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进的自由》
子瞻与梦得/文
十月
鄑扬高速出口处
“琼水阁在哪里？”
周有祁一手开车，一手在车载导航上操作着。
“什么琼水阁？我不是发vx和你说了吗？在山脚下的琼水窑酒家！二楼枫晚厅！你动作快点，我们已经快到了，不要等下全部人都等你一个！”
电话那头的人语气明显的不耐烦，尖声尖气地说。
周有祁拧起眉，耐着性子回，
“知道。挂了。”
“等一下！记得化妆！”
“……”
“听到没有？！”
“嗯。”
对方这才挂断。
周有祁被母亲祁嫣从扬州城喊了回来，这会儿刚出高速，
黛眉山山脚，正好鄑扬高速出口就在这附近，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到达琼水窑酒家。
周有祁在地面车库找了个位置停下车。
想到电话里祁嫣的要求，她翻出口红，草草地对着后视镜给自己涂上，
这时，向瑾听的电话打了过来，她停下接起，
“喂，听。”
“你妈又给你安排相亲了？”
“恭喜你猜对了。”周有祁面无表情地回复，继续手上的动作。
“行吧，本来还想着给你一个下班surprise，那我只能自己享用了www……”
周有祁收好东西，准备下车。
“sorry听听，等我回去补给你。”
“没事儿。”
“不过你妈也太不厚道了吧？周五还让你开两三个小时的车回去相亲，累死个……”人
“砰”
周有祁收回手，愣了愣。
听筒那边的向瑾听也听到了声响，赶忙问，
“什么情况？你撞车了？”
周有祁看着面前的情况，解释说，
“没，我刚刚停车太靠边了，开门没注意，给人家划了一下。”
“不是吧！对方什么车啊？”
周有祁看着面前的豪车，
“库里南……”
“哎呦喂，那你今天运气是有点好了姐妹儿。”手机里调侃的语气传来。
周有祁看了看库里南的划痕，觉得实际上她肇事逃逸对方也未必会发现。
不过，她的那辆奥迪上的破损痕迹反而很明显。
可惜了，车上有人。
周有祁关上门，走过去。
驾驶座上走下来的，是位年轻男子。
见到人，男子不免心里惊叹，
面前正摘下眼镜的女人，长得很漂亮，肤色极白，微微蹙起的眉头，更显气质冷淡疏离。
但惊叹归惊叹，他很快收起心理活动，上前交涉。
库里南内，
陈砚摘下耳机，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看到车前递出名片的女人时，深色的瞳孔划过一抹诧异，
而后，他收起电脑，下车。
“陈总。”
男子见他下车，将收到的名片恭敬地递给他，
“这是刚刚那位小姐给我的名片，说车子刮蹭的费用她会报销。”
“嗯。”
陈砚接过名片，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说，
“王津，你把张小姐的电话发我。”
“好的。”
陈砚拨通电话，朝周有祁离开的方向走去，
“喂，张小姐…”
#
张韵宜欣喜若狂地走出雅间，没想到她刚想打电话给陈砚，陈砚就自己打来电话来说到顺云亭见面，
再想到自己今晚的计划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看来陈砚对她还是有情的！
“陈砚！你来啦！”张韵宜看到从水雾中走来的男子，便立马走上前。
“张小姐。”陈砚隔了一段距离，在她面前停下。
#
这边，周有祁按照服务生的指示，往里走，不得不说，琼水窑的老板还是很有审美的，将中式古典美学的亭台楼阁运用到了极致，水、帘、花、树，都恰到好处，
但同时，也让接着电话的周有祁迷失了方向…
“小五老师，您看这样的安排可以吗？”
剧组的统筹老师语气很好的问道。
“可以，麻烦你把安排表发我一份。”
周有祁回。
“好的没问题，那后续若是有什么变动，老师您随时和我联系哈！”
“嗯。”
周有祁放下电话，看着前方的三个岔路口，有些迷茫，
往哪里才是进去？
犹豫了一下，
周有祁看着左前方的水雾，那边好像有交谈的声音，于是她迈步走过去。
穿过水雾，她看见面前亭子内有两道身影站得很近，在交谈，
她没多想，继续往前走，打算从他们身后走过去。
但待周有祁走近了，两人的样貌轮廓变得清晰了些，
她隐约听到女人喊的名字是“陈砚”，
她迟疑的停下脚步。
周有祁辨认了一下男人的身形。
陈砚？
是他吗？
这是在约会？
思及此，周有祁觉得不便打扰，于是想往回走，
但亭内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正要转过头来往这里看，
周有祁为了避免尴尬，侧过身，暂时躲避在一旁的竹林假山后头。
