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漫不经心道：“那你得等到当助理结束，你现在工作时间不稳定。”

    林疏桐同意他的说法，“其实这个想法我就早就有了，但工作一忙起来我就忘了。”

    吃完饭，林疏桐自告奋勇地将餐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

    客厅传来钢琴声，她很快听出是格什温的《蓝色狂想曲》，周砚钦并没有从头开始弹奏，他弹的是第二主题。

    林疏桐心脏怦怦跳，愣在厨房门口，或许只是巧合，她昨天在商场也弹了格什温的曲子，偏偏今晚周砚钦也弹了格什温的曲子。

    她进退两难，甚至有种想从厨房拉开后门从后院逃走的冲动。

    钢琴声在持续响起，声音愈发激昂，好似审判前的前奏。

    她心脏越跳越快，努力安慰自己只是巧合，《蓝色狂想曲》那么出名，周砚钦弹奏这曲情有可原，是她心虚想多了。

    钢琴声蓦地停了，林疏桐反而被吓了一跳。

    她倏忽间想起昨天在海底捞吃饭时，郑黛黛拍的视频有闪过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但郑黛黛和她说几个人可能是卖保险的或者是售楼处的人。

    林疏桐压根就没想过会是周砚钦，即使现在她仍固执认为是巧合。

    在厨房待得越久越显得心虚，林疏桐小心翼翼走到客厅，避免和周砚钦在钢琴前碰到。

    她坐下后伸着头往钢琴那边瞧，正好瞧见周砚钦往这边走，她赶紧正襟危坐起来，手忙脚乱拿起手机假装在玩。

    周砚钦过来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林疏桐眼睛拼命盯着手机，防止和周砚钦的眼神对上。

    可是她总感觉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锁住了她。

    时间仿佛停滞了。

    “你听过这首曲子吗？”周砚钦在她对面坐下。

    林疏桐内心备受煎熬，周砚钦话里有话，感觉是给她递了个台阶，让她坦白从宽。

    撒一次谎就要撒无数次谎去圆，与其被人揭穿丢脸，她还是主动自首好。

    “听过。”林疏桐放下手机，眼睛还是不敢看他，“其实我会弹琴，那天是我骗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

    周砚钦拿着手机在手里转着圈，有些意外，他以为林疏桐会狡辩几句，到时他就可以拿出手机里他拍的证据，让她无处遁形。

    “我昨天看见你在商场弹琴了，我在想你为什么要骗我？”

    果然说出来心里好受了很多，昨天她还夸赞有个卖保险的身材极好，想来她夸赞的是周砚钦的背影，这也说明了她对周砚钦还完全不熟悉。

    林疏桐语气变轻松了些，“那不是怕你占用我太多空闲时间，怕你没事就找我弹琴解解闷嘛。”

    周砚钦险些被气笑，虽然他之前怀疑过林疏桐别有用心，但到头来原来他也被怀疑着为人不可靠，“这一个星期来我好像没有每天都找你吧。”

    每天都找那亲密度都比得上情侣了，林疏桐暗诽，嘴上却十分客气，“我又要上班又要当司……助理，会有这担忧不过分吧。”

    周砚钦停下转手机的手，“行吧，那为了避免占用你太多时间，你去弹首曲子给我听听，就可以回家。”

    虽然他留林疏桐在身边作助理的动机不太光明，但他的确没有想要过多侵占林疏桐的个人时间，连留她在家里吃饭，选择菜品也是短时间内能做好的。

    但既然被误解了，那不妨行使一下权利，不然白被误解了。

    林疏桐站起来，转过身的瞬间拉下脸，“想听什么？”

    “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周砚钦靠在沙发上，听着林疏桐有些发硬的语气，心情居然有点舒畅。

    她余光瞥见她送的墨绿色毛毯正盖在周砚钦修长的双腿上，早知道就不送了。

    可周砚钦穿着白色衬衫坐在黑色沙发上，身高体长，体态舒展，画面还怪好看的，在挑高7米的客厅，存在感依旧很强。

    不行，不能被美色诱惑了。

    她走到钢琴旁，一时也不知道弹什么曲子，她不想弹什么古典音乐在周砚钦面前班门弄斧，关于冬天，她其实有一首很喜欢的曲子。

    《Yuri on ICE》

    是一首曾经陪伴了她无数个无助夜晚的曲子。

    周砚钦或许没有听过。

    谱子她烂熟于心，那么就这首吧。

    林疏桐坐在钢琴前，弹奏前她总是习惯整理一下仪容仪表，将头发都掖到耳朵。

    右脚放在踏板上，她手停靠在键盘上，开始弹奏。

    钢琴声游荡在整个空间内，周砚钦坐在沙发上静静地听，他的视线被隔断遮住了，看不见林疏桐，但他记得昨天林疏桐在商场弹奏的样子，自信又优雅，像一只高傲的黑天鹅，不囿于方寸之间，她自有她的广阔天地。

