏拎着包喊了声“阿姨好”,就躲进自己房间了。
过了一会,收到乔母的微信:“出来聊聊天!”还配了一个不知道在干啥挺热闹一小人。
乔立夏翻个白眼,还用上高科技了。
她数了起来:“一、二……”还没数到三就见乔母进来了。
“唉,我说你,在这玩手机,快出来,出去逛逛去。”
她扑到被子里,全是阳光的香味,乔母扒拉她的手,一下就给拽了起来。
“妈,这被子好香啊。”
“那当然,我可是算着时间,给你晒的好好的呢。”说着,乔母拉着她又要倒下去的肩膀,“走走,你和阿言出去逛逛瞧瞧,正好买点酱油回来。”
打岔失败。乔立夏叹了一口气,只好顺从她,扒拉两下乱糟糟的长发,跟着乔母出去了。
张言是隔壁阿姨家的小孩,因为他两都是单亲妈妈,所以乔母和隔壁阿姨关系特别好,张言身高只有一米七五,长像端正,在银行工作,在她妈眼里简直是闪光的选择。
其实他们大学在同一所大学,不过他是金融系的学长。
他们一起走路去超市,张言讲了几个笑话,逗得乔立夏直笑。
路边有几个男孩在打篮球。
“立夏,我教你打篮球吧,我还记得你大学的时候,好像很喜欢打篮球。”
立夏一抬头,就见张言一脸诚恳。
她摆摆手:“算了算了,我这上班根本没时间。”而且也没有那么喜欢。
只是恰好打球的人里面有自己很喜欢的学长。
如果没有那件事,也许她还会继续去看那个人打篮球。
当前落日正好,只是物是人非。
买完酱油往回走,立夏忽然感觉有点心慌。
她不禁加快脚步。
张言见她面色不对,以为她这是委婉拒绝,所以也不再多言。
快到他们楼的时候,张言接到母亲电话,说乔母接了个电话忽然晕倒了,让他和立夏赶紧回去。
医院的墙是白色的,有一些不明年代的斑驳,电梯里面挤满了人。
立夏看着母亲躺在床上苍白的脸,心里的焦急和空气里的焦灼缠绕成一把滚烫的利刃,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电梯门一开,急诊的医生就推着手术车往手术室里奔去,广播里还播报着让一些医生赶往他们的手术室。
乔立夏克制着身体想要发抖的绝望,在外面焦急等待。
张言买了一些包子,她一口也吃不下。
过了8个小时,医生出来了。
乔母是急性脑溢血,经过抢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人还处于昏迷中,有持续昏迷的可能性。
她听完医生的话,强撑的身体些了劲,整个人摊倒在座位上。
医生看她的情况,露出点不忍心的表情,嘱咐她去缴费。
乔立夏工作在a市房租大花销大,上班年限还不长,也没存到太多钱,缴完手术和后期护理的款项,存款已经去了一半。
请了一周的假,主管的语气从一开始的同情变得暴躁,大城市的节奏感让每个身处其中的人都变成了工具。
期间乔母两次病危,乔立夏把家里的存款也取出来用了。
她向亲戚借了点钱,被冷嘲热讽了一顿,她只能麻痹自己的五官,装作没听见,继续赔着笑脸。
欠债千金重,压得乔立夏喘不过气来。
阳光晴朗的一天,她却完全感觉不到温暖。
张言这周又回家,从家里过来,带了些吃的,刚走到住院楼的住房,就看见乔立夏抱着一个馒头边啃边处理电脑中的事务,相比于那天见她的场景,现在的她依然很美,疲劳没有剥夺她的美貌,只是让她整个人有一种破碎的感觉。
张言坐到她旁边,她也没有注意到,还在不断打字。
乔立夏输完最后一个文档,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发现旁边坐了一个人。
“吃点吗?”张言打开食盒,里面有色彩鲜艳的饭菜,但是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她摸到被放在旁边的馒头放回包里,感觉整个人都像从垃圾桶里爬出来一样乱糟糟的。
“谢谢。”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沙哑。
又过了一周,乔母的情况还是一直反复,她回家收拾了一些行李,乔母的手机在桌子上,已经没电了。她把手机拿去充电,继续收拾行李。
正收拾着房东就来了。
接连的几场手术把家里的积蓄一扫而光,她没法工作,这个月只发了基本工资,房租也交不上,房东知道这个情况,叫他们尽快搬走,不要给这个房子留下不好的影响。
她也只能强刃着赔笑,她听到自己灵魂在问,什么叫不好的影响。
关了门,乔立夏蹲在昏暗的客厅,看着外面的阳光,痛苦的揉揉脸。
电话铃声响起,领导告诉她不用回来了,尽快到公司办理离职。
她和领导求情的时候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面子,像把自己的骄傲和自尊都打散了踩在泥土里。
但是领导说这已经是最后的期限。
挂断电话,乔立夏揉揉眼睛,整个人绻到一起倒在床上,被子还有一点点温暖的阳光的味道,跟被强劲的风吹倒不一样,柔软温暖的被子包容了她的眼泪。
同一时间,在一栋高楼的顶楼,开阔明亮的玻璃对面就是江景。
一位身着华服的妇人坐在大片的红木办公桌前,凝视着一份报告。
是乔立夏的简历,简历右上角有她的照片。
许久,她面无表情拿起座机:“小宋,把下周六的时间空出来。”
“好的,钟总。”
这周,乔母没有再复发。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乔立夏委托了小薇帮忙办理离职手续,一边在家乡这里开始投递简历,她学的专业并不好找工作,小城市经济发展缓慢,缺乏就业岗位。
一周内她只收到一次面试机会,还被临时取消了。
她已经把标准又降低了一些,相信还会有一些机会的。
她向躺在床上的妈妈这样说的时候,真的感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把乔母的手机带了过来,医生说熟悉的声音有利于唤醒乔母,乔母喜欢玩抖音,她就想播放一些视频。
打开乔母的手机,乔立夏不小心点进了通话记录,看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
她记得妈妈是因为收到一通电话才突发脑溢血的,原先她只以为乔母因为情绪容易激动,所以才会突发脑溢血,跟这通电话没有关系。
但是这一刻,她忽然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这里有问题。
她点进去,一阵铃声响起,过了一会接通了。
对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她发问。
“你好,我是乔心美的女儿乔立夏。请问你是?”