陈砚看到竹林边的白色板鞋和灰色裤管，微微扬眉，不动声色地回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张小姐，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喜欢你，也没有和你交往的打算。”
“今晚的饭局是我妈有意撮合下的结果，并非我本意。所以，我不会出席，望你理解。”
张韵宜没想到陈砚叫她出来是为了和她说这些，她不解的问，
“为什么？上次我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而且你妈妈也很满意我啊！”
陈砚再次后退一步，
“抱歉，可能是我的表述让你产生了误会，你放心，我会和我妈说清楚的。祝张小姐早日找到自己的良人，陈某告辞。”
在这样的高声质问下，男人的冷静显得冷漠。
“你站住！”张韵宜一把拉住陈砚，
“我不信！你妈妈明明说你同意和我一起吃饭的！”
陈砚皱眉，拉开对方，
“张小姐请自重。”
“陈砚？韵宜？你们俩怎么在这？干嘛不进去？”前方，陈砚的母亲杨雪珂等一行人看到这边的两人，便拐过来喊他们。
张韵宜听到杨雪珂的声音后，像触发了什么开关似的，拼命地想抱住陈砚，不断往陈砚的怀里钻。
陈砚面色不虞，大步后退。
看着越走越近的母亲和面露不甘的张韵宜，
陈砚侧身，揽住躲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周有祁。
“……”周有祁措不及防地被陈砚抱着，来不及弄清局势。
这边，陈砚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她微乱的发丝，而后，气定神闲地对张韵宜说，
“抱歉张小姐，其实我有女朋友。”
他侧头对上周有祁微微发愣的桃花眼，继续说，
“我们在一起一年了，感情稳定，只是没告知长辈而已。”
说完，他越过张韵宜呆滞的脸色，向后望去，准备欣赏母亲脸上的颜色。
“啪嗒”
身后的动静阻止了他的目光，
他揽着周有祁回身，怀里的人在看清来人后有一瞬间的僵硬。
对方先发制人，一脚踢开掉在地上的礼盒，尖锐的声音落地，
“周有祁！你谈恋爱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害我鞍前马后的给你安排相亲！你有没有良心啊？！”
“我…”
周有祁刚想开口，就被祁嫣大声打断。
“别不会是为了不想相亲，随便找什么人来糊弄…”我吧？
祁嫣视线上移，
“陈砚？！”
祁嫣确定了揽着周有祁的男人是陈家少公子陈砚后，迅速转换了语气，
“哎呦陈砚啊！我就说你俩从小青梅竹马，感情深厚，祁祁，你早说陈砚是你男朋友啊，妈妈也不至于刚刚那么生气，还给你安排相亲，是不是？”
周有祁看着表情变了几变最后露出慈母般笑容的祁嫣，放下了准备推开陈砚的手，反手搭在陈砚的肩上，
随后，似笑非笑地回她，
“行，既然你已经看到了，那我们就先走了。”
“渣男！有女朋友了还出来相亲！”被忽略良久的张韵宜气急败坏地走到他们面前骂道，然后还瞪了周有祁一眼，气呼呼地跑走了。
“韵宜！”张母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祁祁？”杨雪珂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陈砚的妈妈也在？
刚刚周有祁被陈砚的举动弄得脑袋懵懵的，完全没留意到杨雪珂等人。
那他俩的胡诌岂不是都被听到了？
她没好气地剜了陈砚一眼，回头微笑打招呼，
“杨阿姨。”
杨雪珂憋着表情，要笑不笑的走近来，看看她，又看看陈砚，最后问她，
“陈砚说的，是真的？你们真的谈恋爱一年了？”
陈砚回国才一年多，那岂不是陈砚一回来，两人就谈上了？！
这小子！够速度的啊！
祁嫣也绕过来，站在杨雪珂旁边。
周有祁张张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说是吧，又觉得被陈砚坑了，亏；
说不是，祁嫣又会天天喊她去相亲，烦。
左右都不是个好法子。
陈砚打量了两下周有祁，开口替她答了，
“妈，有有她脸皮薄，您就别问了。”
杨雪珂见陈砚一直揽着周有祁的腰，两人姿态亲昵不似作假，
于是，看向他们的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狐疑了。
最开心的要属一旁的祁嫣了，她挽上杨雪珂说，
