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马路上都是自行车,很少有小汽车,一般的家庭也买不起小汽车,因为他们是骑自行车来的,所以也得骑自行车回去。
赵崎野在前面,赵芃在中间,韩煜在最后,赵崎野一喊:“准备好了吗,我要出发了!”
赵芃就紧紧抱住赵崎野的腰,韩煜就牢牢的拽住赵芃的衣服,因为后座是改装过的,所以赵芃和韩煜坐在后面一点都不挤,三个人就这样回了家。
赵芃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风扇,然后搬来小凳子坐在风扇前,让风扇对着自己的脑袋吹。
她把双手撑在凳子上,身体向前倾,这样凳子后面的两个腿就会翘起来,她经常这样玩,就像坐在木头做的木马上一样。
赵崎野看到后,开始嘟囔她:“这样对着脑袋吹,你也不怕感冒。”
吹到风扇的赵芃十分满足的回了一句,“没关系,我身体很好的。”
韩煜径直上了楼,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件短袖,想换掉现在身上穿的这个,脱到一半,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穿了回去,然后开始给自己洗脑,只是汗水而已,不脏的,反正晚上也要洗澡,晚上再换。
一整个暑假,韩煜都是在赵芃家度过的,有时候,赵芃总是有一种错觉,总觉得韩煜好像真的跟她是一家人,也真的就是她哥哥。
陈元来接韩煜的那天,赵芃一大早就躲进了江年家,因为她实在是学不会坦然面对离别,为了不直接面对离别这件事,她选择逃避,不去想也不去看。
她曾经天真的以为,如果没有亲眼看到自己珍惜的人离开,自己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的悲伤。
长大后她才发现原来并不是这样的,如果不亲眼看到的话,那么除了离别的伤感,还会有遗憾、后悔之类的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而这些情绪又会慢慢在心中凝结成心结。
你会在无数个深夜里,辗转反侧,脑海里不停的想,如果当时能好好告个别,就好了!
然而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你永远都没有办法回到过去,也不可能再去告别,只能任由那个心结一直埋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这样说起来,那次跟爸爸一起送妈妈出国,应该是她做过的最明智的选择。
刚一见面,陈元就给赵崎野塞了一沓钱,“这些是韩煜的学费,他姥姥生病,我得一直在医院陪床,这出院了,我还得在床前伺候,他爸爸工作又忙,所以就一直都没时间给你。”
赵崎野把钱给推了回去,“这钱我不能收,其实我也挺喜欢小煜这孩子的,他拥有绝对乐感,如果好好培养他,未来一定大有作为。”
陈元笑了笑,“这个情况,我也发现了,所以这才送他到你这学小提琴的,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继续让他在你这学习?因为他手指不是很长所以练钢琴不太合适,练小提琴才是最好的。”
面对陈元的殷切请求,赵崎野想了一会儿,开口说:“虽然我也很想教继续他,但小煜是有天赋的,以我现在的资质,我怕会毁了一个好苗子,我觉得应该找一个比我更有资格的人来教他,我以前在乐团工作时认识一位小提琴家,前阵子他还拿了国际奖项,如果他能教小煜的话,小煜肯定能学到很多,而且还会有上台表演的机会,名师出高徒嘛,等回头我帮你问问,看他还收不收学生。”
“那这钱,不管怎么说你都得收下,这些日子在你家又吃又喝的,哪一项不需要花费,而且现在芃芃还小,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芃芃她妈又......”
提到赵芃她妈,赵崎野愣了一下,又接着说:“唉,这也没办法,生活不是还得过下去吗?”
