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答？这是什么意思？你轻甩耳朵，摇头拒绝，
“报答是什么？我不想。”
“那可不行。”
黑曼巴的信子扫过你鼻子，“我救了你两次，每一次都关乎你的性命，你就这么对待你的恩人吗？”
他收紧蛇身，不断压缩你的空间，来自蛇类天生的阴冷压迫感逼得你迫不得已生出妥协的念头。但你还是倔着不肯，“可是我这么小一只，还没有你的头大……我不懂报答是什么呀……你好欺负小动物……”
“说什么呢？”
黑曼巴打断你的话，有点无奈于你这语气，极力跟你解释，“我可没欺负你。报答就是……就是对我好，你会什么就对我做什么。比如说给我打猎什么的。”
他又在说什么？
你愁得不行，“可是……可是你说的我都不会呀，我只会舔毛，可是你又没有毛……”
黑曼巴：“？”
可能是他的问题吧，他跟你有点沟通障碍。见你一脸认真，他倒局促了，“……那，那你不会学吗？哄我开心总会吧？”
“我不想学。”
你昂着头，一副“爱咋咋地我就不学”的模样，昂着头的小模样很倔，看得黑曼巴无言以对。
行呗。
他还能为难你这么一个小豆丁不成？
他松开对你的缠绕，滑行到一旁贴着地看你，他蛇身的宽度比你身子大了十几圈，通体黑亮，令人望而生畏。
但你不怕他。
他都救你两回了，怎么可能会吃掉你呢？就算吃掉，你也不够他塞牙缝的。
洞穴里黑漆漆的，透进来的光极其微弱，你虽经历了这么一遭，但心还算大，缓过来后就想睡觉。
与他对峙半晌，你说你要走，但这条黑曼巴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是不是傻？你被人扔在森林外圈，说明什么？说明有人想要置你于死地。你回到你那个小水帘洞也是死，他们估计盯着你那小破洞呢，你确定你要上赶着送死？”
你被唬得一愣一愣。
“谁要杀我？”
“我怎么知道？”
黑曼巴有点头大，“反正你在我这里呆着，我这里绝对安全。”
好像有点道理，又好像哪里不对？
你狐疑歪头，”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里？”
“……”黑曼巴顿时语塞。总不能如实说他偷偷跟踪过你吧？显得他多变态似的。只几秒他就有了对策，大言不惭道：“我有通天的能力，只要你沾染过我的气味，我就能追踪到你。”
“哇……”
还有这样的能力？
“你好厉害呀……”
你嗅了嗅自己的毛发，可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草香，你不由好奇，蛇是什么气味的？
你蹦哒几步跳到黑曼巴边上，凑着鼻子嗅闻他身上的味道，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黑曼巴与你不同，他是成熟的雄性，你这般对他来说太冒昧了。
他忙用尾巴推开你，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你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想闻闻你的味道。”
你动了动耳朵，单纯又无辜。
“你……”黑曼巴因你的话而焦躁不安，在洞穴里左右滑行，吐信子的次数也格外频繁，他看天看地看洞口，就是没有看你，你追着他左右跑，好奇他的回答，“你快说呀，你是什么味道的？”
“你有没有分寸？懂不懂礼义廉耻？知不知道雌雄有别？”
他用尾巴将你摁下，以高高在上的姿态质问你，语气却带着几分恼。
“没人教过我呀。”
你见他好像生气了，就有点委屈。你一睁眼就在那个洞里，一只兔孤独生活至今，要不是总有小动物来你的洞口喝水闲聊，你连说话都学不会。
你揣着两条前腿，顺着他蛇尾下压的力道趴下，整个身子被压得扁扁的。
黑曼巴愣了一下，默默移开尾巴。
他不理你，你也不自讨没趣，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躺下睡觉。
这里睡觉的条件自然没有你的小窝好，你的小窝铺着一层干草，睡着很舒服，而这里只有冷硬的石头。
你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索性跟这条黑曼巴攀谈起来，“蛇，你叫什么呀？”
黑曼巴朝你看过来，表情有点藏不住笑，你招呼人的方式真是有够独特的，见你好奇地盯着他，他懒洋洋吐了吐信子，音调刻意拖长，“想知道吗？兔——”
你点点头，往他这边挪过来一点。
黑曼巴瞅着你的小动作，语气漫不经心，“我啊，我叫小黑。”
“小黑？”
你不可置信地复述了一遍，上上下下打量他，脑袋机械般一点一点，“你应该叫大黑吧？”
“随你怎么喊。”
