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先生扶着锦泗缓缓起身,挽着她的手助她洗漱。
温热的水扑在脸上,锦泗感觉整个毛孔都被打开了,她呼出一口气,“先生这么贴心?”
摇先生垂眸扫了一眼盛满了温水的脸盆,欲言又止,“不是我。”
锦泗顿了顿,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水里倒映出的自己。
摇先生看这二人来来往往,第一次觉得有些有趣,于是揶揄道:“你和他,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你看着不像会动凡心之人啊。”
锦泗耳朵被热得红了几分,她装作没听到,又往脸上扑了几把水。
等彻底清醒过来,她总算发现了一个被自己遗漏了的细节,“刘大人身为官府主事,却三番两次将案件交与我调查,自己倒是在官府坐享其成,我先前以为他是有什么不能说的苦衷……如今看来,他有意培养我也是你指使的吧?”
摇先生这倒不避讳,“没错,不过我只是跟他说让你学着点,可没想让你越俎代庖,以至于现在传出了名声,被有心之人为难。”
锦泗嗤笑一声推开门,“我若不想放手,谁能强迫我?”
在门外候着的言淮闻言转过身来,对她勾起一个微笑。
锦泗走下台阶,打趣道:“言公子这笑像是永远挂在脸上。”
言淮闻言收敛了笑意,故作深沉,“你不喜欢?”
锦泗哼笑了一声,手用力一挥,直接牵上了那人宽大的手。
“我喜欢,言公子笑起来最最好看。”
阳光投在锦泗琥珀色的眼瞳上,爱意透明得能直达心底。言淮小幅度抿了抿唇,眼里晦涩难懂。
廖联还同先前来时一样萧条,柱体血迹都没有收拾过的痕迹,显然除了他们,再无人来了。
摇先生暗自琢磨,“不应该啊。”
锦泗问此言何意,她解释道:“注灵台灵力已被稀释,昆仑山仅剩的灵力都会被汲取干净,如此大的动静,他们没理由不来查看。”
言淮沉着嗓子补充:“方才我四处转了转,数间寝舍都没有居住过的痕迹,我也没发现暗道,廖联就像是……”
“被隔绝了一样。”锦泗蹙着眉,抬眼看向言淮,“对吗?”
“嗯。”
锦泗摸了摸一旁的山体,手心聚起赤色灵力,闭眼感受。
“我探查不到任何一丝灵力,连花草树木都是如此,那短时间内,人绝无可能来过这。”
言淮看她如此笃定,不免有些惊奇,“阿泗,你的灵力……”
摇先生正要插话,锦泗及时补充道:“摇先生在阵法内助我打开灵脉,机缘巧合之下,我吸收了注灵台的灵力。”
言淮了然。
锦泗一瞬间就猜到摇先生会糊弄此事,她没想撒谎,但也不想现在就告诉言淮法司之事。
她还不知她和言淮的未来会不会受着天道影响,在一切尚不明晰的情况下,她不想让言淮多虑。
突然,一声尖锐无比的嗥叫响彻山谷!
“啧。”锦泗下意识捂住耳。
摇先生一下子怔愣住,随即色变,一把抓上锦泗的手,“是它!它来了!!”
言淮揉了揉耳朵,蹙着眉问:“先生,这是何等精怪?竟能发出如此巨响。”
锦泗见摇先生如此紧张,连忙放下自己捂着的手。
“锦泗,这是上古凶兽,朱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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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开了它的封印,这没问题吧?”一位老者立于山顶,一股股风接连掀起他的白袍。
站于他身旁的那位身着紫黑色长裙,面上戴着纱帘,她手轻轻一挥,远处那道结界便立刻破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有本座在,你何须担心?”她随口说了一句,嗓音淡淡的,像是一下子就能被风吹走。
老者本能地觉得有些忐忑,他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提醒道:“五庄主,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五庄主枯无心这才转了转眼睛,睨了他一眼。她嘴角在面纱下轻轻翘起,眼里笑意波光流转,还不忘安抚自己的合作伙伴,“你助本座召出朱雀,本座自会如你所愿。”
那老者微微松了口气,他正要问召出上古凶兽朱雀有何作用,就见五庄主又挥了一下手,暗紫色灵力霎那间便传到那处结界。
砰!
朱雀冲天!
伴随着它发出的一声声尖锐鸣叫,它张开的双翅愈发燃起熊熊火焰!
它在复苏……
老者一下子拧起了眉,那自在飞翔的朱雀却似有所感,转身朝他们直直冲了过来!
看着浑身燃烧着的凶兽朝这里冲来,老者立时吓得后退一步,正想拉着五庄主往后撤,却见五庄主哼笑一声,手一张朝它飞了过去。
一道金红一道暗紫飞速冲撞,老者被光线一闪,再一睁眼,他的合作伙伴已站在了凶兽朱雀的脖颈上!
“五庄主!危险!快回来!!”
