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律所?会议室晨
百叶窗将晨光切得支离破碎，落在林砚攥皱的庭审记录上。她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指节——那里留着昨天打网球磨出的粉红茧子，像朵未开的花。律所合伙人沈知珩的鳄鱼皮公文包“咚”地砸在长桌中央，离婚案卷宗弹起半寸，惊得她猛地回神，指节在桌角磕出轻响。
“伪造证据？”他扯松领带，铂金袖扣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林律师通宵做的质证意见，就是让被告把脏水泼回来？”
林砚的指甲掐进掌心，掐出四个月牙形的印子。昨天下午还哭着说被丈夫家暴的张女士，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今早却突然翻供，坐在被告席上眼神躲闪，说那份医院诊断是林砚教她伪造的。她刚想解释发现的转账疑点——那些通过少儿网球俱乐部账户流转的资金，像条滑不溜丢的鱼藏在账本缝隙里，沈知珩已经把卷宗扫到地上。
“法律不是街坊大妈劝架！”他俯身时，林砚闻到他西装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烟草气，“下周拿不出新证据，你就回档案室抄法规。顺便把你那身网球裙换了，律所不是运动俱乐部。”转身衣角轻轻拂过她的指尖，出了会议室。
指尖微动，“知道了。”她一回神，下意识摸了摸藏在西装裤里的护腰——上周六公益骑行时扭到的，贴着沈知珩给的草药膏药，传来一阵温热。会议室的门在身后合上，林砚弯腰捡卷宗时，沈知珩的斥责还在耳膜震颤，回到工位，她把庭审记录铺平，张女士翻供时躲闪的眼波、少儿网球俱乐部的转账流水、沈知珩摔卷宗时绷紧的下颌线……碎片在眼前打转。直到暮色漫进办公室，肚子饿得发空，她才攥着卷宗走向茶水间，塑料饭盒在包里撞出轻响。
微波炉“叮”地弹出加热好的便当，塑料盒上凝着水珠，滴落在台面上洇出小片湿痕。林砚对着手机屏幕里的法条发呆，左手无意识地转着网球拍，拍面映出她带倦意的脸。办公室玻璃门被推开，陆时砚的皮鞋踩在瓷砖上，发出轻得像叹息的声响，手里的牛皮纸袋映着“补充侦查”的红章。
“张女士的儿子在贵族学校。”他把热咖啡推过来，杯壁水珠渗进笔记本晕开小墨点，“她丈夫转移财产时用的是孩子的信托账户，还以赞助网球俱乐部的名义洗钱。”
林砚猛地抬头，看见他制服第二颗纽扣松了线——上周她在法院门口摔倒时拽着他衣服留下的痕迹，线头像只不安分的小虫。陆时砚顺着她的目光低头，指尖摩挲着线头轻笑，眼角细纹像被风吹皱的水面：“对了，你上次说想加入检察院的骑行队？”
窗外的霓虹突然闪烁，在他肩章的麦穗纹上投下流动的光斑。林砚想起十三岁那年的雨夜，陆时砚背着发烧的她跑向医院，白衬衫后背晕开深色水迹，像幅洇湿的水墨画。那时他刚赢了全市青少年羽毛球冠军，球鞋上还沾着羽毛球场的红土，喘着气说：“小砚别怕，到了医院就好了。”
这些年一直有陆时砚的陪伴，“下次再说吧，谢谢！”看出她今天情绪不在线，“OK!有需要联系我。”他起身用余光打量了一圈趴着的林砚，藏蓝制服融进夜色，只剩肩章的反光偶尔闪过。
在咖啡杯底最后一点余温散去时，林砚发现笔记本上晕开的墨点恰好遮住“信托账户”四个字。她把小宇的名字圈在笔记本上，指尖划过纸面时，突然想起张女士今早翻供时，袖口露出的淤紫——和她护腰上的膏药形状惊人相似。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卷宗上的字迹终于清晰，走廊里传来清洁工扫地的声音，她揉了揉酸胀的腰，背起包走向停车场，晨露在台阶上结了层薄霜，映出个孤单的影子。
林砚抱着卷宗走出电梯时，看见沈知珩的车还停在车位上。副驾驶座的窗户半开着，飘出淡淡的艾草香，像外婆家端午时的味道。她犹豫着走过去，发现他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眉头微蹙，膝盖上摊着本中医典籍，书页恰好翻开在“腰肌劳损调理”那章，手边保温杯里的陈皮水还冒着热气。
“还知道回去？”他突然睁眼，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张女士的案子，明天去看看她儿子的网球训练。”
林砚愣住的瞬间，他已从后备箱利索地拿出个保温桶。“当归黄芪乌鸡汤，治你那扭伤的腰。”他手指在桶盖上顿了下，“别仗着年轻硬扛，中医讲究‘筋伤三日，必调气血’。”
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像揣了个小太阳。她忽然想起父亲书架上那本《黄帝内经》，扉页上有行遒劲有力的小字，像他挺直的脊梁：“医者仁心，律者公心，其致一也。”
“沈律是在等我吗”林砚小心翼翼地问，眼睛却直直地为望着沈知珩，在启明律所相处的这一年多，她除了知道沈知珩是个业界有点名气的大律师外，还极擅长中医调理，康复治疗。
“刚是准备走的，车上稍微坐了一下，好像就睡着了。”沈知珩说着就发动车子，“跟了一年多了，还是让人不放心，你还是多放点心思在业务上，网球这种只是个锻炼的方式！”说完，一脚油门，就离开了停车场。
握着温热的保温桶回家，林砚把乌鸡汤倒进瓷碗，药香混着肉香漫开，从嘴里一下暖到了胃里。沈知珩的话在脑子里打转——去看小宇的网球训练。她翻开张女士的卷宗，夹在里面的照片掉了出来：小宇穿着白色网球服，举着奖杯笑，眼睛弯成月牙，脖颈上挂着的奖牌。窗外的天渐渐亮了，她给保温杯灌满热水，把沈知珩那本中医典籍里折角的页面拍了照，对着镜子理了理西装，决定先去张女士家看看——或许那孩子的训练场上，藏着比转账记录更直白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