黑曼巴哼笑着，“礼尚往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
你不禁犯难。你哪儿有名字……
没有人给你取过……等等，你想到了那个白毛野人。他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叫清水杏。你挺喜欢的，而且这是你第一个名字。
于是你犹豫片刻，含糊不清开了口，“我叫清水杏。”
“清水杏？是个不错的名字。”
黑曼巴喊了你几声，逗趣似的。
你忍不住叹息，方才还不错的兴致瞬间变得低落。白毛野人也会这么喊你。他知道你被扔掉了吗？他现在在做什么？他是生气还是难过？他会不会……来找你？
他的情绪左右了你的心绪，你不想看到他那么难过。
你一脸落寞，把黑曼巴看得有些怀疑自己了。他说话很恶劣吗？怎么喊你几声你就这样了？
“小兔子？”
他用脑袋拱了拱你，谁知道你这般弱柳扶风，一碰就倒，还摔了个趔趄。
“对不起对不起……”
黑曼巴忙用尾巴扶起你，在一旁不停道歉。你肯定他是一条好蛇，就是有点缺心眼。他这么大只，干嘛非要来拱你？
你顾不上身上的尘土，蹲在一旁闷闷不乐。
黑曼巴也是个有脾气的，哄了你几句之后见你还是不理人，干脆同你赌气，把头一扭就不说话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凭什么一直怪他？
你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的模样看起来比你还郁闷。
算了。
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忍一时风平浪静，你用前腿扒拉他几下，先一步低头，“蛇，我不怪你了。”
“？好样的。”
黑曼巴马上回嘴，气呼呼瞪着你，你不明所以后退几步，与他这个庞然大物对视着，不知道他又在气什么。
“我有名字，我叫小黑，你能不能别喊我蛇了？”听着怪难听的。
你这才恍然大悟，马上笑眯眯喊他，“小黑～”
“……原谅你了。”
他傲娇地哄了一声，语气终于带上一点笑。
你歪歪头，觉得他这蛇真和善。比你在白毛野人身边遇到的几个陌生人都好相处多了，他还会同你打闹。
你安心地闭上眼。
等了一会儿的黑曼巴扭过头来再看你时，你已经睡着了，缩成小小的一团，和底下睡着的石头半大。
真是的。
他无奈摇了摇头，滑行到你身前挡住洞口灌进来的风。
*
会在哪里呢？
夏油杰与一众暗卫在大街小巷寻找你的身影。
两个小时前，冷冰冰不顾阻拦强硬地闯进了他的寝殿，同时还带来了一个很坏的消息，得知你不见的那刻，一向温柔沉稳的他脸上竟也出现了一丝裂缝。
“悟呢？为什么没看好她？”
“主人也被迷晕了，我找过家入医生，家入医生说至少要等到明天中午主人才会醒过来。”
“……这是一次有预谋的动手。”
夏油杰蹙起眉头，神色凝重地披上外袍，“我会去找，你去守着悟吧，有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
“我替主人谢过夏油族长。”
冷冰冰恭敬说着，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夏油杰系好腰带，随手束起脑后长发便出了门。
对你动手的人一定是兰因殿的人，甚至是五条悟的身边人，否则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得手。真是奇怪，你才刚入兰因殿，人还不识几个，又会是谁心怀不轨？
他领暗卫将兽人国翻天覆地找了个遍，但兽人国地界太大，要找到你的踪迹很难。
他眺望着远方黑压压的森林，心中很快有了主意。城中没有，那你极有可能被送回了森林中。
将兽人国圈在其中的，附近只有三大片林子。拉莫森林里猛兽居多，若形单影只断然是不敢贸然前往的，裘科沃森林绿植较密，蚊虫横行，你或许会在那儿，至于卜尔厄森林……那是五条悟找到你的地方，你也极有可能回到了卜尔厄。
只要有可能，夏油杰一定要找到你。
这股执念来自哪里，他也说不清，但……念在与已故王妃的旧情，他也一定要找到同样身为垂耳兔的你。
“古见古千，你们两人分别带一队暗卫去拉莫和裘科沃，以自身安全为先，不要涉险，不要进入森林中心，如果外圈没有发现她的踪迹就回来禀报。”
“是。”
领头的两个暗卫带着人马兵分两路。
几个小时搜罗无果，夏油杰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你真的……死了吗？如果没有，那他为什么找不到你？
前来汇合的古见古千同样没有任何你的音讯。
卜尔厄森林不大，他把整个林子翻遍也找不到你。
“悟会很难过的吧……”
