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嘶,手掌好痛,后脑勺也挺痛的。”

    床上,脸上有擦伤痕迹的少女迷茫睁开眼,俩条有力的胳膊撑在床上,手掌内的伤痕受到挤压,发出痛的信号。

    “公主,您醒了。”

    守在寝室门口的小宫女在外欣喜地喊了一句,接着连忙拉开柔和的石青床帐,为她递上玉杯装的蜜水润嗓。

    “什么人!是皇兄来送我归西的吗?”

    没有接过玉杯,她反而眼珠自下而上看她,一般人做这动作会显得楚楚可怜,沈念奚不一样,她有一双狭长的眸,反而显得危险。

    眼前穿宫女服制的少女,面若玉盘,似杏大的眼。

    “你是……珠玉?可珠玉……怎么会……”沈念奚认清对方的脸,心下大骇!

    抓住被角,想掀起下地,却又因为疼痛松开,伸开看掌,发现雪白的棉布早已猩红一片。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本宫带到这里!”

    沈念奚又是惊悚又是警惕地发问,没接过水。谁懂大半天看见鬼的可怕!

    珠玉是她的贴身宫女,早期颇得重用,后来……

    为她挡刀而亡。

    死去的人怎么会好端端站在此处,除非……这是死前的幻想。

    想到这里,沈念奚紧皱的眉眼舒展开,眼里衔着怀念和歉意。

    常言道:人死前总有回马灯,看来她如今也是轮到了,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是琵岭长公主拜访郑国公府时,看到小住那的您,发现您和皇上与贵妃娘娘尊容颇为相似,一番调查后确认您的确是当今皇上的血脉。”

    “琵岭长公主想告诉您这个好消息时候您还在睡着,可钦天监推算的好时间不能错,只好委屈您在梦中回宫。”珠玉脸色莫名,奇怪又恭敬地回答。

    嗯?

    什么意思?

    走马灯还会自己编故事?

    沈念奚感到莫名,公主金尊玉贵不养在皇宫,怎么会活在乡野,还说的是她。

    她出生后,长在宫中,上树掏鸟,下池捉锦鲤,拳打八哥,脚踢七姐的狠人是也。

    长大后更是因老皇上想清算她外公家,干脆和八哥结盟,她负责拖时间,八哥利用这段时间粗暴提刀而来,一刀剁下皇上的狗头。

    你问旁边的侍卫去哪了?

    当然是被她挟天子以令诸侯,嚣张请出殿外后,被埋伏救父的十二弟的人手干掉了。

    可惜了,沈念奚惋惜的想,十二弟老觉得自己聪明过人,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八哥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乱臣贼子,在看到十二弟后,和她对视一眼,弑父夺位的名声,十二弟是洗不掉了。

    嗖!她也凉了。

    为什么?

    因为她也是个蠢货,光想着护住外公家,没想到外公也想要更大的从龙之功,弑父夺位罪名也不能只有十二弟一个人担。

    精神恍惚间,沈念奚听到珠玉还想给她介绍一下长乐宫,不出所料,被拒绝掉了。

    有这说话时间,还不如彻底死前多看看这宫殿。

    沈念奚贪婪地看着珠玉,以及这梨花床。这梨花床伴随了她的孩童至少女时代,后来因为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净。珠玉也落了个玉碎下场。

    如今,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当然得好好看看。

    不知道死前能不能见见娘,毕竟算是自己牵连而亡。

    她性格急躁,行事嚣张,有的是人说自己不像个公主,像个悍妇,甚至因为她十八后,几次夜不归宫,宿在外公家,被上朝弹劾。

    理由是:不守宫规,不守妇道!

    把沈念奚气的一乐,专门等那老头下朝回来,套麻袋,等他再次醒的时候,倒挂在树上,长安最红的青楼前,上衣扒光,肚皮上拿墨水大大写几个字。

    我逛青楼!不守男德,快来弹劾我!