“确实啊，我们家祁祁从小就脸皮薄。”
说完，拉着杨雪珂转身往里走，
“你今天也是拉陈砚来相亲的？唉，看来我们俩都白操心了…”
“是啊。你们订的哪一间？”
“枫晚，你让你们家那位把定的退了吧，我们两家也好久没聚了，正好…”
待祁嫣两人走开，周有祁拍开陈砚的手，双手抱胸，问，
“什么意思？”
陈砚收回手，端详着面前的人。
一身利落的灰色丝质衬衫套装，乌黑的长发半扎，英气的眉骨下，向来清冷的桃花眼内写着明晃晃的不满，红润的嘴唇微微抿着，
瘦了。
在周有祁要皱眉的前一秒，他开口，
“你想的那个意思。”
周有祁看着面前男人深邃的眉眼，勾起唇角，
“怎么？那么漂亮的张小姐都不和陈三少的胃口？”
陈砚轻松拆解她的挑衅，
“嗯。你比较和我胃口。”
“……”周有祁忍住给他翻白眼的冲动，
“去Z国八年，陈三少思想开放了不少。”
陈砚轻笑，
“不开放怎么敢跟舞美设计师谈朋友？”
“你怎么知道……”
周有祁话还没问出口，看到陈砚从口袋掏出自己的名片，
“我划的是你的车？”
“嗯。”陈砚看了眼名片，“这上面的联系方式不会是假的吧？”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周有祁见陈砚还真的拿出手机要试，伸手按住他的动作，回归正题，
“现在怎么办？”
陈砚抬眼看着她，
“假扮我对象，车我给你修。”陈砚停顿了一下，
“如果你介意的话，要什么补偿都行，等过了这一阵，我们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分手。”
周有祁略微思索，
现下确实一时半会儿没什么好办法。
她抬头，
“成交。”
“不过……”
看着面前姑娘微眯的双眸内自以为藏的很好的狡黠，陈砚并不在意，微微倾身，问，
“不过什么？”
“不过今晚，你得跟我一起逃了。”
“好。”
#
回到车上，
祁嫣的电话就来了，
“祁祁啊，你们俩快别腻歪了，先上来吃饭啊？”
周有祁把电话直接放到陈砚耳边，意图明显。
陈砚接过电话，打开免提，
“祁阿姨，我带祁祁去约会了，麻烦您帮我跟我妈说一声，谢谢阿姨。”
“啊…好好，约会那你们好好约，呵呵，我们大人自己吃哈！”
陈砚挂断电话，没有着急把手机还给她，
他打开拨号界面，输了一串号码，拨通，
“你打谁？”周有祁问，
接着，陈砚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赫然是自己的号码。
“这是我的号码，给你存一下。”陈砚说完，把手机还给她。
周有祁看着屏幕上略显熟悉的777尾号，说，
“你出国前的号码好像也是尾号777，你还真爱这个777。”
陈砚挂档启动，
“出国前就是这个号码。”
“你还能找得到？”周有祁有点惊讶，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
“那你还挺厉害的。”
陈砚没搭腔，
“先去吃饭？”
“可以。”
饭后，陈砚送周有祁回鄑江别院。
周有祁在房间里找了几遍，没找到公寓的备用钥匙，只好作罢，决定先在别院睡一晚。
但可惜，总有人让她可以死灰复燃。
周有祁还没看完一集电视剧，祁嫣就回来了，她径直走进周有祁的房间坐下，
“祁祁啊！妈妈跟你说，男女朋友的关系不稳固，我看订婚宴要先办一个……”
“陈砚你要好好把握住，他一年内把华盛的市值又翻了一番，而且陈家……”
“你不要在这里给我清高！周家现在需要钱……”
……
没过多久，周有祁眉眼带躁的走出自家别墅，本想“哐当”一声摔上门的，但想到已经十点多了，还是轻声关上铁门。
看到对面陈砚的车还停在他家门口，她便走过去，发泄地踹了两脚，
还没等她往前走，驾驶位的车窗就摇了下来。
看着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男人，周有祁觉得向瑾听说的很对，今天的运气真好。
刚刚他不是也下车了吗？又出去了？
她闭了闭眼，先发制人，
“你怎么把车停在外面？你家地库装不下你的车了？”
陈砚难得没有跟她贫，
“要出去？”
周有祁问，
“你呢？你是刚回来还是要出去？”
“我回市区。”
“那正好，捎我一程吧，男朋友。”
说完，周有祁抬脚，绕过车头。
陈砚看了看系上安全带的周有祁，问，
“你去哪？”
“你先开，我看看酒店。”周有祁掏出手机，开始搜索。
陈砚启动，提醒她，
“你身份证带了吗？”
“……”身份证在包里、还是在车上？
周有祁想不起来了，
她刚刚抄了部手机就出来了，什么都没带。
“我的车有说什么时候能修好吗？”
陈砚拨动转向灯，驶出鄑江别院，
