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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祭惊澜

    时值仲春,京郊官道两旁的垂柳已抽了新芽,嫩绿的一片,风一吹,便软软地拂过车顶,像是无数只挽留的手。

    一辆装饰雅致却不失身份的马车,在几名护卫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内,沈青璿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裾上绣的一朵缠枝莲,目光透过微微晃动的车帘缝隙,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上,有些许涣散。

    离京了。

    并非出游,也非探亲,而是随父亲回临川老家祭祖。更重要的是,父亲沈尚书已明里暗里透露,此行另一要务,便是为她相看一门亲事。临川老家几位族老家中,有几位“年少有为、家风淳厚”的子弟正适龄。

    想到此,沈青璿心底便漫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涩意,像是咽下了一杯冷透的苦茶。她自幼在京中长大,见惯了繁华喧嚣,也深知高门大院里的冷暖倾轧。她的婚姻,从来不由己,不过是父亲巩固权势、联结利益的又一枚棋子。只是没想到,这棋子落得如此之急,甚至要特意远赴临川。

    父亲沈承明骑在马背上,就在车驾前方不远,背影挺拔,带着久居官场的威仪。他似乎对此次行程颇为满意,偶尔回头看向马车,目光里是那种一切尽在掌握的笃定。

    车行至十里长亭处,略作停歇。此处是送别之地,今日却略显冷清。

    沈青璿刚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欲活动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便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青璿!”

    一声清唤传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

    沈青璿循声望去,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至,马上之人一袭鹅黄色春衫,发丝因疾驰而有些微乱,面容秀美,眉眼间却染着忧色,正是她闺中密友,吏部侍郎之女林婉清。

    “婉清?”柳云卿迎上前几步,颇为意外,“你怎么来了?”

    林婉清勒住马,利落地翻身下来,也顾不得喘匀气,便一把拉住沈青璿的手,将她稍稍带离车驾人群,压低了声音:“你今日便要走,为何不早些告诉我?我还是方才听我娘提起才知道的!”

    沈青璿歉然一笑:“事出突然,父亲前日才定下。本想昨日递帖子去你府上,又怕徒惹你伤感。”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何况,所为何事,你大抵也猜得到,并非什么值得宣扬的喜事。”

    林婉清闻言,秀眉蹙得更紧,眼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就是因为猜得到,我才更得来!临川那么远,这一去至少一两月,那些人、那些人家,你……”她咬了咬唇,“你可千万要仔细看清楚了,莫要委屈了自己。”

    她的手心微凉,却握得极紧,传递着无声的关切与支持。沈青璿心中暖流微涌,反手握住她:“我知道的。放心,我虽不能自主,却也不是那等任人拿捏的面团子。”

    林婉清仔细瞧着她神色,见她虽有些郁色,但眼神依旧清亮坚定,稍松了口气。她自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绣着兰草的平安符,塞进沈青璿手里:“这个你带着,是我去慈恩寺求的,佑你一路平安,诸事……顺遂。”

    “谢谢你,婉清。”将平安符紧紧攥在手心,喉间微哽。

    两人又低声说了几句体己话,多是林婉清在嘱咐,沈青璿静静听着。亭外春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袂发丝,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舍。

    终究是行程紧迫,沈大人已派人来催。林婉清纵然万般不舍,也只得放开手。

    “保重。”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你也是。”沈青璿点头,目送她翻身上马。

    林婉清调转马头,却并未立刻离去,而是驻马原地,一直望着沈家的车驾重新启动,缓缓驶离长亭,直到变成官道尽头一串模糊的黑点。她脸上的忧色并未随着好友的远去而消散,反而愈发浓重,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才策马缓缓返回京城。

    车驾一路南行。

    离了京畿之地,人烟渐稀,风光也与京城的繁华精致不同,多了几分开阔疏朗。然而沈青璿并无心观赏,大多时候只是靠着车壁假寐,或是翻几页带出来的闲书,心思却总也沉不下来。

    几日后,车马行至一处渡口,需换船走一段水路。码头上船只不少,南来北往,颇为繁忙。

    柳家的仆从正忙着将行李车马安置上租来的客船。沈青璿在侍女的陪伴下,站在岸边稍作等候,河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车马劳顿的疲乏。

    她目光随意地扫过江面,忽然被不远处一艘正在缓缓驶离码头的大船吸引了注意。

    那船比寻常客船高大许多,造型并非普通的商船客舫,通体玄色,船身线条利落,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肃穆与威压。船头站着几名身着暗色劲装的男子,身形挺拔,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一看便知非寻常护卫。