    被来逛青楼的几位同僚碰到,几人面面相觑,既不想自己因为逛这里被弹劾,又不想被老头认出来,只是以袖掩面,悄然逃走,没想到老头过于激烈挣扎,明显认识他们的样子。迫于周围人指指点点,几位只好憋屈地给老头脱困。

    老头回去完全给上官告状,给皇上写奏折,和他同一党派的抓住此点狠狠弹劾,沈念奚选来选去,选中一个弹劾最恨的,多翻折腾,搞得那人第二天起床看镜子,自己眉毛是绿的,下朝回来,怎么小心走,衣摆总能一分为二,里面裤子隐约露出肉。

    他也不是没反抗过,结果就是更大的的丢人,咬咬牙,干脆备厚礼给沈念奚外公府上,由他们转交给公主,并表达歉意,希望公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沈念奚从此一战成名,八哥也注意到了她。

    想来就是那时候她踏上八哥的贼船的,沈念奚后悔地想。

    太阳东升西落,晚霞如浪,映照大地一片暖融融。一个穿青绿对襟短衫搭深蓝齐胸裙女人快步踏入长乐宫。

    女人是长乐宫的主人,亘朝皇帝的贵妃,因出身世家耿氏,尊称耿贵妃。

    今年是她在宫里的第十八年。

    她身后跟着一片仆从,个个手里带着皇帝的珠光璀璨的赏赐,步调一致,不苟言笑。

    她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在人间角落像朵野花般生长,倔强又努力的活着。

    “岁从,你看着他们把东西登记入库。”耿贵妃满头金钗,衣服用浮光锦制作,阳光下极为耀眼,岁从被晃了一下,沉稳应答。

    “是。”

    于是,一行人分开,耿贵妃一人前去看她十六岁的女儿。移步至门前,她扑通扑通的心告诉她此刻是多么的慌张,癫狂。颤抖的手怎么也推不开轻盈的木门。

    她原以为自己此生膝下空虚,子女缘浅。连朝廷里最精锐的队伍派出寻找后,钦天监最厉害的神算子都说:“娘娘,节哀。”

    “吱呀。”

    推开平常从不触碰的门,穿过往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殿内,径直来到亮堂的寝室。

    里面只有沈念奚一人抱腿发呆。听到声音,她眼珠动了动,定在耿贵妃身上。

    “我的儿啊!”

    耿贵妃可以说一句飞扑过去,抱住沈念奚,双手环在少女背后,紧紧抱住自己失而复得的珍宝。

    拥抱过后,才略微分开,手指抚上脸颊。

    “好孩子,我是你娘,你的亲生母亲。”染紫的长甲贴在脸上,给没上妆的脸添上华丽。

    “我知道。”沈念奚非常淡定。

    太过淡定,反而让耿贵妃脸上一下子卡壳,这和她待会想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如果不是经过多番证实,本宫也不敢相信。”多番心理暗示后,耿贵妃艰难地挂着早就打好的草稿念。

    “可上天垂怜本宫!将本宫的女儿还回来了!”

    “你瞧,我们的面容有多么相像。”

    沈念奚好奇接过递过来的铜镜,镶宝石的把手铜镜硌得手疼,端详过后沈念奚肯定的得出结论。

    这就是她的脸,或者说,是十六岁她的脸。

    看来死前会变年轻,沈念奚一拍脑袋。

    沈念奚和贵妃有着如出一辙的张扬的美貌。无论是略微上扬的眼尾,深邃的骨相,还是标准的红唇都是同一种模板。

    只不过耿贵妃看着就气血足,面色红润,眉眼间带着久居高位的傲气与轻慢。她则是面色有些苍白,眼里确实同样的骄傲与年轻的好奇。

    “年龄,性别,血相融,头皮处有一血疤都足以证明,你是本宫的女儿!”女人迫不及待地打断,甚至夺过镜子,翻开沈念奚头发证明。

    沈念奚不自在推开贵妃的手,拉住染着色的衣袖“娘!”

    “嗯!”

    俩人再次紧紧相拥,泣不成声。

    只不过沈念奚是哭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耿贵妃是失而复得。

    下午,耿贵妃和沈念奚吃饭,耿贵妃亲自给沈念奚布菜,极力推荐自己的心爱吃食。饭后,俩人倚着殿外的栏杆,清风徐来,享用酥山。

    甜和冰在嘴里漫开,一大口下去,冻得牙痛,头清明,却还想得到更多。

    沈念奚觉得死其实挺好的,还能把以前美好日子再过一遍。

    就死前这么点温情,快把她长久积累的怨气吹弱几分。

    说起怨……沈念奚想起一个人。

    “娘,八皇子还住在宜春宫吗?”

