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赵然曦睡得昏天黑地,再睁眼是被铃声吵起来的,来电显示:遗产3号——韩书浩。毫不犹豫挂断,昨晚醉酒后的一幕幕席卷,她狠狠拍向自己脑袋:“哥哥最后到底说了什么?老赵家给的基因不该断片呀!”

    赵然曦化了美美的淡妆,收拾妥当,已经近中午。Esther出门谈合作,并告知她谈完会先返回帝都。剩下二人吃了顿丰盛大餐:湖南米粉,剁椒鱼头,东安鸡,小炒肉,腊味合盘......

    吃完后直奔凤凰古城,沱江泛舟,斜阳浅照,仿佛闯进了沈从文的诗里,湘西在此刻具体化,美得不像话。薄雾轻笼,青石板路蜿蜒成诗,古香古韵。天色渐渐暗淡,吊脚楼的倒影坠落进沱江这幅水墨画中,虹桥流光溢彩。

    二人徒步在夜色迷离中,吸引无数目光,俨然成了一道焦点。赵然曦望向身侧,身姿绰约、气质凛然,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容忽视的存在。青砖瓦黛间她想起一句话:魂牵梦绕,蓦然回首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此刻,他就站在自己身边,比肩而立,如此真实。

    后面几天,两人分别同游芙蓉镇、南华山、张家界、洞庭湖、橘子洲、岳麓山、爱晚亭,距离返程还剩最后两天。

    赵然曦搅动着杯中咖啡,托腮透过窗户欣赏雨落湘西,雾锁湘江的景色,话语中流露难过情绪:“哥哥,是只剩最后两天了吗?”

    徐希辰正埋头处理主任发来的一堆报告和病例,抬眸:“然曦,人与人之间就是如此,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有聚有散是常态。你也听过:分开是为了更好的团聚......”

    赵然曦不语,低头看向杯中的咖啡,苦涩味十足,所以她喜欢拿铁。没办法改变生活的本质,至少可以加奶加糖哄哄自己。

    徐希辰:“再说帝都离南湘也不远......”

    赵然曦:“不远,可是哥哥,这两年你回过帝都吗?”

    听到这话,二人都沉默了,不回去自然是有不回去或者回不去的理由,就像她不回国是一样的。成年人的世界就是如此,可能某一刻不经意的分开,就是一辈子再难相见。

    赵然曦评估了下他们的关系:被一拒再拒的被追求者和追求者关系,抬高了说是朋友以上,爱情未满,愧对自己的豪言壮志,成功败北,perfect!

    赵然曦率先打破沉默:“以后我可以常去南湘吗?”

    徐希辰“当然可以,随时欢迎!接下来两天,还想去哪里吗?”

    赵然曦:“想去的地方太多,选择困难。哥哥,要不这次把选择权交给你吧,你来选......”

    徐希辰:“有什么要求吗?”

    赵然曦:“美景如画......”

    徐希辰:“好。”

    赵然曦:“美食遍地......”

    徐希辰:“好。”

    赵然曦:“鲜花咖啡浪漫......”

    徐希辰:“好。”

    赵然曦:“帅哥美女无数......”

    “......”

    赵然曦:“还有最重要一条......”

    徐希辰:“嗯?”

    赵然曦:“我想要终生难忘......”

    飞机再次落地的时候,进入赵然曦视线中的便是风花雪月的大理。上关花,下关风,下关风吹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洱海月照苍山雪。

    走出机场,徐希辰问了句:“这个选择符合要求吗?”

    他的眼眸含笑,泛着细碎温柔的光,英俊的眉目逼人夺目。正值好时节,过来度假的帅哥美女无数,确实是完美符合上了她的每一条要求,赵然曦伸出大拇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哥哥厉害。”

    徐希辰:“其实,还差一条......”

    赵然曦:“什么?”