    最引人注目的是悬于船首的一面旗帜,并非标明家徽或商号的纹样,而是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谢”字。

    沈青璿的心猛地一跳。

    在京中,姓谢的高门显贵不止一家,但能有如此排场、如此气势,且用这般制式船只的,唯有那个“谢”家——世代簪缨,圣眷正浓,更掌着直达天听的监察之权。

    她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个人——谢珩。

    英国公府嫡子,天子亲卫的统领之一,年纪轻轻便已权柄在握。那人容貌极盛,却总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漠笑意,眼神扫过人时,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意味,仿佛能看透一切伪装。他骄傲、自负,是京中无数贵女的春闺梦里人,也是她们不敢轻易靠近的存在。

    沈青璿曾在几次宫宴和诗会上远远见过他几次,印象最深的是他那双眼睛,看似含笑,实则清冷疏离,像是覆着一层薄冰的深潭。

    他的船……为何也在此处?看方向,似乎也是向南。

    是巧合吗?

    沈青璿微微蹙眉,心下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但转念一想,天下水路相通,高门子弟出行办公务、访友游历皆是常事,或许只是同路一段罢了。自己未免有些敏感了。

    她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此时仆从来报,船已备好,请小姐上船。

    客船起航,顺着江水南下。两岸青山叠翠,鸟鸣清越,景色宜人。沈青璿暂将疑虑压下,倚在窗边看书。

    行程枯燥,水波荡漾,极易催人入眠。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侍女轻声唤醒。

    “小姐,京中有信送到。”侍女递上一封密封好的信件,解释道,“是方才在之前的码头停靠时,驿站的人快马送来的,说是林府三小姐紧急信件,要寄给小姐的。”

    “婉清的信?”沈青璿有些讶异,接过信。才分别几日,是何急事需要快马加急送来?

    她迅速拆开火漆,抽出信笺。林婉清的字迹不似平日工整,略显潦草,可见书写时的急切。

    “卿卿如晤:

    见字如面。自别后,心绪难宁。忽闻一事,思之再三,觉务必告知于你。你南下后不久,我偶然听闻,谢家那位珩公子亦奉旨离京,方向亦是南下,似是负有查案之责,具体所为何事,秘而不宣,然声势不小。”

    看到“谢珩”二字,沈青璿的心猛地一紧,立刻想起白日里看到的那艘玄色大船。果然是他!

    “我本以为是寻常公务,并未深思。然昨日无意间从家父与幕僚的谈话片段中听得一二,彼等语焉不详,却隐约提及‘临川’、‘旧案’、‘牵连’等词,神色颇为凝重。我心中顿生不安,谢珩此人,手段酷烈,绝非良善之辈。他所查之案,恐非同小可。”

    临川?!沈青璿的指尖微微发凉。那是她的目的地,是沈氏宗族所在之地!

    “我知你此行亦是前往临川,虽不知谢珩目的究竟为何,但其行程方向与你有重合,且临川恰是其目标所在。思及此,寝食难安。万望你此行务必谨慎,远离是非,若遇官府盘查或异动,切勿好奇,速速避让,一切以自身安危为上!”

    “京中诸事勿念,唯盼你平安归来。切切!”

    信末,是好友浓浓的关切与担忧。

    信纸在沈青璿手中微微颤抖。

    不是巧合。

    谢珩的目的地,竟然也是临川!他是去查案的,查的或是与临川有关的旧案,甚至可能牵连甚广!

    父亲此行带她回临川祭祖相看,偏偏这个时候,谢珩这般人物也带着任务前往同一个地方。这仅仅是时间上的偶然,还是……背后有着她不知道的牵连?

    父亲可知此事?他坚持此时回临川,真的只是为了祭祖和她的婚事吗?

    一瞬间,许多念头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乱成一团。方才江上所见那艘玄色大船的压迫感,隔着信纸,再次沉沉地压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向窗外。暮色渐合,江面浩渺,远处水天一色,苍茫一片,早已不见那艘玄色船只的踪影。

    但它仿佛就幽灵般潜行在前方的某处水域,带着未知的秘密和危险,先她一步,朝着临川而去。

    前路依旧是那条水路,风景依旧,但在沈青璿眼中,却已蒙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沉甸甸的迷雾和隐忧。

    春江水暖,她却感到一丝寒意,悄然浸透了衣衫。

    她将信纸仔细折好,收回袖中,指尖触及那枚柔软的平安符。

    婉清的担忧,成真了。

    这趟原本只是令人烦闷的归乡之旅,陡然间,变得吉凶未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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