他叹息着，目光反复掠过通讯手环，不知道该不该通知五条悟，等悟明天醒来看见他的消息，他会不会……想不开？
应该不至于。
可你……很特殊。不仅是对五条悟。
“累的人先回去吧，还有精力的陪我继续在这林子里找。”
他再次进入到卜尔厄森林中。
“嘶……”
兰因殿内，五条悟头疼地睁开眼睛，胳膊被枕得发麻，一边脸上全是制服褶皱压出来的红痕，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浑身上下都像有电流窜过似的麻痹感。
他揉了揉自己的脸，发现自己居然靠在饭桌上睡着了。
怎么回事？
“主人！”
守在一边的冷冰冰忙飞来，“主人，您晕倒了大概有六个小时，您的垂耳兔也在六小时前失踪了，包括17也不见踪影。”
“哈？！”
五条悟猛地拍桌而起，“你说什么？？？”
“您……”
冷冰冰刚开口，但只吐出了一个字的音节，五条悟就如离弦箭般从窗口一跃而下，留给他的只有一道残影，他怔愣两秒，立马追上。
夜晚里的车不多，五条悟落地后，对着追上来的冷冰冰吩咐道：“召集所有飞猎，以整个兽人国地界为范围地毯式搜索，找到她后立马把她送回兰因殿。如果找不到那就扩大搜索范围。”
“还有，”五条悟面色阴沉如凛冽寒风，冰冷刺骨，“让七海去抓厨师，抓到后直接押入大牢。”
“是。主人，夏油族长已经派人找过整座城了。”
“那就再找一遍！”
冷冰冰不敢耽搁，马不停蹄按照五条悟说的去做。他从没见过五条悟这么吓人的脸色。
大概有上千只游隼倾巢而出，本寂静的街道上往来卫兵也变多了，漫天的游隼在空中盘旋，蛰伏的三座尖塔灯火通明，好似在夜间苏醒的巨兽般开启了属于他的狩猎。
快天明时，卜尔厄森林进入了大批卫兵，他们全副武装，氛围焦灼，许多还在睡觉的动物都被惊醒了，藏在树上好奇观望。
地上的枯枝被踩碎，嘎吱作响，卫兵的低喝很快也吵醒了黑曼巴。他的洞穴在地下，地面上沉重的脚步声震得洞穴内不断颤动，石壁上的小石子接连不断簌簌落下。
“什么死动静……”
见你没醒，他极轻地骂了一句，身子盘踞在你上方挡开砸向你的石子，慢慢将你包裹在他身躯下。
你拱了拱，不太安稳地换了个睡姿，他索性将你拢住，身子团成团，像是个黑色罩子般掩盖住你。
这小破林子很久没有过这么大的动静了。
什么人来了吗？来抓他回去，还是来找你的？
他思索得有些入神。
“小兔子！！！”
五条悟声嘶力竭喊你。
找遍了……哪里都找遍了，哪里都找不到你。
他一头白发乱糟糟的，无比凌乱，那双蓝眼睛里盛着满满的死寂，这一声像是他最后的挣扎，像是无望之人最后的呐喊。
你抖了一下，恍惚睁开眼。
在梦里，那个白毛野人居然还这么大声吼你！
他怎么这么坏！
你气得用爪子直刨地面。
“你干嘛呢？”
听见身子底下窸窸窣窣的声响，黑曼巴猜是你醒了，有点疑惑地问道。
“白毛野人吼我！”
你气呼呼地跺了跺脚，地面都被你刨出了一个小小的坑。移开身子的黑曼巴快被你笑死，你怎么傻萌傻萌的……
他看着你，笑而不语。
而与此同时，五条悟的脚步停在半空，随后机械般放下，他握紧拳头左右看了看，疯魔了般低喃，“杰，你有没有听见她骂我？”
“？”
夏油杰怔住，随五条悟停下脚步，可四周除了卫兵的踏步声，再无其他动静，是五条悟产生了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安抚地拍拍五条悟肩膀，“悟，放松些，她应该没事。”
可惜五条悟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你那句好似从遥远的天边传来的含糊不清的低骂，你的声音他绝对不可能听错。
他认准一个方向，失了理智般狂奔，边跑边呼喊你的名字，“清水杏！你在哪……！”
奇怪……他吼你的声音为什么越来越清晰？
你不解地往洞口看，静下来后，你这才发觉头顶上的地面在持续震荡。
外面怎么了？
“地震了？”你歪了歪头，心里顿时无限恐慌，“快跑啊！”
“别乱跑！”
黑曼巴一把将你捞回来，“外面不知道什么东西在打架而已，你老实呆着。”
“啊……噢。”
你懵懵懂懂应着，心里头有点痒痒。你几百年没看过动物打架了，平时住在小水帘洞里，只能看着池边的青蛙抢蚊子吃，要不就是水里的鱼儿抢小虾，动物正儿八经打起架来是什么样？
你想象不到。
于是你眨巴眨巴眼睛，扒拉了他一下，“我就在洞口看一眼可以吗……我老老实实不乱跑……”
“……可以。”
黑曼巴勉强松口。
你马上兴冲冲蹦哒到洞口，但你没想到只是刚露了个头，一阵疾风带起飞扬尘土生扑在你毛发上，紧接着一只大手便把你抓起来。
“小兔子……”
白毛野人双手捧着你，见你安然无恙的那一刻，他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