    徐希辰:“结束之后再评估。”

    徐希辰带着赵然曦去了当地残疾人联合会组织的活动现场,二人落座后徐希辰便去与主办方交谈,赵然曦坐在第一排观看陆陆续续的人入场。他们有的坐在轮椅上,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戴着墨镜摸索,有的看着痴痴傻傻......奇形怪状,异于常人。

    很早之前徐希辰就知道这里有一场多地残联共同组织的活动,他有幸被邀请,但当时他婉拒了。后来为了完美符合赵然曦要求的“终生难忘”,他才想到该来这里。会不会让她终生难忘徐希辰不知道,但一定是有意义的。

    此次活动主要是宣讲残疾人相关政策,配合一些医疗义诊项目,还有些产品售卖。徐希辰借了一件白大衣自己穿上,又拿了件志愿者衣服给赵然曦,他快速投入到诊疗服务中,赵然曦则在旁帮助过来就诊的残疾人,配合默契。

    活动最后,徐希辰被邀请上台讲话。所有目光齐聚一处,万众瞩目,台上的人自信又从容。

    “有一群人,他们不同于“正常人”的定义,他们可能“缺胳膊少腿”,可能“奇形怪状”,走到哪里都可能会吸引到“异样的眼光”,可能很多时候“不被接纳”......”

    “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配爱”,他们也可以很可爱,也可以获得拥有爱,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阳光下,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做一份满有荣光的工作,身披使命,出类拔萃,光彩熠熠,与有荣焉......”

    赵然曦耳畔回荡他磁性感人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赵然曦全程录像拍照,专注地看着台上的人,笔直伟岸,声声不息。

    “很不幸,我成为了这样一群人中的一员;也很有幸,我们可以并肩作战。”

    “山有顶峰,海有彼岸,海压竹枝低复举,风吹山角晦还明。”

    耳畔掌声雷明,振动会场的每一个角落,也一下下敲在她的心脏上。

    赵然曦彻底看呆了,一直知道他善于演讲,无数的演讲视频存放在她的电脑里,反复观看。曾无数次设想过他演讲的情景,但此刻亲眼看见,仍是深深震撼了她。她的哥哥,自带光芒,永远耀眼夺目。

    周遭人声鼎沸,后面他说了什么,赵然曦完全断片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内心翻江倒海!

    “然曦......然曦......”

    徐希辰下台坐到她身边,连喊了好多声才将人喊回神:“为什么这样看我?是讲的不好吗?”

    呆呆看着他好久,赵然曦扑进他的怀里,将人紧紧抱住:“哥哥,你真是太棒了,你是最优秀的徐希辰,永远优秀闪耀......”

    哥哥,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越来越喜欢......

    徐希辰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不知所措,接着传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一句句“郎才女貌”和声声祝福不断。徐希辰伸手揉了揉怀中姑娘的头发,温柔又宠溺。

    赵然曦激动不已,使劲在他怀中蹭着,不肯撒手。初见惊艳,相处亦惊艳,越深入了解越是惊艳,大抵如此!

    活动结束,赵然曦买了很多助残产品。二人在大理度过了美好难忘的一天,第二天便直奔昆明,也是此次旅行最后一站。春城无处不飞花,花期有时浪漫无价——昆明,鲜花与浪漫,名副其实。赵然曦手捧拿铁,一头扎进斗南花市。

    逛完花市,吃了傣味和米线,徐希辰带她去了滇池边的一家民宿。民宿很大,一幢幢别墅各有特色,有小桥流水的惬意,有百花齐放的热烈,有瓜果蔬菜的清香,有鸡鸭鹅狗的喧闹......暖风微软,旺盛撩人眼的绚烂里一个人正在专注修理花草。抬头,朝他们粲然一笑。

    “徐医生,好久不见......”停下手中动作,对面的人快步到他们面前。

    “好久不见,奕泽......”二人相视一笑,故人相见,重逢之喜。

    此刻,逆着春城斑斓的光,赵然曦看清了近前来的人。男生五官端正立体,阳光帅气的脸上噙着温柔的笑意,挺拔匀称,自带温润如玉的气质。这样的好的人,站在光影里,左手肘关节以下却什么都没有,仅残存上半截。

    从徐希辰提前做的介绍里,赵然曦知道他叫顾奕泽。曾是一名消防员,在大火中为救人受伤,医院抢救时肘关节以下被全部截去,这场手术徐希辰正好参与其中。风华正茂的年纪,从曾经的校篮球队主力变成残疾人,相恋六年的女友也劳燕分飞。

    一蹶不振的时候也曾自杀过,被抢救回来后来到昆明,开了这家民宿。打过招呼,顾奕泽与徐希辰畅聊,并让隔壁民宿的老板陪同赵然曦闲逛。临走前徐希辰叮嘱:“今天咖啡份额已发,不能再喝了,注意安全,早些回来......”