“王津说店员下班了，要明天修，你很急吗？”
“没，我证件可能在车上。”
“哦。”
现在折返回去拿包是不可能了，况且，身份证也不一定在包里。
公寓没有钥匙进不了。
向瑾听也不在鄑江，没法儿投奔她。
可悲，
偌大的鄑江，竟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早知道她就直接开车回扬州去了。
前方红灯，陈砚踩下刹车，
“嗯？考虑好了吗？女朋友。”
没有，周有祁绷着脸，心里默默地答。
陈砚再次替她下决定，转身启动，
“来我这吧，我这有房间。”
周有祁默了默，转头看向他，问，
“张小姐不会生气吗？”
“什么？”陈砚看了眼后视镜，避让了一下后车。
晚上十点的鄑江城，依旧热闹。
周有祁侧过身，面对他，
“换个说法，你的公寓住过几位小姐了？”
到市中心了，车流量大了起来，
陈砚的眼瞳被城市的路灯照得星星点点，
“你很在意吗？”
周有祁纠正道，
“是介意，我有精神洁癖。”
陈砚失笑，
“巧了，我也是。”
周有祁是知道，陈砚从小就有洁癖的，但精神洁癖有没有，她就不好确认了。
看着周有祁将信将疑的表情，陈砚起唇，
“放心，没有别人来过。”
“只有你一位，周大小姐。”
#
两人在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了点日用品，就上楼了。
陈砚带周有祁参观了一下，把主卧收拾出来给她，让她随意，自己转身进了书房。
待周有祁洗漱完出来，发现电风吹好像坏了，但陈砚迟迟不出来，于是她就缓缓推了推书房掩着的门。
见陈砚看着电脑没注意到她，她拉开门，走上前问，
“陈砚，你家电风吹坏了吗？我怎么打不开啊？”
说完，她看到桌上有插排，就把电风吹插上，摁下开关，给他演示，
“你看。”
这时，电脑内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周有祁侧头看过去，
即使她近视500度，她也能感受到，一屏幕的老外正睁着眼睛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旋即反应过来陈砚在开会，
于是她立马移到镜头外，拔掉电风吹的插头，转身大步走出书房。
接着，屏幕内的老外们就看着刚刚还在生气的自家老大温柔的笑了笑，扭头和他们说“会议暂停”后，就离开了座位。
而后，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
“Len's girlfriend? 他终于肯交女朋友了？”
“肯定是女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见过Len对哪个女生笑得这么真情实意过？”
“哎呦Peter，你都会用成语了！中文见长啊！”
“是啊！还住在他的公寓！”
……
周有祁前脚刚坐到床侧，陈砚后脚就进来了，
他看着扶额的周有祁，好笑地拿过她手上的电风吹，拉着她走到床边的插头上，跟她介绍，
“我买的电风吹功率大，所以我在公寓安插了两种线路，我们正常用上面的就行，像电风吹这种大功率的，就用下面……”
周有祁左脑在听，右脑控制不住地不断回放刚刚的画面，
她皱着脸，
踩了陈砚一脚。
陈砚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打开电风吹。
周有祁仍觉得不解气，抬脚往他小腿踹去，
但，
不知，是她用力过猛还是没站稳，踢了两下后，整个人竟然不受控地往后跌去。
陈砚眼疾手快地揽住周有祁的腰，将她向前带。
她受力撞进他怀里，
173的身高，下巴正好抵在189的肩上，她闻到陈砚身上淡淡的薄荷香气，很好闻，
却也很快让她回过神，
想要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但她刚想挪动，
陈砚的另一只手就搭上她的肩头，叫她动不得。
“今晚，你妈妈骂你了？”陈砚抱着怀里的人，问。
半分钟后，他听见她若有似无地“嗯”了一下。
“是因为我吗？”
“是啊。”女孩的声音没有什么波澜地回道。
说完，
周有祁再次后退，这次，她轻而易举地就退出了他的怀抱，
她轻笑开口，
“别多想，就算今天你没出现，我和我妈也免不了要吵架。”
说完，她自顾自地拿起放在床边的电风吹，插上，打开，
在吹风机的呼呼声中，
她抬头对他说，
“好了，我会用了，你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