“我是钟青颖。”
钟青颖,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她响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不好意思,我想知道我妈妈几周前和您通电话说了什么?”
她听到对面的人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很长一会,她听到一个地址。
“如果你想知道,就到这里来找我吧。”
乔立夏从地铁出来出了一身的汗。
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油桶里爬出来的一样,艰难走在马路上,太阳的光热让她眩晕。
她喝一口水杯里从医院接的免费水,到达了城市中心最高档的酒店。
她自己已经感觉不到别人的目光,维持她继续前进的动力是想要搞清楚乔母晕倒的原因。
走近大厅,高档场所的压迫感还是如期而至。
服务人员面不改色引着她到达顶楼餐厅的一个包厢。
桌上有一束盛放的红玫瑰,像那个坐在那里的贵妇一样,浑身上下都是简约的贵气感。像是被人爱惜的很好。
她看到乔立夏,露出一点心痛的样子。
但是很快遮掩掉了。
乔立夏在脑海里搜索,确认他们并不熟悉。
见她怔愣,那人解释说:“我叫钟青颖。”
你可能不认识我。
但是我是你爸爸的老婆。
这句话像克石子在乔立夏心湖。一开始只有一点涟漪,然后慢慢扩大,掀起巨大的海浪。
“怎么可能。”她听到自己微弱的声音,脑海里回想起母亲对父亲的回避。每每问到自己的爸爸是谁,乔母总要大发雷霆,然后还会躲在暗处自己哭泣。她看到过几次妈妈哭泣后就再也不问了。
但是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不可能,我妈不是那种人。”她说。
那个女人的表情有些怜悯,她叹了口气:“她是被骗的,他骗了我们两。”
“你长的跟他很像。”说完她转头看向窗外。两只眼睛不愿再落在她身上一般。
好一会儿她才拿出一份亲子鉴定,递给她。
“我知道你陷入了困境。我能帮你。”
乔立夏仓皇抬头,她脑海里耳鸣响起,音乐听到女人的话,但是她知道这肯定不仅仅如此:“你需要我做什么?”
女人好像想要快速结束这场谈话,切入真实的来意:“我需要你作为他的女儿嫁给纪氏的人。履行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承诺。”
她搅拌着面前的咖啡:“如果你不愿意时间太长,可以签订契约,只需要一年的时间。”
乔立夏想起躺在床上的妈妈,想起赶他们出去的房东和冷漠的亲戚,然后她想起看面无表情的纪从南,心里的两个声音让她感觉脑袋更疼了。
她说:“我……不……”
女人抢在她前面,说:“没事,你可以在考虑考虑。”
她想说,我不愿意,但只是张口,却没有说出来。最终她收下了女人名片。
日子依然在慌乱中前进着,只是乔母一直没醒。
乔立夏在这个城市找到了新的工作,实习期工资只有2000,每天都要加班,她回来看望母亲时,已经是晚上了,经常拖着疲惫的身体,面色苍白的来到这个同样惨白的医院,然后再回到比之前租的房子更加简陋的合租屋里。
但是她没有打那个电话。
她不想败落在心里的少年,不想出卖自己的青春。
直到有一天,乔母的病情突然加重,医生通知她必须二次手术,需要50万。
对于这时的她,能借的朋友、亲戚她都借过了,甚至找大学时的班长借了一些钱,她只想要拼命打工还债,本来只要努力还是有希望的。
她在医院的走廊上放声大哭。
然后拨通了那个号码。
“我答应。但是只有一年。”
她再次得到一个地址。还得到了一个名字,柳立夏。
回到了A市,被带到一个豪华的别墅中。
别墅中样样俱全,但是很冷清。
秘书对她说:”钟总安排您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的您可以和我说。“
说完拿出一张课表,对她说:“这是您需要学习的一些关于各种场合的常识,还有需要记熟的关于钱氏的情况。”
乔立夏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