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面结束后,仙侍带着无尘和慕玖辰去了暂时休憩之处。
慕玖辰不解地问:“为何师父宁愿招致非议,也要我留在天界修炼?”
“你觉得这天界如何?”
“天界自是比人间强,只是我一介凡人,怎么能赢得过那些仙族中的佼佼者呢?”
“东海之战你可是帮助神女破了阵中之阵的人,试问连神女都破解不了的阵法,这天界又有几个神仙能破?为何你要妄自菲薄呢?”
慕玖辰低着头,自嘲般说道:“他们要想杀了我,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吧。”
“你自出生便身体薄弱,本以为你很难修炼术法,可你却倔强得很,不肯认命,拼了命地修炼,成为了缥缈仙门内术法最强的人。怎么如今在众仙面前反而退缩了?”
“师父,人真的可以超越神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我知道这条路会无比艰辛,但为了更好地保护缥缈仙门,守护三界,对抗魔族,我们别无选择。”
他理了理慕玖辰的衣服,又柔声叮嘱道,“我也该走了,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万事小心。”
慕玖辰关切道:“日后我不在您身边,师父更要保重身体,少操劳些,多注意休息。我有时间会回去看您的。”
“你专心修炼即可,无须担心我。”
无尘看似自若,心中却无限惆怅:为师只能陪你到这了,以后的路就靠你自己了。
神主下令将试炼做了大幅调整,增加了阵中之阵这一项试炼,评分规则也调整了。从原来的根据综合评分择优录取,改成了每一项试炼分别评分。
为避免有单项试炼特别优异者,因为其他弱项而惨遭淘汰,使天界痛失人才,会根据实际情况破格录取。
陌年神君负责主持试炼,直到看到告示后才得知试炼规则有变。
他来到乾承殿中面见神主:“试炼如此调整恐怕有所不妥吧?”
神主正在翻阅文书,并不在意陌年神君的到来,敷衍道:“无尘老君来求,我也不好驳了他的意。如今正是用人之际,特殊时期总要特殊对待不是吗?”
陌年觉得奇怪,便问道:“无尘老君为何非要慕玖辰通过试炼呢?”
神主抬头看向了陌年:“他已经决定了要让慕玖辰做下一任掌门,许是希望他多些历练吧。”
陌年的话提醒了神主,真的只是因为历练吗?无尘老君故意引人注目,就是要她无法拒绝。不对,慕玖辰的身份绝不简单。
神主对青黎吩咐道:“无尘竟然这么袒护慕玖辰,他到底有什么特殊的?青黎,你还是调查一下他吧。”
青黎应道:“是。”
慕玖辰思索了一路,他还是无法相信人怎么能超越神呢?除非我不是人,还有点可能!他隐约觉得师父让他留在天界,绝不只是修炼这么简单。
慕屿已经先行在朝晖殿安顿好了,看到慕玖辰回来了,赶忙迎上前去,问道:“师兄,怎么没见师父呢?”
糟了,怎么把慕屿给忘了!
慕玖辰尴尬地笑了笑:“师父他......师父他有急事,已经走了。”
“这就走了?我还没跟他道别呢,有这么急吗?”
“非常急,十万火急!”
慕屿察觉到慕玖辰神态不太自然,微眯着眼质问道:“是吗?你们该不会把我忘了吧?”
慕玖辰低头沉思了片刻,真相太残酷,不能让他这么早就觉得人情淡薄。于是他忍着恶心,转头夸起了慕屿:“怎么会呢?你可是门中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最可爱最讨喜的弟子,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对吧?”
慕屿双手捂着脸,害羞道:“知道就好了,干嘛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
慕玖辰忍不住嘟囔道:“要点脸吧你。”
“师兄你说什么?”
慕玖辰被吓了一跳,还好他没听清自己说什么。他转移了话题,问慕屿:“师父说人也许可以超越神,你觉得呢?”
慕屿大笑道:“什么?师父他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吧?”
慕玖辰看了看四周,脸色微变:“这种话要小声点说,不是,这种话不要乱说。师父行事自有深意,不管怎么说,我们只要尽力而为就好。”
槐逯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重华殿,向雪灵确认:“我刚刚听说,凉颐这个臭小子在下界欺负你了?”
雪灵不以为意:“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也罢。”
听到雪灵这么说槐逯更觉得忍不了:敢欺负我的主人,我定要让你知道天界的大门不是那么好进的!
槐逯对南天门守卫下令:“神女有令,鲛族殿下凉颐以下犯上,戏弄神女,触怒天威,今治其不敬之罪,令其受三重戒境之罚。”
守卫问:“神君可有神女的令牌?”
槐逯叫嚣道:“我这张脸不就是吗?”
