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茉莉今天没骑车，出校门时，林正江已经在等着了，他看见林茉莉，大步走向前。
“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正江接过她肩上的书包，随手甩到自己肩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
林茉莉缩了缩脖子，被傍晚的风一吹，鼻尖又有点痒：“好多啦，下午都能上体育课了。”
“那就好。”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妈炖了汤，说给你补补。”
车刚拐出巷口，林茉莉看见宋青宥背着书包走在人行道上，校服外套被风掀起一角。她下意识往窗边靠了靠，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宋青宥愣了一下，脚步顿了顿，抬手朝她挥了挥。
“是那小子呀？”
林正江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嗯。”林茉莉点头
“怎么一下雨我就能见到他，这么巧嘞。”
林茉莉没答应，靠着车窗往外看。
雨丝斜斜地打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水痕。林正江也没再追问，只是嘴角悄悄翘了个弧度。
车过第二个红绿灯时，雨突然下得急了些。林茉莉看着宋青宥把书包往怀里拢了拢，脚步也加快了些，校服后背很快洇出一小片深色。
“这天说变就变。”
林正江忽然开口，打了把方向盘往路边靠了靠。
“你同学家是不是在前面那个胡同？喊他上来吧，淋成这样哪行。”
林茉莉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圆圆的。
“啊？不用吧……”
“有什么不用的。”
林正江已经降下了副驾的车窗，朝着宋青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小子，上车！送你一段！”
宋青宥显然也没想到，愣在原地几秒，才快步跑过来，雨水顺着额发往下滴。
“叔叔好，不用麻烦了，我快到了。”
“快什么快，这雨跟倒下来似的。”
林正江直接推开车门。
“宝宝，让你同学上车。”
宋青宥站在雨里，睫毛上挂着水珠，听见这声称呼时，他迟疑着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湿凉坐进来，校服下摆还在滴着水。
“擦擦。”林正江从座位摸出包纸巾递过去，眼角的笑纹藏不住。
“别客气，随便点。”
“叔叔，您这车载香薰挺好闻的。”
宋青宥忽然开口，大概是想打破沉默，声音里带着点不自然的紧绷。
“哦？茉莉妈挑的，说小姑娘家都喜欢这股子花香，小伙子家住哪里啊？”
“景泰花园。”宋青宥声音不大但是说的清晰。
“那离我们家不远嘛，”
林正江打着方向盘，语气轻松。
“以后下雨没带伞，跟茉莉说一声，让她爸我顺道捎你一段，多大点事儿。”
林茉莉在副驾坐得笔直，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她偷偷瞟向身旁的宋青宥，他正低头用纸巾擦着书包带，侧脸线条被窗外的雨雾晕得柔和，脖颈处的校服领口湿了一小片，贴在皮肤上。
“谢谢叔叔。”宋青宥应着。
车窗外的雨渐渐小了，变成细密的雨丝，黏在玻璃上。
进景泰花园的路口时，雨彻底停了。宋青宥解开安全带，抓起书包下了车。
“谢谢叔叔，谢谢茉莉。”
“没事同学，顺路的事。”
林正江笑着应他。
宋青宥站在车外，手搭在车门把手上没立刻松开，目光扫过林茉莉时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只弯了弯嘴角。
“那我先上去了。”
林茉莉“嗯”了一声，看着他转身往小区里走。他的校服后背还洇着片深色，走得快了，衣摆轻轻晃着，像沾了水的羽毛。
十分钟后。
“宝宝回来啦？今天感觉怎么样？”
林茉莉刚脱下鞋子。就听见厨房传来宋雪的声音。
林茉莉换着拖鞋，鼻尖先捕捉到空气里飘着的肉香，混着点当归的药味——是她爱喝的排骨汤。
“妈，我好多啦，体育课都跑八百米了。”
她趿着拖鞋往厨房凑，看见宋雪正系着围裙盛汤，砂锅边缘还冒着白汽。
宋雪回头看她一眼，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烧退了就好，小脸还是有点白，快坐下等着喝汤。”她往汤碗里撒了把葱花，“你爸呢？不是说去接你了吗？”
“在停车呢，马上回来了。”
宋雪把最后一碗汤端上桌，围裙带子在背后打了个利落的结。
“正好，等他回来一起吃。”
说着，林正江笑着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刚在楼下超市转了圈，给茉莉买了点草莓，新鲜得很。”
宋雪嗔怪地看他一眼：“就你惯着她。”
等吃完饭，今天宋雪惜败，正在收拾碗筷，林正江则窝在沙发里看晚间新闻。
林茉莉回了卧室，刚坐下手机响了。她拿起手机看着屏幕。
S：在干嘛？
林茉莉愣了几秒，随即敲下字发过去。
jasmine：刚吃完饭，怎么啦？
S：20 分钟后，下楼。
jasmine：好的。
林茉莉有点疑惑，
怎么突然叫她下楼？
