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乌黑的长发和发粉的唇色,映照在她高举起来的矮圆镜里。
配上娇憨的小脸像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而身上穿的新衣却衬出几分新妇的风情味。
但这门亲事还没成呢!
想到这,汤妧的手松掉了握紧的矮圆镜。
且听、且看、咕噜噜的顺着床边给滚远了。
又怕弄坏掉赶紧迈开腿追上去,直到抱在怀里才有了落地的踏实感。
所以见到江直宵她才能真正的拥有他,届时便不再靠着儿时回忆挨过岁月洗礼。
外面天也到了拂晓的景色。
坐落在秦巴地区的汤家村,已经有人家生起袅袅炊烟。
“你让狗娃子去门前候着没?”醇厚嗓音的妇女掀开厨房帘子出声询问丈夫。
丈夫汤俊业在院里烧着老荫茶,不得闲的冲着门口大喊:“狗娃子!你叫唤声!”
很快。
“汪汪汪!”
妇女梅雪花嗤笑道,“就数你能让狗迎门,我这会去给女儿梳妆打扮,等回来再蒸红薯饭。”
“你不懂,我这是考验女婿的品性,若能被初次见面的动物喜欢,说明他平日里不是个坏人。”
“品性?这玩意能当饭吃呀,汤妧需要的是钱,这样才不会在人生里吃苦。”
汤俊业端茶壶的手一顿,觉得在女儿婚姻问题上,总是跟媳妇说不到一块儿去,便转移话题说:“女儿扎头发手艺不行,你别让她在房里等着急了。”
梅雪花也不在多说,她认为丈夫是个木头脑袋。
从厨房穿过吃饭地在路过坐客厅,往左拐到最后就是女儿汤妧的房间,她未见其人先闻其肥皂香味。
“妧妧,娘进来了。”
木制门带有独特的咯吱声。
梅雪花看到上身穿藕粉色的大襟衫和下身的纯黑阔腿裤,以及一双崭新的草鞋就知道女儿收拾好了。
她拍着手说:“哎呦呦,我女打扮起来更漂亮了,让娘给你再编个红头绳长辫。”
对着老旧的梳妆镜,汤妧低着头不敢看,她总觉得很害羞,不习惯这样盛装打扮。
便娇羞的问起梅雪花:“娘,你们真确定他们从京下来是为了议跟我的亲?”
梅雪花熟练的把头发先分成三股,后说:“假不了,他爷爷信上满共就三段话,其中两段话都交代着,要迎娶我们汤妧做江家妇。”
汤妧笑了,头也能大方抬起来说话,“那我这身衣服怎么样?我还给娘和爹也做了套新衣,还有小姨一家也有的穿,你们待会统统都换上。”
梅雪花骄傲的抿嘴笑,“你亲手做的哪有不好看过?一会等江直宵来咱们家,见到你这样肯定一眼钟情。”
“娘!!!”汤妧羞的喊了声,脸就挂上了娇色。
像一颗晶莹剔透的荔枝,裹满一层朦胧的红晕。
过会房里又剩她一个人消磨时间,不知过了多久,走村串户的货郎吆喝声穿透房间。
汤妧小步踱着来到坐客厅,用头顶和太阳相比高度,若太阳高就是晌午到来,也预示着离江家人要来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她这心立马扑通跳,忽的外面响起脚步声,惊得坐也不是逃也晚了只能原地站着,后悔干嘛心急出来透气,就应该乖乖等父母唤名再出来。
但幸好走进来的是小姨子梅晴花,可她那双盯着汤妧的眼前所未有的直了,像是活半辈子都没见过这般水灵儿的姑娘。
于是张嘴就夸:“妧呀,你今天可太好看了! 那江家人真是会挑媳妇,在你小小年纪时就看出你会长成大美人。”
汤妧修长的睫毛盖上圆圆的大眼,嘴角有弧度的向上扬起,她这个小姨子一贯都会说好听话,她都听习惯了但好听的话就是好听。