守卫瞠目结舌,还带这么玩的吗?他笑了笑道:“神君莫要开玩笑了,您也不必为难我们,我们这也是公事公办。”
槐逯双手一叉,昂着头道:“那不如你现在去找神女确认吧,只是耽误了时辰,我可不知道神女会怎么处罚你们。”
守卫说:“我会快去快回。”守卫转身欲走。
槐逯又道:“知道为什么要选现在吗?就是要趁凉颐他来南天门之际,才能不引人注目地让他受罚,此等丑事神女不想让众仙知晓。我估摸着他快来了吧,你若非要一意孤行,那就去吧。”
守卫折返回来,赔笑道:“神君怎么不早说?如此紧要之事,神女可能一时情急,忘记给您令牌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槐逯嘱咐道:“他既敢冲撞神女,可不是会乖乖就范的主,你们到时直接处罚便可,不必知会他。”
守卫道:“属下明白。”
三重戒境分为第一重戒灾之境,第二重戒念之境和第三重戒妄之境。
凉颐走进了南天门,眼前这条路一望无际,四周安静得诡异。凉颐觉得奇怪,他开始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他原路返回,竟然也没有找到南天门。
就在他摸不着头脑时,突然间发现自己竟置身于灭魂阵中,他看向了旁边,凉谨和母妃也在。他拉着凉谨和母妃的手拼命向前边跑边喊:“快走,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你们!”
眼看着马上就能闯出灭魂阵了,凉颐回头发现,母妃和凉谨满身是血,离他越来越远。凉谨的眼里不断地流出血泪,他怒目圆瞪,悲愤地喊着:“你为什么要害我?”
“是你害得我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好狠毒的心肠!”母妃眼中全是恨意,声音嘶哑如裂帛,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尖,一寸寸剜进他的心脏。
凉颐捂着心口,只觉呼吸困难,疼痛难忍。他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眼泪滑到了嘴里,竟是苦的。他嘴里不住地呢喃着:“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想要害他,我没有......”
母妃怒意更盛:“他已经死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愿意承认吗?”
凉颐已泪流满面,心中只剩下了自责和歉疚。他呆呆地坐在地上,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是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弟弟和母亲,是我害得你们死后也不得安宁。”
他的眸中渐渐有了光亮,这一定是上天给了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目光决绝:“一定是你们的亡魂还被困在灭魂阵中对吗?如今就用我这条烂命助你们超度吧。”
凉颐双臂张开,周身泛起蓝光,双手靠拢,掌间运功,将自己的灵力渡给了母妃和弟弟,直到母妃和弟弟恢复了原样。
他也因耗尽了灵力,最终消散在了灭魂阵中。
等他醒来,发现自己在繁花楼中的厢房里,他揉了揉晕晕沉沉的脑袋,猛然起身:“什么情况?难道我又做噩梦了?”
熙妍在门外告诉凉颐找到了他儿时的救命恩人,凉颐连外衣也顾不得穿,飞奔到楼下找她。她轻纱遮面,凉颐看不清她的脸。
这时雪灵提着剑出现了,寒声道:“她就是你要找的人?你想清楚了,是选择她还是选择我。”
凉颐察觉到了她身上隐约的杀气,弱弱道:“她只是我的恩人。”
蒙面女子轻声唤道:“凉颐,你真的忍心抛弃我吗?”
凉颐颤声道:“对不起。”
雪灵收起了手中的剑,面若玄冰,口吐霜花:“最好如此,若日后让我发现你们之间有什么纠葛的话,我会杀了她!”
“殿下,殿下......”
凉颐听见有人叫他,缓缓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趴在酒桌上。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在繁花楼吗?”
仙侍柔声道:“殿下莫不是喝糊涂了吧,今天可是殿下和神女的大婚之日。殿下贪喝多饮了几杯,便昏睡了过去。我带殿下去寝殿吧,神女在等着呢。”
凉颐用手揉了揉额头:“大婚?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仙侍含笑道:“等洞房花烛之时,殿下这酒也该醒了。”
仙侍将凉颐带到了寝殿门口,凉颐推开门进去后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子。
虽然新娘却扇遮面,看不清模样,他还是敏锐地察觉到此人不是神女,她气质温婉,与神女有着天壤之别。
“你不是神女,你是谁?”他心中隐隐觉得忐忑,眼前这个人竟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她红唇轻启:“我就是你心心念念要找的人,你难道把我忘了吗?”
凉颐只觉惊恐不安,雪灵那双盈满杀气的眼睛浮现在他眼前,脑海中已被她的话占据:我会杀了她!我会杀了她!我会杀了她!
凉颐的喉咙像是被人掐住,用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发出低沉的吼声:“不,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快离开。”
说完他拉起她的手走向门口,这时雪灵闯了进来。
“想走?已经晚了。”她的声音伴随着殿外的电闪雷鸣,凉颐顿觉心惊肉跳。
凉颐还没有反应过来,雪灵便幻出长剑,一剑刺向了蒙面女子的心脏。
“不!”凉颐红着眼眶,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嘶吼。当他扶住她时,发现她已没了气息。
凉颐第一次意识到,神女就是一个披着神翼的魔鬼。
雪灵面无表情,冷冷道:“我说过让我发现你们再有瓜葛,我会杀了她。”
凉颐眼底血丝蔓延,脖颈青筋暴起,手中紧紧攥着宝剑,很显然凉颐对她起了杀心。
“你想干什么,你要替她报仇吗?”她依旧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凉颐一丝理智尚存,他明白他杀不了她,就算他真能杀得了她,他又下得去手吗?如今魔族虎视眈眈,她一死,三界必将生灵涂炭,他怎能因着一己之私而罔顾众生呢?
可这样的神三界又真的需要吗?
凉颐内心几经纠结,无助地哽咽道:“报仇?你明知道我杀不了你,但我不会让她白死的。一命抵一命,恩人,我们黄泉路上再见。”
凉颐自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