林茉莉起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往下看。楼下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湿漉漉的地面映着光晕，偶尔有晚归的邻居撑着伞走过，鞋跟敲在水洼里，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从衣柜里翻出件薄外套披上，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镜子里的自己脸颊还有点泛白，是生病刚好转的样子，她伸手拍了拍脸颊，试图让气色看起来好一些。
“茉莉，睡了吗？”
宋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还没呢妈，同学找我有点事，我下去一趟。”
“这么晚了？用不用让你爸送你？”
“不用啦，就在楼下，很快回来。”
林茉莉换了鞋，轻轻带上门。电梯下行时，她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指尖有点凉。
刚走出单元门，就看见路灯下站着个人。宋青宥穿着白天那件校服，只是外套搭在手臂上，头发已经吹干了，软软地贴在额前。他脚边放着个纸袋，听见动静转过头，路灯的光落在他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
“你来了。”
他声音比刚刚在车里放松些。
“嗯，找我什么事呀？”
林茉莉走到他面前站定，晚风带着点凉意，她下意识拢了拢外套。
宋青宥弯腰拎起脚边的纸袋。
“给你的，下午看你好像还没完全好透。”
纸袋上印着街角那家老字号糖水铺的logo，林茉莉接过来，入手温温的。她捏着袋口往里瞧，是碗装的川贝雪梨，瓷碗边缘还凝着层细汗。
“你特意去买的？”
她抬头时，正撞见宋青宥看过来的目光，他眼里的光比路灯还亮些。
“其实我真的没事了，体育课都跑完全程呢。”
“跑八百米不代表不用补。”他忽然笑了，声音里带着点轻快，随即又从袋子里拿出来一个盒子递给她。
林茉莉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块金牌。她抬起头惊讶地望向他。
“这是……省数学竞赛的金牌？”
林茉莉的指尖轻轻碰了下金牌边缘。
“嗯，送给你，谢谢你那天的鼓励，和你分享这份荣誉。”
林茉莉捏着金牌的手指顿了顿，想起他集训前，她在那个路口对他说的话。
那一句鼓励，他记到了现在。
晚风卷着湿润的空气掠过耳畔，林茉莉忽然觉得手里的金牌沉甸甸的，不仅是金属的重量，更像是藏着份小心翼翼的心意。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宋青宥望着她，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盛着揉碎的星光。
“这么贵重，那我要好好收着了。”
林茉莉笑着望着他。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川贝雪梨，瓷碗的温度透过纸袋传过来，暖得刚好。
“那我也谢谢你的梨汤啦。”
她晃了晃手里的纸袋。
林茉莉忽然觉得晚风格外温柔，连带着空气里都飘着点甜丝丝的味道。她把金牌小心翼翼地放进外套口袋，指尖碰到冰凉的金属时，心里却暖融融的。
“那我上去啦。”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
“明天，学校见。”
“嗯，学校见。”
宋青宥点点头，看着她转身时，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梨汤要趁热喝，凉了会有点苦。”
林茉莉回过头朝他挥了挥手，脚步轻快地跑进单元楼。电梯上升时，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金牌，又闻了闻手里纸袋里飘出的甜香，忍不住对着电梯里的镜子弯了弯眼睛。
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是件这么让人欢喜的事，而这个人也是她的，心上人。
电梯门缓缓打开时，林茉莉的脚步还带着点雀跃的轻飘。她刚掏出钥匙，家门就从里面拉开了，宋雪端着个空果盘站在门口，看见她手里的纸袋，眼睛弯了弯：“手里拎着什么好东西？”
“同学给的川贝雪梨。”
林茉莉换鞋时，口袋里的金牌硌了下腰侧，她下意识按住外套，像藏着个滚烫的秘密。
“这同学还挺细心。”宋雪再次张口。
林茉莉嗯了下转身进了卧室，关上门的瞬间，林茉莉背靠着门板长长舒了口气，指尖还残留着金牌冰凉的触感。她走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把川贝雪梨放在桌上，又从口袋里摸出那个装着金牌的盒子。
台灯暖黄的光落在盒子上，她打开盒盖，金牌在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忽然想起宋青宥刚才递盒子时，指尖微微发颤的样子，原来他也会紧张。
书桌上的玻璃罐里插着几支干花，是上次春游时摘的薰衣草，此刻好像也染上了点甜意。林茉莉找出个丝绒小盒子，把金牌轻轻放进去，又塞进书桌最底下的抽屉。
窗外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朦胧的网。她拿起那碗川贝雪梨，用勺子舀了一口，清甜的梨肉混着淡淡的药香在舌尖化开，果然像他说的那样，甜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