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婧玉问姜穆:“你那一千文，是哪里的钱？”

    姜穆笑笑:“当然是我自己出。”

    高婧玉嗤笑一声:“你倒是舍得给她们花钱。”

    “这些年也就花出去两万多文，我倒希望她们多花点。”

    高婧玉在家时，一个月零花钱就不止两万文，闻言点头:“那确实不算多。”

    “不过我们之前没办法像这次这样大批量地接触她们，这次应该能多拉回几个人。”

    高婧玉似笑非笑:“那你钱不够了怎么办？”

    姜穆还没开口，萧星恪已经道:“我也有钱，我自己攒了一笔钱。”

    姜穆惊讶地打量了他一遍，笑道:“那不合适，没有让你们出钱的道理。”

    眼看萧星恪还要反驳，高婧玉阻止:“停停，你们回去再争。”说着又开了下一间房间的门。

    这屋就没有上一屋那么好运气了，基本都是“忙着呢”“那就死吧”“我不在乎”。

    倒是朱万里这边，看上去似乎比上次又精神了一些，房间也没那么乱了。她满怀期待地问:“我的工作申请通过了，要什么时候才能入职？”

    “还得再等等。”姜穆解释，“本来打算给你安排你们自己小区的岗位，但是这里现在要拆迁了，你也做不长久。不如直接一步到位，找个十年内不拆的小区。不会等很久，下一旬我一定给你好消息。”

    “多谢贵人。”朱万里虽然有些焦虑，但还是忍住了。

    姜穆又安慰了她一番，教了她一些日常锻炼、增强体质和精力的法子，才放心地离开。

    三栋楼跑下来，饶是姜穆日常坚持运动，也早就脚疼腿软，萧星恪也是香汗淋漓。倒是高婧玉，虽然也是一头汗，但看上去还能再爬两栋。

    统计下来，这三栋楼一共有住户817人，有215人愿意搬迁。这已经是四个小组里意愿最高的了。另外三个小组分别是822人，194人愿意搬；783人，176人愿意搬；804人，179人愿意搬。算下来就是3226人里一共764同意。有可能回归现实的，加起来也没到100人。

    另一个里正道:“很不错了，我还以为这一趟能说动四五百人就顶天了呢。还真是要多谢几位贵人。”

    方杨也谢回去:“还得多谢各位帮我们开门，帮我们劝解了。”

    趁她们客套，姜穆悄悄把高婧玉拉到一边，小声问:“你从系统里面查到的人数是多少？”

    “3581人。”高婧玉这次没跟她讨价还价，答得很痛快。

    “差375人，也就是十成庶民里有一成多其实已经没了，但还挂着名头。”

    “我也没想到这么多。”高婧玉挑眉，“等着吧，你们要折腾出大动静来了。”

    姜穆淡淡道:“我们行得端立得正，要怕也不可能是我们害怕。”

    行得端立得正的姜穆在看到一条消息后真的有点怕了。

    消息是萧星恪的姐姐萧星慎发来的:“听闻你拐带小弟去庶民区，我和二妹星悦想了解详情，请于明日酉正在青云楼一见。”青云楼是她们学校附近最高档、保密性最好的酒楼。

    姜穆想了想，还是问萧星恪:“你家里是不是不同意你跟我们去庶民区？你姐姐们要我明天去见她们。”

    萧星恪的回复马上就到:“她们还找你了？我刚刚跟她们吵了一架。不用管她们，我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你姐姐们邀约，我不去见，总不太合礼数。”

    “那我也去。”萧星恪很仗义，“你把时间地点发我。”

    萧星慎看到萧星恪和姜穆一起进来，表情明显抽搐了一下，但是没说话。萧星悦点点弟弟，用口型说:“回家再跟你算账。”

    姜穆关上包间的门，拉开椅子先让萧星恪坐下，自己才规规矩矩坐了。

    萧星慎今年26岁，萧星悦21岁，前者气场明显强过后者。姜穆在她俩面前不自觉有种做贼心虚感，只是静静等姐姐们开口。

    萧星慎看着姜穆，问:“你哪个回归现实小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小组是两年前成立的，旨在帮助沉迷于网络世界的庶民回归现实生活，重建与真人交流的能力，进而找到工作，不再需要朝廷一直供养她们。”姜穆给了一套官方说辞。

    “那你们人员招募是什么条件？”

    “年满十八岁，在洛阳大学读书的人，自愿加入。”

    “没有性别要求？”

    “没有。”

    “不应该有吗？”

    “为什么要有？满十八岁就成年了，可以为自己的人生选择负责了。”

    “那些沉迷网络的人也满了十八岁，你们为什么要去干涉人家的选择呢？”

    这问题很尖锐，姜穆沉默了一下，才回答:“这不一样。如今的网络游戏也好、直播也好，都是经过无数代更迭，精准针对人性中的弱点，非常具有成瘾性。尤其是那些在现实中一无是处的人，非常容易被网络俘获。而萧学弟，”姜穆看了一眼萧星恪，“能考得上洛阳大学，就说明他的智商和心性远超常人，当然有能力为自己做决定。而且我在和萧学弟的几次接触中，也发现他非常有主见，绝非能被人轻易蛊惑的人。”

