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桐花同归

    苍梧林的青桐树开花了。

    细碎的白花缀满枝头，风一吹就簌簌落下，像场无声的雪。黎桐站在树下，看着那块刻着半朵青桐花的石板，神格的光芒在她周身明明灭灭，像在挣扎。

    十年了。

    她守着三界的太平，守着冰冷的神座，守着这个他曾说过“要一起看青桐开花”的地方。可每当桐花飘落，心口那处被神格压制的空洞，还是会疼得让她喘不过气。

    “他们说，你成了真正的神。”她蹲下身，指尖抚过石板上的刻痕，那里的木质早已温润，像有了生命，“可我总觉得，我早就死了，死在你倒下的那天。”

    神格突然剧烈震颤，金光刺得人睁不开眼。它在抗拒，在警告——神不该有执念，不该有软弱，更不该……想死。

    黎桐却笑了，笑得释然。她抬手按住心口，神格的光芒在她掌心一点点黯淡，像被什么东西吞噬。

    “落夜，我护了苍生十年，够了。”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桐花飘落，“现在，换我来找你了。”

    她拔出一直别在腰间的青桐剑。剑身的金光早已褪去，只剩下古朴的木色，像他们初见时那样。她没有犹豫，将剑尖对准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是神格的位置，也是她与他最后一点牵绊所在。

    “当年你说，神脉与魔气，本就该共生。”她看着剑尖刺入身体，没有痛，只有一种久违的轻松，“现在，我信了。”

    鲜血染红了石板，也染红了飘落的桐花。神格的光芒彻底熄灭，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她的血脉，与那丝残存的魔气缠绕在一起，像两条终于相认的河流。

    黎桐倒在石板上，头轻轻靠在冰冷的石面，像靠在他曾温热的肩头。她看见漫天桐花突然聚集，在她与石板上方凝成朵完整的青桐花，金白交织，温柔得像新婚夜的烛火。

    “落夜……”她喃喃低语，视线渐渐模糊，“我来陪你了……”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听见他的声音，像很多年前在魔宫的红烛下那样，低低地唤她：“阿桐。”

    风停了，桐花不再飘落。

    只有那棵青桐树，枝桠轻轻晃动，像是在拥抱什么。树下的石板旁，多了一抹渐渐冷却的身影，与周围的桐花融为一体，再也分不清彼此。

    后来，猎妖族的人来苍梧林祭拜，只看到树下相依的两道浅痕，像有人并肩躺过。青桐花落在上面，一层叠一层，将所有痕迹都温柔掩埋。

    他们说，那天苍梧林的风里，有青桐香，有魔气，还有神脉的暖意，缠缠绕绕，再也没分开过。

    三界的神座空了，却没人觉得恐慌。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那位护了苍生十年的神，终于去了她想去的地方。

    那里有她爱的人，有开不尽的桐花，有不必再伪装的温柔，有……真正的归宿。

    桐花年年飘落，苍梧林岁岁常青。

    只是从此，风过林梢时，再也分不清，是哪一朵花在说“我等你”，又是哪一片叶在应“我来了”。

    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