说完还冲着陈元笑了笑,想向她证明,他自己一个人也可以把赵芃抚养长大。
“你就收下吧,不然我都不好意思让你帮我介绍老师了。”话刚说完,陈元就十分迅速的把钱塞到了赵崎野的怀里。
突然从楼梯口传来一阵车轱辘的声音,想必是韩煜把行李收拾好了,赵崎野连忙把手中的钱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哟,这大皮箱这么重,小煜可别拿不动。”
说完就迈着步子上去了,想要帮韩煜把行李箱给拎下来,走到拐角处正好看到韩煜正提着箱子往下走,十分热情的说:“来来,叔叔帮你拿。”
陈元从赵崎野手里接过行李箱,“给我就行了。”
然后又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赵芃的身影,于是又问:“芃芃不在家吗?怎么没看到她。”
“她啊,一大早就去朋友家玩了,怎么拦都拦不住,原本还想让她送送小煜的。”其实他也不知道赵芃去哪了,他只知道早上他起来的时候,赵芃就不见了,只给他留了张字写得歪歪扭扭的纸条,说自己出去玩了。
陈元笑了笑:“没事,没事,小孩子嘛,贪玩很正常的。”
韩煜站在一旁,抬起脑袋看向赵崎野:“那叔叔,你帮我告诉她,我回家后会给她打电话的。”
赵崎野和蔼的看着韩煜,“好好,我会跟她说的。”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韩煜与刚来赵芃家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陈元也说不太清楚。
陈元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就催促韩煜上车,但韩煜还是站在路口东张西望的不肯上车,问他怎么还不上车,他也不说话,就一直呆呆的望着一个方向。
等了很久也没见到赵芃的身影,于是他就失落的上车了。
紧接着小车像头狮子一样吼叫着窜了出去。
韩煜走后没多久,赵芃就回家了,赵崎野一见到她就问:“你刚才去哪儿了?今天小煜走,你也不在家好好待着送送小煜。”
其实韩煜走的时候,赵芃一直在江年家楼上看着,她一直都悄悄的探着头,看着韩煜家的小汽车,直到小汽车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回到家后,赵芃感觉,突然一下子,世界就变安静了!
就好像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虽然还有爸爸,但爸爸终究是个大人,不能像个孩子一样陪她疯、陪她玩、陪她闹。
想着想着,赵芃泪眼婆娑的抬头看向赵崎野,哭着说:“煜哥哥走了是不是就不会回来了。”
赵崎野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们不是有小煜家的电话吗?我们可以给他打电话联系啊。”
这下赵芃哭的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妈妈走的时候,爸爸也是这样说的,后来妈妈一个电话都没打给我,爸爸是大骗子!”
赵崎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早就该知道的,如果撒了一个谎,以后就会用无数个谎来原。
但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撒谎也别无选择了,“妈妈......是因为太忙了,所以才没给芃芃打电话的,等过几天,妈妈的病好点了,就会给芃芃打电话的,还会给芃芃买小裙子。”
赵芃停止了哭泣,眨着眼睛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赵芃想了一会儿,开口说:“爸爸骗我的,有很多很多,小时候骗我说药丸是糖豆,骗我说辣条是老鼠肉做的,还骗我说打针就像蚊子叮......”一边说一边还掰着手指数。
赵崎野汗颜,是谁说小孩子不记仇的?“......这次,爸爸绝对不会骗你了,我发誓。”
赵芃傲娇起来,“那就再信你一回吧。”
后来过了没多久,妈妈真的寄了一包衣服过来,还给赵芃写了一封信。
她看了一眼发现有些字不认识,所以就赵芃兴高采烈的的拿着信去找赵崎野,缠着刚下班的他读给她听。
亲爱的:女儿
见字如面!
这封信很早之前就写了,可能要辗转一个月才能送到你手里。这是妈妈第一次给你写信,希望你能记住妈妈说的话。
宝贝你渐渐长大了,也慢慢懂事了,妈妈虽然远在美国,但妈妈的心还是时时刻刻的跟你在一起。但你要明白,爸妈虽然给了你生命,但给不了你一切,你想要的东西得靠你自己努力得到。
妈妈希望你能好好听老师的话,听爸爸的话,好好学习,为了在以后的人生中有更多的选择权利和自由,不要为了生活而工作,应该是因为梦想而工作!
爱你的妈妈:沈月琴
2002年3月10日
赵崎野读完后,把信还给赵芃,笑着问她,“看吧,我没骗你吧。”
赵芃接过那封信,又看了一遍,问道:“爸爸。“辗转”是什么意思?我们老师没教过。”
赵崎野想了一会儿说:“意思就是,这封信经过许多人的手,经过很多地方才送到你面前。”
赵芃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认真的看向赵崎野,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美国离我们很远吗?为什么送封信要这么久?那是不是妈妈不给我打电话,也是因为太远了,打不通?。”
赵崎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随意敷衍了一句,“是啊,是因为太远了,我的芃芃真聪明!爸爸现在要做饭了,你一个人看会儿电视。”
说完他就转身进厨房了。
作为父母,最大的悲哀大概就是:即使付出全部,依然觉得对不起孩子。
虽然赵芃的出生对赵崎野来说是个意外。
但作为一名父亲,他很自责,自己没有给赵芃一个完整的家庭,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后知后觉,明明自己还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就成为了一个孩子的父母,然后在他余下的后半生里,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如做一个合格的父母。
就这样一连过了好几年,沈梦瑶一次都没回来过,原因也从原来的看病,变成了上学,到后来又变成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