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梨住在吴家别院的第三个院子里,这里是专门为客人设置的房间,玉秋梨洗漱完将绿绒篙放在床头然后脱了鞋子上床睡觉,桌上还燃着烛火,东边的窗户外面有一丛竹子,竹子黑色的影子在白色的窗户上摇曳,窗外寂静的只有细细的风声。玉秋梨总觉得有些害怕,于是将床头的绿绒篙拿在手上,她闭上眼睛想着云祈,想象着云祈就在她旁边,这样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玉秋梨闭上眼睛许久都没睡着,就在她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眼前突然覆盖上一层浓重的黑。
蜡烛灭了。
玉秋梨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她咽了口口水将被子拉到脖子处,外面的风声在黑暗中变得更大了,就像贴在耳边一样,风声中突然传来一阵叫声,像凄厉的猫叫一样,声音越来越大,玉秋梨听得背后汗毛直竖,腿肚子直打颤。
是鬼?还是猫?孩子?
跟白天她在船舱里听见的声音一样,怎么会在这里又出现?对了!肯定是柳穗的那个孩子!可是柳穗住在第二个院子,她这里怎么会听到房间里孩子的哭声?!
实在是诡异,早知道就不来了。
玉秋梨这下彻底睡不着了,她将被子拉过脑袋缩在被子里,过了一会儿哭声停止了,玉秋梨慢慢拉开被子,惊恐地瞪大眼睛——一张脸出现在她面前。
玉秋梨还没来得及叫喊就被打晕了,那人扛起她就从窗户跳了出去。
云祈离开明州府后找了辆驴车,他也不知道去哪,想去个没有水的地方离他们远一点,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哪里没有水。于是就躺在驴车上往北走,因为玉秋梨说要去北方,没准等他到了北方还能碰到她呢,也许那时候她已经被她姑母收留过上好日子了呢。而且既然是北方肯定离东海也远了,真是一举两得。
阳光灿烂,蔚蓝的天空上飘着大片大片的云朵,云祈躺在驴车上翘着腿,随手从路边拔了根狗尾巴草塞进嘴里,双手枕在脑后,风拂过他的脸颊,他看着天空,天上竟然慢慢浮现了玉秋梨的样子。
“也不知道秋梨怎么样了?她坐上船了没有?现在到了哪里呢?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云祈想到这几天跟玉秋梨一起经历的事情,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似乎比他这几百年来做过的事情还要多,几百年来他将海底游了个遍,却没有跟一个玉秋梨这样的姑娘一起双脚踩在土地上走过许多路。
那天他正甩掉了云琤的几个讨人厌的手下准备喘口气的时候却正好看到了从海面掉下来的玉秋梨,他一开始被吓了一跳,一团红色的东西突然掉进水底,在水里像绽放的花朵一样。一开始云祈以为她是要寻死,毕竟来海里寻死的人也不少,但是玉秋梨却一直挣扎,他明白她是不想死,于是救了她。
云祈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他翻了个身看向前面的驴:“驴兄弟,我现在好想秋梨啊,我们去找她吧,要是大哥的喽啰追来了,我就把他们打跑,一定不会伤害到秋梨的,好不好?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好!”云祈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现在就去找秋梨!”
杭州府某座山上——
一个穿着葱白窄袖打褶长衫,背上背着一柄长剑的男子从树林中飞了出来,像一只矫健的游隼,他急停在一片草地上,双脚在草地上划出一片印迹,他长身玉立于草地上,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葫芦瓷瓶,打开瓶盖,里面非常一缕黄色的烟雾,他单手捻指施法,“去!”黄色烟雾便箭一般发射了出去,他纵身跳跃着跟了上去,像一只会飞的兔子一样。
玉秋梨皱了皱眉头,脑袋动了两下,眨了眨无力的眼皮,睁开了眼睛,一开始眼前一片模糊,慢慢地才变得清晰,她看到自己的整个人都被绳子捆着,一下子清醒过来,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这是……山洞里?我怎么会在这里?”玉秋梨正在一个光线很暗的山洞里,阴森寒冷,还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她吓得紧紧靠在身后的石壁上。
“救命啊!”玉秋梨试着喊了一声,结果只听到自己的回声,“救命啊!有没有人啊?!”她又喊了一声,这次除了她自己的回声,她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从旁边传过来的。
“白月大王,我已经将人带来了,请您赐我良药救我儿。”
玉秋梨心里一惊:是柳穗的声音。
人?什么人?难道指的是她吗?玉秋梨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是上了柳穗的当了,她本以为柳穗一个女子,又有钱,应该不会害她,至少不图她什么,谁知道柳穗竟然拿她来换可以给她孩子治病的灵药了!
“呸!真是下作!”玉秋梨高声喊道,“柳穗!你竟然如此疯癫!拿我来换你孩子的命!你不得好死!你的孩子也不得好死!”
此话一出,柳穗带着匆匆的脚步声一下子就出现在了玉秋梨面前,“闭嘴!”柳穗重重地打了玉秋梨一巴掌,玉秋梨倔强憎恨地看着她,不仅愤怒而且委屈,此刻的柳穗就像毒蝎一样,哪还有一点先前那个温柔良善的姐姐的样子。
“你好歹毒,竟然诓骗我,还要拐卖我,真是佛口蛇心,歹毒至极!”玉秋梨咒骂道。
柳穗只是冷冷地俯视着她:“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杭州府有位名医,这位名医没有治不好的病,他唯一的要求就要要十几岁的少男少女做交换。那天我在明州府一眼就相中了你,是你找上门来的,不能怪我。”
“你简直就是个疯子!”
“你说的没错!我就是疯了,为了我儿,这些年我受了多少委屈,你知道吗?他已经七岁了!七岁!却是这副模样,你知道人家都说我生了个怪物!哈!吴知州的夫人生了个怪物!多好笑?”她脸上忽然一阵落寞,“连我的丈夫都与我疏远了,我们少年夫妻,青梅竹马,他竟然也觉得我是不祥之人!”柳穗这几个字字字铿锵,锥心入骨,“他们不爱这个孩子,我爱,我一定要治好他,我不是不祥之人,我不是。”
玉秋梨看着柳穗心底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她深吸了一口气仰头看着她:“那你也不能拿别人的命来换你孩子的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吗?而且这样邪门的大夫我从来没听说过,我看肯定是什么贩卖人口的江湖骗子来骗你们的。”
柳穗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妩媚的笑容:“你错了,玉离。他不是骗子,他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