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来领,悄无声息,就在属于凛冬的冷气流划过杨有心脏的时候,她意识到,冬天来了。
像是无声的怀抱,又像是在低语怜惜自己的孩子一般,杨有体会到了寒冬的真谛。
白色的银地毯铺满大地,入眼无不是雪,杨有踩在雪上,嘎吱嘎吱的,她感到很是新奇,她呼出一口气,眼镜上很快多了一层水雾。
学校铃声响起,她居然沉醉在了雪里忘记了时间。
“报告”
“报告”
陈颜细小的眼睛瞥了瞥门口的两人,似乎在打量着两人,不多时,她出声:“进来吧,自觉站外面啊”。
对于和自己一同站在门口的何时,她有点意外,他从来迟到都不会来教室的,而是直接回家睡完早自习。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何时,对方同时也在看着自己。
“雪很美吗”
何时忽然开口,杨有不懂他想说什么,随意回道:“美”。
他的眼睛移到了窗外,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我也觉得”。
那时的杨有长的不好看,脸上很多青春痘和痘印,身材也很胖,整天戴着黑色大框眼镜并不起眼。但是杨有不知道的是那天何时并没有迟到,他和往常一样卡着点去教室,只是在去学校的路上,被一抹冬景留住了脚步,于是,他心甘情愿的站在雪地里沉沦。
命运将两个不幸福的人在一个恶劣的季节里相连,也是从那年冬天开始,何时的画里出现了雪。
石县一中是四星级中学,又破又旧,三年里杨有都没去研学过,运动会也办的稀里糊涂的,但是冬天却有拔河,拔河也是最热闹的活动 。
大课间暂停,高二一堆人聚集在楼下,每个班五男五女,场面很是火热,杨有来了姨妈,即使并不会疼,但还是有点不舒服。
而且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刚刚拔河人数报名时有人在班级里喊着:“杨有上!她比较壮实,肯定能横扫其他班!”,话出,有人笑,有人讽刺,有人默不作声。
她感觉自己太敏感了,人家只是随便开个玩笑而已,所有人都能接受玩笑,怎么就自己这么矫情呢,她有点想哭,但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她一个人趴在教室里,其他人都去看拔河比赛了,她迷迷糊糊的睡着,忽然间,有一道声音缓缓的传来,是歌声。
“波浪在海面上,萤火在岸边
我又泪流满面,你不在我身边
荒草在山巅,痛苦还留在眉间”
很慵懒的男声,像海一般包裹着杨有,轻轻的摇晃。
她不知道唱歌的是谁,但她很喜欢这首歌。
又想起了以前的事了,自从与何时重逢后,回忆像开了闸口一样,她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旁边有一面大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形形色色,这会儿日光正好,暖洋洋的趴在她的身上。
原来回忆过去也可以不那么痛苦,她感觉很奇怪,但是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在这所陌生的城市里有一家咖啡店和一个小小的住所,她午后偶尔都会过来坐一会儿,然后趁着夜还没溜走的时候回家,但今天似乎不太一样,收银台传来的对话声闯进她的耳朵。
“唉,你昨天看到那个男的没!是不是超级帅!!”
“看到了!我靠我靠这附近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看的一个人!”
“听说他在这有一间画室,本人是个画家,作品几度流传,甚至被拿去画展!”
画家?何时?
杨有愣了一瞬,随后对自己的反应无奈,怎么一下子就想起了他。
“叮铃”门口来客人了。
一阵激动的跺脚声和惊呼响起,杨有疑惑,偏头看向门口,刚刚脑海中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仿佛梦一般。
“你……怎么在这?”
何时勾唇笑了,“听附近的人说这里的咖啡特别好喝,我来买咖啡”。
借口,很明显的借口,这附近的人都是些年轻人,对苦的饮品很少会说好喝,只有急需提神的人才会“被迫”买。
何时笑着看她,杨有也不拆穿他,反而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在这里有一间画室?”
何时很自然的走到杨有一旁坐下,表情依旧在笑
真不知道这人每天有什么好开心的,杨有心里想。
“是啊,大约一年前吧,在雪街中路艺术大楼的楼顶”。
我又没问你在哪……
“那你……”
“你的店名字叫SEA?”
杨有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这样问,他很少打断她说话,因为她不喜欢,这是第一次。
“对……”
“巧了,我的画室名字也叫sea,不过是小写的sea”。
杨有觉得自己可能是太阳晒多了,不然怎么听到他说的话后又愣住了。
待走出咖啡店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
怎么就稀里糊涂答应他去画室看看了呢。
但是何时的手很温暖,她不太想放开,就这样杨有自顾自的别扭了一路。
她来过艺术大楼 ,之前有一次她的咖啡店里有一位高考考完的暑假工,当时她的画具留在了画室里,她正好要来雪街办事,就顺路帮她来拿了。
电梯直达顶楼,何时的手都没松开,走出电梯后,她发现这顶楼一层都是他的“画室”,她以为就一间房间呢。
“这么有钱……”她小声嘀咕,何时浅浅的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她不自在的别过脸。
又不是男朋友,握这么紧干嘛,这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出口,但是在心里嘀咕后她自己都略敢惊讶,自己居然敢这样想,明明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喜欢自己。
但是万一呢,万一……
“密码是1023”
“嗯……嗯?”
看着杨有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何时捏了捏她的脸。
“再走神,我就把你绑在画室里”,他恶狠狠的威胁,杨有不屑的拍开他的手,和他杠上了。
“我—不—信”她的表情有点凶。
何时笑出声,捏了捏她的手指,似是败下阵来的求饶,杨有耳朵略微有点红了。
“密码是1023”他又重复了一遍。
“是霜降?”
“嗯”
他输完密码,将杨有拉了进去。
现在的杨有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十几年后,每当杨有回忆起当时的画面时,她都觉得这是一场无言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