“姨,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姨夫和妹妹呢,我这还备了你们的新衣。”
梅晴花拿起汤妧做的衣服,看着一针一线缝出来的针脚,打心底羡慕姐姐有个贴心女儿,也欢喜自己能沾外甥女的光。
她重新叠好放在怀里说:“他们都去帮忙了,这些衣服我会拿给他们,你在房里继续呆着休息,等一会叫你再出来。”
汤妧点点头,被小姨陪着回房。
她不懂议亲规矩,全凭长辈们做主。
外面却突然想起乱糟糟的杂音还不断,用耳朵仔细听像是很多人都出了家门。
她起身想打开窗户,梅晴花却出手阻止说:“就乖乖在房里呆着,今天外面发生任何事,都跟我们妧妧没关系。”
……
这太奇怪了,但汤妧还是坐了回去。
梅晴花也随着,把屁股安放到了一舒服地坐下。
可汤妧趁机再次起身开窗,梅晴花就这次跟不上趟,没能成功阻止她的动作。
窗外就是村道,平常走起来通畅无比,这会堵的水泄不通,肯定是村里出了大事,大家才会成群结队的往外走。
而刚才的开窗声引起大多村民转头,其中就有老熟人问汤妧,“你奶奶从田里救回来没?今年的蝗虫感觉比往年厉害。”
汤妧震惊的看向梅晴花。
梅晴花倒还正怪老熟人多嘴,示意他快闭上别再说。
汤妧却已快步从屋里跑出去跟上队伍走,这是时隔几年不定期都会发生的蝗灾,她要去救奶奶和其他家人。
梅晴花在身后喊着:“你娘叮嘱我,不能让你弄脏头发和衣服,汤妧你可得小心呀!”
嘱咐声起初很大,随着越来越后,汤妧索性当没听见。
随着大家一起放出圈养的梅花鸡,用木条驱赶它们到田间,来吞噬掉那些啃庄稼的肥大蝗虫,这方法听爹说是代代农民传承下来的。
等这一路赶到了麦田周边,汤妧也就看见奶奶和其他家人们,都在用竹竿撑起的白布围堵蝗虫。
此时村长扯着嗓子叫喊,“没拿到竹竿白布的,都来这里领草木灰。”
草木灰也是治理蝗虫的办法之一,洒在它们身上能阻止飞行。
汤妧焦急的拿上一包赶往家人身边。
当梅雪花看到女儿来救急,也不好再说让她回家的话,那就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汤妧,只为起到点保护她的作用。
汤俊业也是,和媳妇一块用身体护着女儿,希望这些蝗虫咬他别咬母女俩和老母亲。
可饿极的蝗虫见啥都吃,人也照啃不误,有些还专门飞到衣服里偷吃人肉。
正好咬到汤妧肚子上的软肉,瞬间就把她疼得到处乱窜,周围人被咬的也手舞足蹈想甩出蝗虫,但它的大口器哪有这么好对付。
就出现不少脱光上衣的村民,裤子也脱的只剩内裤,但还好都是些男人这么干。
女人大多都体面的有个薄背心,裤子也照旧穿在腿上,可这样的程度汤妧也做不到,包括其他未嫁人的姑娘,都严严实实的勒紧身上衣服。
用疯狂抖动加拍死在衣服里的念想去解决蝗虫,汤妧有模有样学起来确实起到点微弱的作用。
不远处的家人想帮忙暂时都爱莫能助,他们全被杀不完的大蝗虫困扰,感觉这会是蝗虫主力军飞到了麦田里。
这时有人从汤妧背后抱起她,然后甩到宽敞又结实的肩上,接着走起路来晃的她头晕眼花。汤妧正想出声阻止就被直勾勾扔到一处池塘中。
刺耳的尖叫声立马响起,汤妧在水里面乱扑腾,慌乱中感觉自己马上要沉底,又被大而有力的手臂拉了上来,而那手刚好拽住她衣服领子的位置。
汤妧赶紧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后,马上就去撩开贴脸的头发大喊道:“谁把我扔下来的!”