    是一首他不知道的曲子，但听起来很炽热，很有力量。

    周砚钦靠在隔断上，离林疏桐几步远的距离，听完了整首曲子。

    “这首曲子有种给人勇气，让人向往美好的力量，是一首有生命力的歌。”周砚钦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他并没有评价林疏桐的水平，只是说出他自己的感受。

    “你弹的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林疏桐突然想噎一回周砚钦，谁让他总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站起身，路过他身旁，“没有告知的义务，我要回家了。”

    亲眼看到周砚钦吃瘪的样子，林疏桐开车回家的路上都哼着歌。

    林疏桐得意地离开了，周砚钦回到客厅，家里一时冷清了下来，刚好够他回味刚才的钢琴曲，可惜不知道是哪首曲子，没有歌词，所以想找都不知道从哪里找起。

    不过他察觉到林疏桐变化挺大，刚开始见面时她的语气都很平淡，脸上更是没什么表情，虽不至于臭脸，但笑容很少。

    现在她整个人生动了许多，或许这才是原本的她。

    周砚钦吃瘪一回倒不会辗转难眠，只是他还是想知道这首钢琴的名字。

    他讨厌这种事实无法掌控的局面，林疏桐不告知，他自然有办法让她主动说出来、

    林疏桐洗漱完打算美美睡个好觉，但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又想不起来。

    不管了，睡觉要紧。

    早上到公司，林疏桐先跟各部门开了会议，之前确定了法莱绒面料的几个主推款，做了测试效果还不错，打算要正式上架，今早的会议就是讨论做品牌seeding，这个部分主要交给市场部去负责推进。

    林疏桐既是老板，又是设计师，但随着品牌越做越大，她做设计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但跟初创那段时间比起来，现在还是轻松了很多。

    她想起刚刚成立品牌时，她妈妈只留给她一个服装工厂，她跟合伙人也就是现在的市场部总监孟绮到处找供应商，找面料厂、找印厂、找染厂、找绣厂，跑轻纺城找各种辅料和花边，忙得脚不沾地，回家倒头就睡。

    而且在找供应商的过程中，得知是两个快要毕业的女生要创业，很多老板都将她们拒之门外，那段时间跑得瘦了一圈到现在都没有吃回来。

    她偶尔跟孟绮去酒吧喝酒还会怀念那段日子，记忆中是很遥远的事，但仔细算起来，不过是五年前的事。

    林疏桐大四实习时就开始做这件事，相比其他大学同学跟她抱怨的毕业即失业，她的创业之路也坎坎坷坷地走了下来。

    说到坎坷，她想起品牌要入驻瑞和广场的事，现在还有何翔飞这块绊脚石挡着。

    她查看了邮箱的邮件，除了几封垃圾邮件，没有看到瑞和广场招商部的一封邮件。

    想要入驻瑞和广场是她一个人的主意，所以一开始这件事只有她在努力。

    开一家实体旗舰店公司当然是支持的，至于开在哪里，肯定会开会议选择出一个最佳地点，瑞和广场当然不是首选。

    虽然她是公司老板，最终还是她拍案做决定，但是瑞和广场是她的私心，既然有私心，她就不会将这份压力分摊给员工。

    只有做好万全准备，将一切事情都处理好，到时再公布这一消息。

    下午林疏桐都待在设计部，画了几款明年早春系列的设计图，她就去版房和制版师沟通，顺便看看样衣师傅新做出的衣服。

    和衣服打交道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林疏桐将几件翻领的样衣拿去开完扣眼后手动缝扣子，这批样衣的扣子都是珍珠扣，流光溢彩的，林疏桐很喜欢。

    孟绮在楼下要去样衣房，路过版房瞧见林疏桐正低着头缝扣子，她笑着拐了进去。

    “林总，这么努力？”孟绮和版房的人打了招呼，拉了张椅子坐在林疏桐旁边。

    林疏桐正好将最后一粒扣子缝好，收线，拿线剪捡断线，满意地摊开衣服看了看。

    “你来的正好，帮我试试样子呗。”

    孟绮转身就想走，“我还有事。”

    “你不是要去样衣间？一起去。”林疏桐拿起做好的样衣，拉着孟绮一起走了。

    孟绮的身高差不多165厘米，最适合穿样衣，能穿出效果。

    “你最近总是早退，是不是有情况？”孟绮进试衣间，骤然将头伸出来质问她。

    “我每天忙成这样，哪有时间，你快进去试衣吧。”林疏桐糊弄了过去，而且她也真的没有谈恋爱。

    两人在样衣间待了一阵，林疏桐拿着样衣重新去了版房，有一件需要修改，她跟样衣师傅沟通完才上楼。

    她下楼时没有带手机，回到办公室时桌上的手机正好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