冲着这句话,无心终于施舍给他一个冷淡眼神,“山长,你助本座降服灵兽,功不可没!等本座了了事,自会前来助你。”
说完,她就驾着朱雀飞速俯冲下了山顶。
锦泗敏锐捕捉到一抹金红飞下山顶,她连忙问摇先生:“若上古凶兽被放了出来,该当如何?”
摇先生虽没亲眼看到朱雀出逃,但此时听着声音她也面色煞白,“……若是朱雀破阵,那人间将再无生灵。”
锦泗瞬间沉下了脸色,言淮难得带着几分慌乱道:“上古凶兽为何会被镇压于此处?”
摇先生快速解释:“朱雀本是灵兽,但因自负神脉,它的内丹承受不住这愈发强劲的灵力,一时走火入魔,为祸苍生。法……一位前辈耗尽半身灵力才得以降服它,将它神骨镇于昆仑山,由我们廖联历代山长和长□□同看守。我也不知为何它会突然出来……”
言淮不禁疑惑,“神脉?”
锦泗拧着眉插话,“看来他们要动手了,廖联两位长老和山长至今下落不明,许是被组织带去打开了结界!方才我好像看到了朱雀的身影,我们必须尽快下山!”
摇先生心下一慌,忙道:“锦泗,只有……”
锦泗回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我知道。”
朱雀与锦泗共同身负神脉,如今它才刚复苏,是再次镇压它的大好时机,若等日后它逐渐恢复,必定是她母亲亲临也于事无补!
锦泗二话不说,伸手召出一把赤色灵剑,踏上它急速飞下山去,言淮和摇先生也匆忙跟上。
“啊!啊!”
百姓们挣扎着捂上耳朵,他们抬眼看了看天,并无异常,那这刺耳的尖叫又是从哪来的?
鸣叫声一时停止,百姓们缓缓松开耳朵,正松了一口气,忽然看到地上投出一片巨大的鸟形阴影!
他们愣愣地抬头去看,对上朱雀睁着的赤色巨瞳。
“啊!!!”
这会儿尖叫的人倒成了百姓,有人被吓得直接晕了过去,还有人一边喊叫一边抱起自己的孩子跑开。
“妖怪!有妖怪啊!!”
“快快!快去叫国主!!”
“廖联的人呢?!那群学生不是整日谈着修仙修道吗!怎么这么大一个妖怪过来都不知道!!”
“哇啊!娘亲,我怕……”
场面一度混乱,没过多久天泽的街市就堆满了四处散乱的杂物,再无一人。
但枯无心还是能听到人们躲在暗处的啜泣声。
她颇感有趣,看着脚下的众生笑道:“凡人真是愚昧,连上古灵兽都认不出来。”
无心扫过纷乱的街道,破败的屋舍,微微眯起眼,轻声道:“司苌,这就是你护着的人间吗?”
她右手抬起,轻轻往下一拨,朱雀像听到召唤般往底下喷出一道灵火!
灵火对于凡人而言威力是何其巨大,几乎是一瞬间就有躲藏着的人被灵流冲击炸了出来。
扑哧!
数个人在同一时间炸开,肉泥随意地散乱在泥泞地上,血液四溅!
“啊!!!”百姓们更加惊慌,连忙逃出自己躲藏的地方,他们拼命往远处跑去,甚至有几个人顾不上带上自己年迈的长辈和幼童,只余他们在后面慢慢地跑着,哭着。
朱雀扫过这群惊弓之鸟,被镇压多年,它难得见到活物,一时激动又朝他们“友好”地喷了一口灵火。
“啊!!”
哀嚎遍地,血肉都混在了一起,狰狞到不忍直视。
无心扫到街市两排长长的商铺,从朱雀头上飞下。她走到一家还蒸腾着热气的小摊,上面还放置着一排高高的竹笼子,她掀开盖子,看到了一个个圆圆的包子。
“……”无心眉心突然蹙起,烦恼的情绪难得从她平静的眼里出现,“凡人还真是无趣。”
她略微不耐地看向前方四处奔逃的人们,手一挥,一道紫黑色灵力转瞬间聚起一把半透明的灵剑,接连穿透过了几个跑得慢的百姓。
有老人,有幼童,还有被丢下的妇女。
无心看着一个个黑点停下,躺倒在地上,才终于看到一丝舒爽。她无比冷淡地吐出一句:“本座何时允你们走了?”
“住手!!”
谁敢拦她?无心回身看去,只见一群少年郎正叽叽喳喳地朝自己跑来。
“住手!”再术首当其冲,喊得脖子都红了。
老雷和霍外呈也跑在后面,最后还跟着一个大着肚腩,身着官服的壮年男子。
无心眯了眯眼,突然笑了一下,一伸手数道紫黑色结界就捆住了几人,教他们动弹不得。
老雷被禁锢在原地,只好拿剑指上她,怒吼道:“把我们放开!”
无心往前走了几步,脚下的沙尘都随她沉稳有力的步伐扬了起来。
“一群拿着玩物的娃娃,也敢来本座面前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