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也太入味了!”

    豆腐在舌尖轻轻一抿就化了,酱香裹着微辣漫开来,张婆婆眼睛瞬间瞪得溜圆,手里的竹筷都忘了放下。

    她赶紧拉过身边的小孙子:“乖孙,快尝尝,比你爱吃的豆腐脑还香!”

    小孙子怯生生凑过来,沈盈月特意挑了块辣油少的递给他。

    小家伙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弯成了月牙,拽着张婆婆的衣角晃:“奶奶,好吃!还要!”

    沈盈月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肚子里。

    张婆婆拉着沈盈月的手念叨:“盈月姑娘,你这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摆摊时做的豆腐就好吃,如今开了铺子,连霉豆腐都做得这么地道。快,给我装一罐,我回去配今早的玉米粥,让我女儿也尝尝鲜!”

    周围的街坊见张婆婆吃得欢喜,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丫头,给我也尝一块!”

    沈盈月刚给张婆婆装完霉豆腐,转身就见铺子门口又挤进来几个老主顾。

    几人刚进门,眼睛就忍不住往铺子里扫,看着光鲜亮丽的铺子,满脸都是惊讶。

    “哎哟,盈月姑娘,这真是你的铺子?”一人张大了嘴,“这才几天啊,就开上正经铺子了?真是出息了!”

    “我还跟你张婆婆念叨,说这姑娘太苦了,没成想这么快就有自己的店了,真好,真好啊!真是个能干的姑娘。”

    周围的街坊也跟着附和,沈盈月被夸得脸颊发烫,刚要开口说话,就见张婆婆眼圈忽然红了。

    她慢慢走上前,轻轻拉过沈盈月的手,指腹摩挲着沈盈月手上磨出的薄茧,声音也带着几分哽咽:“盈月,看着你现在这样,婆婆心里头啊,真是放心多了。”

    “你还记得不?你爹娘当年,就是从这样一间小馆子起家的啊。”

    这话一出,铺子里瞬间安静了些,连刚进门的客人都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好奇地听着。

    沈盈月愣了愣。

    她穿越过来时,原主的记忆里只模糊记得爹娘是盈香楼的大东家,却不知在这之前还有一段往事。

    张婆婆叹了口气:“那时候啊,你爹娘刚成亲没两年,手里揣着小两口的全部家当,在东街口租了间小馆子,小得很,就摆四张桌子。那时你爹掌勺,你娘当跑堂,两人从早忙到晚,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我那时候就住在馆子隔壁,每天天不亮就能看见你爹娘在忙活,你娘手脚麻利,记菜名记得准,收账也快,客人都爱跟她搭话。”

    “后来你出生了,刚会走路的时候,就穿着件小粉肚兜,在馆子门口帮着吆喝,多懂事的孩子啊。”

    说到这儿,张婆婆用袖口擦了擦眼角,声音里的哽咽更明显了:“谁能想到啊,后来你爹娘能做成盈香楼那样的大酒楼?那时候盈香楼多风光啊,连临安府的达官贵人都来吃,可再后来……唉,不说那些伤心事了。”

    她重新看向沈盈月,拭去眼角的泪花:“现在看到你又开起了自己的店,你爹娘的心愿,又重新在你身上续上了。”

    周围的街坊也跟着叹气,胡老头声音也有些发哑:“现在你能重新开起店,不管卖啥,都是好样的,没给你爹娘丢脸!”

    沈盈月听着这些话,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虽没亲身经历过原主爹娘的时光,却能从张婆婆的描述里,想象出那对夫妻在小馆子里忙碌的模样。

    清晨的灶台边,爹爹颠着锅铲,娘亲在桌间穿梭,小小的她在小小的馆子里追逐光影。

    那天的豆腐铺,比往常闭店晚了半个时辰。

    街坊们买完豆腐,却没急着走,围着沈盈月,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起更多关于沈家的旧事。

    沈盈月一边听,一边把这些事悄悄记在心里。

    直到天都暗了下去,最后一个街坊才离开。

    ......

    开业不过半月,豆腐铺的生意日日红火。

    每日辰时开门,不到巳时,嫩豆腐和桂花豆腐就卖得七七八八。傍晚收摊时,新上架的菜品已卖得所剩无几。

    沈盈月坐在案前,翻着账本上新增的收入,嘴角忍不住上扬。

    照这个势头下去,再过没多久,就能把盘铺子的五十两银子赚回来了!