喊完,头发别在耳后露出了巴掌大的脸,配上她秀气又柔美的五官,妥妥一副清水出芙蓉的美画,就是嘴巴气鼓鼓的显露嗔怒。
可对视上同样浑身湿漉漉的男人后,汤妧的第一反应是俊俏生出现了!
他还有面如冠玉的五官和精壮有力的身材,尤其他的白布衫现在紧贴肌肤,露出嫩白肤色和当中的两点红,衬得这男人蒙上了层清透的水蜜桃感。
而后面他的声音也让汤妧听去,“蝗虫怕水,保持体湿就不会被咬。”
所以这是扔她进水的理由?那这个可以接受,重点对方还长得如此英俊挺拔。
“但我不知道你是个旱鸭子,这点失策失策,不过你现在身体应该好受多了。”
汤妧听得有些愣神,她觉得他嗓音也好听,低沉又不失少年感,是从未见过的男人类型。
又一阵尖叫声入耳,是别的村民被咬到快发疯,男人大步赶过去把人扔下水,看来这真是再热心救人。
恍惚间,汤妧想到十三年没见面的江直宵,他会长成什么样的容貌,和儿时区别是大还是小?
此时头顶有人叫自己名字,汤妧眨眼发现已经走回家中。
梅雪花见女儿没反应,又喊了一遍,“妧妧,你快去擦干身上水,再重新换件新衣服穿,江家人马上就要来了,你这般湿漉漉的没法见人。”
汤妧应声点头,在擦身体的间隙想,那男人会不会就是江直宵?
可这个念头只停留一秒就被否,只因他身着标准的秦巴人打扮,而江直宵所住的燕京是大城市,生活在那的人听闻各个都穿着精致,所以他应该是从临村赶过来帮忙的。
扔了十几个人的江博乐,这会终于能闲下来聊会天,才发现身上的中山装脏的不成样。
早知道他就跟着江直宵入乡随俗,换上秦巴人的穿着打扮,这样脏了也不心疼。
可也就为此事难过了一秒,就对着江直宵谈起秦巴的姑娘,有股浑然天成的肉感力量,跟燕京娇滴滴的姑娘比,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接着胳膊肘撞江直宵,“刚在帮忙的时候,我看到你抱的姑娘里,有个长得特出挑漂亮,你喜不喜欢她这种类型?”
江直宵无视江博乐,继续跟在叔婶后面走。
江博乐不达目的不罢休,继续说:“你猜猜她会不会就是爷爷给你订下的结婚对象?”
这回江直宵停下脚步,开了贵口:“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就继续说,让秦巴的姑娘们都听听,然后一刀捅死你这副嘴脸,再加上你瘦胳膊瘦腿,没跑两步就累了抓你也是轻松。”
至于他说的那姑娘,只能用纯真形容最合适,就好比一只没受过苦的三花猫。
而爷爷给他订下的对象,是五岁逃荒到汤家村遇上的,那时候大家饱受饥饿的苦楚,她瘦瘦巴巴的很小只,放现在完全幻想不出长大的样子,只深刻记得她名字叫汤妧,因为跟元宵节吃得汤圆同音。
但江直宵现在希望订下的婚事作废,更何况他这次主要是陪着二叔二婶过来,一块把死在汤家村的奶奶和三叔的骨灰带回燕京。
不过这么多想法没必都要跟江博乐说清,只需要必要时把他的嘴狠狠堵上就行。
江博乐真就被他嘴毒到说不出话来反驳,便壮着胆子用两眼一个劲儿的翻白眼,并默默希望有天江直宵舔嘴,被他自己的毒舌舔中毒就好了。
这时汤妧家门口响起问候声,“请问这里是汤俊业的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