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雨夜不说谎
那天的雨从黄昏下到午夜,像是从山里走来的旧情绪,缠缠绵绵,落个不停。
余蔓到他工作室的时候,脚踝以上都湿了。她一推门,屋里很暗,只有小桌灯亮着,言之坐在落地窗前,手边一杯冷掉的红茶。
她没说话,先去厨房烧水。
言之抬头看她:“你来干嘛?”
“送伞。顺便来帮病人拔罐。”她回得淡定,手已经将水壶接满,像在自己家。
“我不是你病人。”他说。
“是。你连病都不肯承认。”她转头看他,语气温柔得像嘲讽。
他没回嘴,只低头去拿桌上的稿纸。半天,他突然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打算解释?”
“解释给谁听?”她放下水杯,“对粉丝解释,粉丝也会分两拨;对读者解释,读者大多并不在意;至于……你。”
她看着他,认真问:“你觉得我应该向你解释吗?”
“我不知道。”他垂下眼,“但我当时,挺想听的。”
余蔓轻笑:“那你倒是来问。”
“你不是不怕被误会吗?”
“我是不怕。”她靠近一步,“但我也不是不会难过。”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窗外一道雷划过天幕,接着是厚重的雨声,像整个夜晚都在为此鼓掌。
他缓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像看一个多年不敢靠近的答案。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阵写不出字来?”他说,“因为我开始怀疑,写字还有没有意义。写给谁,谁懂。”
她没回答,只从包里拿出一本书,摊开扉页。
那是他的旧作《边界之上》,他早年写的一本短篇小说集。
扉页被折了一角,密密麻麻贴满了便签。
“这是我大学读你书时做的读书笔记。”她说,“你写到‘人与人的靠近从不是浪漫,而是一场日复一日的疼痛试验’。”
“那句话让我哭了一夜。”她语调平静,“我觉得终于有人明白了。”
言之望着那一页纸,像看到过去的自己在沉默里留下的火种,而她是那个替他保管了这么久的人。
他终于站起身,走近她。
“那我呢?”他说,“我什么时候才开始懂你?”
她望着他,语气缓慢:“可能是从你说你怕我误会你开始的。”
他像被这句话刺了一下,轻轻笑了。
“可惜,我脸盲。”他低声说,“现实里,我那么久才认出你来。”
“可惜我不盲。”她轻轻接话,“你写给我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一瞬间,他伸手抱住了她。
没有预兆。
只是把她紧紧圈进怀里,像要将这场雨的噪声隔绝,将所有曾经的沉默、犹疑和失语都化作一次具体的拥抱。
她没有动,也没有推开。
只是在他耳边轻声说:
“言之,如果你觉得自己是只不被理解的怪物,那我就来当那个懂怪物语言的人。”
他眼眶泛红:“我不想你懂我。”
“我想你留在我身边。”
她抬起头,看着他:
“我不是留在你身边。”
“我是站在你身边。”
深夜,雨停了。
他们坐在阳台上,喝她泡的桂花乌龙茶。
他问:“如果有一天大家都不再误会你了,你会不会不习惯?”
她想了想:“那我就去开一家不需要被理解的茶馆。”
“你当老板娘?”
“你当吧台小哥。”她说完,又笑,“反正你已经当了很久的我故事里的背景。”
他望着她的侧脸,忽然说:“不想当背景了。”
“那你想当什么?”
他轻声说:“主角。”
她没看他,只是把茶杯放到他手边:
“主角要懂得说实话。”
“比如?”
“比如喜欢就说,别藏着。”
他握住那杯茶,低头一笑。
“我喜欢你。”他说。
她终于看向他,眼睛里,是终于不再回避的温柔。
“好。”她说,“那我们开始一场真正的故事吧。”
(第七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