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

    白雾氤氲,两杯热茶摆在二人之间,透着苦味,好像袁微识现在的心情。

    白日成亲已是荒唐,此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祖母传授的经验在她心里百转千回,只感觉旁边的男人存在感越来越强,自己给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昨日的话言犹在耳——

    “你若性子太硬,不肯低头,冷言冷语冲撞了人家……”

    袁微识深吸一口气。

    不过就是美人计!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

    上次已经用过一次了,为了她的小目标,她还要用好多次呢!

    利用御寇,顺相保也!

    袁微识缓缓站起身,心中默念“事以美人,以佚其志,以弱其体,以佚其志,以弱其体……”

    轻轻撩起袖子,挽到肘部,斜斜伸到徐乱眼前。

    徐乱也不知在神游什么,浑身一僵,立刻抬起头,紧紧锁住她。

    “守备大人……” 袁微识在他面前站定,微微软下来,“妾身……妾身有一事相求。”

    她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段雪白纤细的脖颈,在红烛光下泛着柔光。

    “……大小姐请讲。”

    大小姐?

    他为什么老这么叫自己?

    一个念头隐晦闪过,袁微识无暇顾及,只能继续道:“妾身在流放路上,曾不慎扭伤了手腕,当时条件艰苦,未能好好医治。”

    “如今虽不怎么疼,但每逢天寒,便觉隐隐酸胀不适,无法劳作。妾身听闻军药十分神奇,守备乃北疆大将,必有良药!大人可否帮妾身寻一些活血化瘀、舒筋通络的膏药?”

    她这番说辞半真半假。

    流放路上确实艰辛,磕碰在所难免,但扭伤手腕却真真是临时编造。

    不料徐乱大马金刀坐在面前,抬头问道:“圆婶子说张大夫这两日都去看过三小姐,大小姐不如直接问张大夫寻药?”

    袁微识干笑一声,只能低头轻轻按着手腕,委屈道:“守备这话多伤人心!我初来乍到,怎好随便问军医要东西呢?当然只能找守备……这样最亲近的人了。”

    说到亲近二字,声音已几不可闻。

    “不然守备摸摸看,这里好像有些肿了。”

    袁微识径直伸手拉过徐乱的手按在自己手腕上。

    徐乱顺着看过去,自己粗糙的大手中,一只洁白的细手好好躺着。

    好像是有一个肿包?

    他不由自主抓起来仔细查看。

    袁微识的心猛地一跳。

    她顺着徐乱的力道,轻轻靠向他,鼻端传来一阵苦味。

    玄色长袍将徐乱裹得严实,看不出端倪。但她的视线向下,落在了徐乱脚上那双沾满尘土、边缘磨损严重的皮靴上。

    皮靴表面刷了刷,但是干涸深褐的泥点深深烙在皮子上,必须要好好保养才能洗掉。

    靴筒边缘还沾着几片细小枯黄的苔藓碎屑。

    这种苔藓,显然不可能是来自附近,必然是有深山的地方才有。

    他刚从山里回来,匆匆换了衣服,刷了刷靴子。

    或许,就是迎亲的早晨。

    难怪没有所谓的八抬大轿,亏她还以为徐乱是想反悔呢。

    王姥姥古板但却心细,不可能准备一件不合身紧绷绷的衣服给徐乱,所以这件衣服下面有什么呢?

    袁微识已经忘了自己的手还在徐乱手里。

    徐乱当然没有忘,他只觉手里捏着一团云雾,断乎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有肿块。

    “好像是有些肿了,我叫王姥姥拿药膏来给大小姐。”

    “对!是要药膏,还要热水!”

    袁微识忽然清醒过来,匆匆抽出手像外走去。

    “王姥姥!王姥姥!小萝卜?”

    守在门外不远处的王姥姥应声快步走来,一张容长脸依旧没什么表情:“夫人有何吩咐?”

    “劳烦姥姥备两桶热水送来,大人要梳洗。” 袁微识吩咐道,“还有,要一些干净的白布。”

    “是。” 王姥姥干脆利落地应下,转身就要去安排。

    “等等!”

    徐乱快步追了出来:“要热水做什么,大小姐需要烫手腕吗?”

    “不是我,是你。守备大人一路辛苦,想必也乏了,正好一并梳洗解乏。”

    “是。”王姥姥顿了顿,转身欲离开。

    “站住!”

    他几步走到门口:“我说了不必!你听大小姐的还是听我的?!”

    王姥姥转过身平静地看向徐乱,刻板的脸上竟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她微微屈膝:“回大人,是您昨日亲口交代老身,自今日起,府中一切事宜,皆以夫人之命是从。夫人方才吩咐备水,老身自然照办。”

    说完,她再次屈膝,竟不再看徐乱铁青的脸色,径直转身去安排了。

    徐乱僵在门口,被自己亲口下的命令堵得哑口无言。

    好有趣的主仆,袁微识抿嘴一笑。

    “大人,”她放柔了声音,“您连日奔波,梳洗一下也好解乏。况且……”

    她顿了顿:“妾身方才瞧着,大人左肩似乎有些不适?若是旧伤复发,正好趁此机会查看一番,莫要耽搁了。”

    “我没有事。沐浴这些小事也无需劳烦大小姐,莫要脏了你的手。”

    徐乱转过身,不再看她。

    “守备!守备!”

    袁微识追了上去,一把抓住徐乱的胳膊,毫不退缩。

    “讳疾忌医乃是大忌。大人肩负守土之责,一身安危关乎万千军民。若因小伤延误而致恶化,岂非因小失大?”

    “还有……妾身,妾身既然已经嫁给大人,自然要以大人为重。”

    她的话语冠冕堂皇,字字在理,徐乱本来能言善辩,却在她面前先自我矮了三分,无法反驳。

    她上前一步,“大人若信不过旁人,妾身……或可代劳,为大人查看一二?”

    王姥姥行动迅速,顷刻间热水带着炉子就端了上来。

    袁微识拉过僵硬的徐乱,按在床上,伸手解开他的衣领。

    徐乱仿佛认命一般,并不反抗,任由袁微识的手在自己身上施法。

    只是当她摸到左肩时,徐乱伸手按住了她。

    “我自己来吧。伤口不严重,但是怕吓着你。”

    这反应……不对劲!

    徐乱难道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吗?

    他,他总不能有什么隐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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