    萧星慎冷哼一声:“巧言善辩。”用下巴一指萧星恪，“你自己看吧。”

    姜穆转头去看萧星恪，发现他从脸到耳朵都红了，跟她的视线一碰，更是触电一样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要命，不就是实话实说夸了他几句嘛，他脸红什么呀！

    萧星恪此时也在心里骂自己:“人家是为了自己开脱，又不是真心要夸你，你脸红什么！不就是被人夸几句有主见吗？又不是没被夸过！”好吧，还真没几个人夸过他这个，上一次还是母亲在的时候。母亲去后，父亲对他要求更加严格，他听到的夸奖基本都是“温顺”“乖巧”“勤快”“将来准是贵人的正夫”“不知道哪家女儿有福”，这还是第一次有非亲非故的异性把他当个独立的人来夸。

    萧星恪悄悄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姜穆，心跳更快了。

    萧星慎看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暗叹一口气，对姜穆道:“姜娘子也看到了，或许你并非有意蛊惑，但舍弟显然已经动了心。”

    萧星恪忙道:“我没有！”也不知道在掩饰什么。

    萧星悦出声道:“闭嘴！还不到你说话的时候！”

    萧星恪委委屈屈地低下头去。

    萧星慎道:“而且姜娘子带着舍弟多次出入庶人区，难保不会被人说三道四，届时舍弟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姜娘子不该给我们萧家一个保证吗？”

    看来高婧玉什么都没说，姜穆暗中松了口气，郑重道:“倘若三年之内，萧学弟不能赘入比我姜家更高的门第，我姜穆必定大礼迎萧学弟为正夫，此生敬之爱之，不离不弃。”

    此言一出，萧星慎和萧星悦的脸上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萧星恪连脖子都红了，脸上犹如火在烧，心脏扑通扑通简直要跳出喉咙，飞到姜穆身上去。但他还是挣扎道:“我不用姜家兜底……”

    萧星悦斥道:“不做正夫，你难道要当孕夫情夫吗？”

    萧星慎压根没理他，看着姜穆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说着手指快速敲击平板，让智能助理生成了一份婚书契约，递给姜穆。

    姜穆拿来看了一遍，稍微修改了一些字句，又给萧星慎看。萧星慎看完又给萧星悦，萧星悦看了一会儿，说:“我没意见，就这么签吧。”

    于是姜穆和萧星慎各自按了指纹，姜穆看萧星慎要把平板收起来，忙用眼神示意:这么大的事情不应该让萧星恪也同意吗？

    萧星慎想想也是，把平板往萧星恪面前一推:“按指印吧，你的卖身契。”

    萧星恪早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匆匆按下指印，就继续玩手指。

    大事落定，萧星慎这才招来侍者，开始点菜。

    这一顿饭，萧星慎吃得心满意足，萧星悦吃得眉开眼笑，萧星恪吃得坐立不安，而姜穆吃得谦卑恭顺。她几乎把侍者的活儿都抢过来了，周到地用公筷给萧家姐弟布菜，添茶倒水，甚至收拾食物残渣，好让萧星恪能安稳地坐着吃饭。

    但是萧星恪好像更坐立不安了，每次姜穆帮他夹菜，他头就更低一点，最后几乎把脸埋进盘子里。

    还是萧星悦说了他一句:“注意吃相！”他才把背挺直。

    夜阑人散，萧家两个姐姐轮流拍拍姜穆的肩膀:“小弟就交给你了，别让他吃亏。”

    姜穆恭敬道:“我一定照顾好他。”

    看着萧星慎、萧星悦乘车离开，姜穆才转身对萧星恪道:“走吧，我们回去。”

    “好。”萧星恪跟在她身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几乎走了个同手同脚。

    姜穆看他这样，长叹一口气，觉得还是应该跟他说清楚:“我签那个合同，是因为我要对我带你去庶民区的行为负责。我本人其实没有迎正夫的计划……”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萧星恪看上去简直要哭了。

    萧星恪含泪的眼睛看着她:“所以你其实就是没相中我？”

    姜穆的心也像被扯了一把，口风跟着转了:“但是从今往后，我若有正夫，只会是你，不会有旁人。”

    萧星恪这才破涕为笑，眼睛亮闪闪地看她。

    姜穆狠狠心，继续跟他把话说清楚:“我们才认识一个月，算今天一共见了四次面。你还不了解我，我也不能说很了解你。你如果发现我有什么不足之处，你无法接受，随时可以毁约。但我会一直为你留着正夫之位。”

    萧星恪点头:“好，那我们就互相了解一下。”

    姜穆扶额，怎么感觉更说不清了呢？

    她回到宿舍，给母亲汇报了这件事。姜一诺只回了她一句话:“这种占大便宜的事情，不要说得好像你吃亏了一样。”

    姜穆扔掉手机，往床上一躺，更绝望了。

    阿叶喵喵地蹦上来，前爪在她肚子上踩来踩去。

    姜穆双手握住她，把她提到自己面前，猛吸几口:“阿叶啊，你要有爸爸了你知道吗？”

    阿叶一阵挣扎，扭身跑了，不知道是不满意她，还是不满意那个素未谋面的新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