    她甚至开始偷偷盘算,等赚回本钱,就把铺子里那扇旧木门换了,显得更气派。

    可是日子渐渐安稳下来,沈盈月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忙。

    生意好是好,就是快把自己熬成陀螺了。

    每日磨豆、点卤、守摊,常常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啃块硬饼子就算对付了。

    有时想试着研究些新品,却一点时间都挤不出来。

    自己一人身兼数职,又是掌柜又是厨子,还得兼着伙计,撑起这个小店,实在是力不从心。

    或许,该找个人帮忙了。

    她低头翻了翻账本,前些日子盘铺子花了五十两,买黄豆、卤水、柴火又花了不少。

    虽然每天赚得不少,可要是雇个人,每月给两百文工钱,再管两顿饭,一个月下来也得多花不少钱,而自己自从盘下铺子后,手头上实在是不够宽裕。

    万一哪天生意差了,连本钱都得亏进去。

    “罢了罢了,再撑阵子吧。” 她合上账本,对着空无一人的铺子叹了口气。

    这念头刚压下去没两天,这日,傍晚歇业时,门却被敲响了。

    一阵带着凉意的晚风裹着两个人影进来,吹得案台上的油灯微微晃动。

    这个点还有客人?

    沈盈月听见动静抬头,撞见一双满是惶恐的眼睛。

    门口站着个穿洗得发白粗布衫的妇人,布料上打着好几块补丁,针脚歪歪扭扭的。

    而她怀里紧紧抱着个鼓囊囊的布包,布包口露出半张怯生生的小脸,是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

    小孩的睫毛颤巍巍的,像受惊的小兽。

    她一看见沈盈月,“嗖”地就把脸埋回母亲怀里,只留下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妇人的脚没敢往铺子里多迈,只在门槛边停下,声音细得快要被风吹散:“对、对不起,打扰您歇业了……我就是想来问问,您这儿招人吗?”

    沈盈月指了指旁边的小凳,语气放得温和:“先进来吧,外面风大,别冻着孩子。”

    妇人却没动,只是把怀里的布包又往胸前紧了紧。

    她抑制住生意里的哽咽,结结巴巴地说道:“我叫苏兰,这是我女儿小梅。我们是从乡下逃荒来的,本是来投靠镇上的远房表姐,可找到她家才知道,她半年前就搬去城里了,连个地址都没留下……”

    “孩子爹去年冬天得了风寒,没钱治,没撑过去就没了,我就剩小梅一个亲人。我带着她在镇上找了十几天活计,首饰行说要年轻姑娘,粮铺嫌我带孩子麻烦,酒楼的后厨也都问遍了,人家一看见小梅,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我实在没辙了,才来叨扰您。”

    小梅从布包里探出头,圆圆的眼睛怯生生地扫过铺子,又飞快落回沈盈月身上。

    沈盈月看着这对母女单薄的身影,想起自己刚穿越过来时,住在破旧茅屋里,凌晨顶着寒风推豆腐车出摊,连生病都不敢歇的日子。

    那种孤立无援、连口热饭都吃不上的滋味,她太清楚了。

    苏兰见她没说话,身子晃了晃,像是快站不住了,声音里的哭腔更重了:“掌柜,我真的能吃苦!您交代的活我都能干,绝不会偷懒!小梅很乖,我干活时让她坐在角落,她绝不会吵到您做买卖,也不会碰铺子里的东西……”

    “我、我不要工钱,只求您给我们娘俩一口热饭吃,别让我们再睡在大街上就行,小梅昨晚还被冻得咳嗽了半宿,我抱着她,却连件厚衣服都没有。我怕孩子、孩子她受不住啊!”

    沈盈月看着苏兰冻得发紫的嘴唇,看着小梅露在布包外的、纤细得像芦苇杆的小手,心里也有些苦涩。

    要是把她们拒之门外,这对母女今晚可能还得睡大街,小梅要是再冻着,肯定会生病。

    这么小的孩子,如若再这样下去......

    可要是留下她们,自己的生计又怎么办?

    沈盈月没接话,缓步走到苏兰面前,弯下腰对着布包里的小梅笑了笑,声音放得温柔:“小梅,你愿意跟娘亲一起在这儿帮姐姐做事吗?姐姐这儿有刚煮好的甜豆浆,要不要尝尝?”

    小梅抬头看了看母亲,见苏兰含着泪点了点头,才小声“嗯”了一声。

    沈盈月转身走进后厨,端出一碗甜豆浆。

    她用勺子轻轻吹了吹,又用指尖碰了碰碗壁,确认温度刚好不会烫到孩子,才端到小梅面前:“慢慢喝,别着急。”

    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接过粗瓷碗,小手指因为常年营养不良而显得有些纤细,她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喝着,似乎是饿了很久,连豆汁沾在嘴角也无暇管顾。

    苏兰连忙哆哆嗦嗦地掏出手帕,笨拙地帮女儿擦干净嘴角,眼泪却吧嗒吧嗒往下掉。

    这十几天,孩子跟着她吃了太多冷硬的干粮,喝了太多凉水,好久没喝到这么暖、这么甜的东西了。

    “留下吧。”沈盈月看着这一幕,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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