    “住的,看现在天色,想来是八皇子刚下学的时间。”耿贵妃虽然疑惑为什么突然提起八哥,但她没有多问,还是回答了。

    “哦。”沈念奚一口吃下最后的酥山,碗推给珠玉,自己拍拍手。

    反正都走马灯了,什么都不是真的,自己稍微放肆点也没什么的吧。

    “走!珠玉,和本宫去找八哥!”说完,沈念奚就提着裙子跑远,多亏自己以前和十二皇子教好,常去探望他,这条路,太熟了。

    “啊?公主,您等等奴婢。”珠玉匆忙接下碗,抬头就看到沈念奚跑远了,还叫她跟上,只能匆匆又把东西给别人,自己草草对贵妃行礼,跟上去。

    “公主什么时候认识的八哥,她怎么知道宜春宫?”留下的耿贵妃面上挂着疑惑,迟疑问底下人,可底下人哪知道,纷纷摇头。

    耿贵妃也只能安抚自己没准是之前认识的,又想着有宫女跟着,后宫除了太后自己最大,放下心来,端庄吩咐宫人为沈念奚房间添加布置。

    她总觉得沈念奚现在的床不够软,要再来点铺的被褥。

    顺风顺水跑到宜春宫,没碰到意外。沈念奚看着眼前华丽的大门,冷笑一声。

    八哥不愧是八哥,门前还是最爱雕鹦鹉。花花绿绿的,不像个正经皇子。今天,就让她帮他脸上也挂只鹦鹉。

    沈念奚示意宫人不要通报,门前的俩个太监面面相觑,不知道眼前长相张扬的女子是谁,但如此嚣张,想来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于是默不作声。

    就这样沈念奚狞笑着冲进八皇子房里,看到有人背对自己坐着下棋,看到八哥背对自己,穿着最爱的紫藤萝外衫,她整个人都兴奋了,鸡皮疙瘩都起来,叫嚣着给他点鹦鹉瞧瞧!

    “八哥~念奚我回来找你索命了~”沈念奚对准紫藤萝外衫腰子就是一拳,打完还狠狠掐住化圆一扭,紫藤萝外衫连棋都拿不稳,黑色跌下棋盘。

    没想到八哥以前还是个梆硬少年,后面咋变成烤乳猪的。沈念奚怀疑这又是走马灯瞎编的。

    “噗……唔”紫藤萝外衫腰猛的一弯,闷哼一声,浑身颤抖。

    他一把腰弯下去,沈念奚就看到对面被挡住的八皇子,穿着玉色,体型比记忆中的他少几分丰腴,脸还是一样圆。

    “十……十妹,你先高抬贵手,要是尤兄之前得罪了你,八哥替他先配个不是,你先放过尤兄如何?”烤乳猪八哥把目瞪口呆收住,打了个冷颤后露出和事佬的笑容,恭维着沈念奚。

    沈念奚有些懵,为什么他穿了八哥的衣服不是八哥!为什么八哥还是烤乳猪!为什么为什么!

    紫藤萝衣衫可能缓过痛劲了,腾出手,反扭住沈念奚的手腕,扣住往前一拉!

    跌在紫藤萝怀里的沈念奚挣扎,逃脱不出后怒瞪他,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又该合理出现的人!

    脸黑的滴墨的尤昉!

    沈念奚惊呆了!怎么是这家伙!

    珠玉也惊呆了,她刚气喘吁吁跑进来,就看到这让她心脏骤停的画面!

    老天奶!难道公主这么着急跑过来是为了尤公子吗,路线也是尤公子说的吗?难道那些传闻是真的吗!!!

    全场唯一不震惊,甚至迅速调整好心态,继续乐呵呵当老好人的八皇子则是笑着“这是十妹的宫女吧,天不早了,是来给十妹送披风的吗?”

    沈念奚感觉故事发展不对,准备收手尬笑撤退。

    没拽动。

    “公主威风凛凛,同之前在尤某家住时,好像变了个人啊!”尤昉咬牙切齿,收紧手中细腻,笑的像是大铡刀,戳不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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