    待二人走远,顾奕泽不怀好意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希辰这是终于名草有主了,恭喜恭喜!”

    顾奕泽听说过徐希辰的事情,他当初能走出来很大一部分源于徐希辰,同样经历的两个人才能感同身受,惺惺相惜。

    桌上的普洱香气弥漫,顾奕泽给徐希辰倒了一杯:“尝尝,云南特产。希辰,如果遇到了,一定要珍惜眼前人......”

    徐希辰浅尝,抬手也给他倒了一杯:“确实是好茶,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亦泽,珍惜眼前人,你做到了吗?”抬眸看着两道频频回头的倩影,渐渐远去。

    “宽以待人,严以律己,顾老板应该先做个表率。”

    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转向其他话题。

    “琬渝姐,你是担心奕泽哥吗?”赵然曦看向频频回头的女子。与赵然曦同行的女子名叫凌琬渝,一身碧青色旗袍,露出光洁修长的脖颈,眉眼精致,温婉柔美。

    “没有,只是很久没见他这么开心过了......”

    凌琬渝笑意绵绵,以同样的口吻回问:“那你......是在担心徐医生吗?”

    “不担心,就是舍不得。”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了,自此后分隔两地,一别两宽,心里就特别难受。

    女子驻足,笑盈盈看向她:“如果舍不得,那就像我一样,他去哪里你就去哪里,他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呀!”

    “......”

    晚上由赵然曦和凌琬渝主厨,四人小酌畅聊到深夜。第二天下午,凌琬渝和顾奕泽将他们送到机场,并准备了两大箱特产,诚意满满。

    两人分别定了飞往帝都和南湘的机票,徐希辰刻意将机票定在她后面。临分别前徐希辰将证件和两个袋子递给她:“昨天临时买的,时间仓促,可能不够好,回去看!”

    “嗯,对了哥哥,我也有东西给你,你也回去看!”说完将一个小文件袋递给他。

    赵然曦忍住所有情绪,一头扎进人海,强迫自己不再回头。徐希辰坐在候车厅打开她送的文件袋,里面压着两把钥匙,两张门禁卡,两份房产证复印件,地址分别是重庆和昆明。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再熟悉不过的字体:“以后欢迎哥哥随时去住,免费。”

    重庆房子是计划出发前赵然曦让亲爹买的,而昆明的那套是在徐希辰和她讲明想去昆明原因时候让亲爹连夜买的,对于身处帝都权贵圈的赵总来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赵然曦迅速购进这两套房子就是为了能在临别前把钥匙给他,相见时难别亦难,留点念想总是好的,幻想着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万一他真的就住进去了呢!那不就是他们共同的家了吗?

    飞机上赵然曦同样打开徐希辰送的袋子,里面装的全是乐高和手办,最下面压了一封信,上面的字迹行云流水,颇有大家风范:答应你的南翔小笼包、糯米藕、糖醋排骨......没办法准备,是我食言了。这些比“徐医生帅的手办”希望你能满意,过往总总,是哥哥的错,希望你能原谅。这段时间谢谢你的陪伴鼓励,今后若是遇到什么困难随时可以找我。哥哥祝你:往后余生常欢愉,皆胜意,且顺遂!

    赵然曦的视线一下子就模糊了,泪水滴在手背上。回忆和不舍如潮水般汹涌,连呼吸都格外艰难。他们之间,每一次相逢都是她的蓄谋已久,每一次分别都是命中注定,可她,一点也不想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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