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许路明不赞成道:“你年纪轻轻已是秀才,如此还不能算是立业吗?你瞧你师妹,不也成婚了吗?”

    窦平便问:“师妹年纪尚小,何必早早成婚?我仿佛记得师父说要晚几年再替师妹筹谋婚事。”

    许路明想起往事也有些唏嘘,“官家赐婚,不舍也要舍。”

    窦平又问:“师妹,齐王待你可好?”

    许回跟许路明心里一默,这,这很难说呀。

    想起今天一早齐王湿漉漉的眼神,许回沉吟片刻,“齐王为人不坏。”

    窦平叹了一口气,“如此便好。”

    说罢咳嗽了两声。

    许路明关切地问道:“可是身体不适?”

    窦平摇摇头,“已然痊愈,有劳师父挂念。”

    许回也问:“那便是路上染了风寒?”

    窦平笑了一下,缓缓点头。

    “兄长太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许回蹙眉道,“兄长身子一向不算康健,病了就该好生将养,何必急着上路?”

    窦平连忙解释,“路上一时寻不到靠谱的医士,本想着到汴京再瞧大夫,不成想身子撑不住。”

    许路明劝道:“君子六艺,很不该落下骑射。圣人若没有强健的体魄,如何能周游列国?”

    许回接着劝,“兄长此番效仿先贤游学,我本以为你总该重视武学了,谁料兄长还是如从前一样!”

    父女俩,一人一句,窦平着实招架不住,苦笑道:“师父同师妹的话,我自然牢记于心。这两年的游历,我倒觉得身体更扎实了。只是,返京感染风寒,实属偶然,病来如山倒,非弟子本意。”

    闻此一言,许路明和许回便不再多说了。

    许回转而问道:“上回收到兄长的信件,说去了江南,那儿素来文风鼎盛,兄长可有什么见闻?”

    窦平和煦地说:“江淮是师父与师妹的故乡,我此去结识了不少才子。”

    ……

    一直聊到太阳下山,在许家用过晚膳,窦平才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去。

    “如今虽没有宵禁,可父母还在家中,弟子不便叨扰,改日再来拜见师父。”

    许回送窦平到大门口,见窦平翻身上马,口中说道:“兄长慢行。”

    窦平骑在马上,借着月色,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番许回。

    许回做男子打扮,穿着官袍,头戴幞头。

    窦平感叹道:“当年我们一同念书,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你会踏上仕途。如今见你穿着官服,倒也觉得合适。前朝原就有女官,愚兄愿你展翅高飞。”

    许回莞尔一笑,双眸灿若星辰,“承兄长吉言,也祝愿兄长明年蟾宫折桂。”

    窦平释然,意气风发,“自然。”

    而后,打马而去。

    许路明见许回进屋,嘱咐道:“你明日还要上衙,快些盥沐,也好早些休息。”

    许回点头说好,又问:“阿父预备何时动身前往苏州?”

    许路明轻抚胡须,“后天一早。”

    许回大惊,“如此大事,阿父竟不知会我一声吗?”

    “你有公务在身,岂能为我所累?原不是大事,悄悄出发也就是了,免得彼此伤心。”

    许回脸上浮着一层薄怒,“难道阿父悄悄离去,我便不伤心吗?届时人去楼空,天地茫茫我将何处安身呢?”

    许路明难得有些心虚。

    许回又说:“阿父初十再动身不迟,那一日休沐,阿父不必担心会影响公务了。”

    许路明连忙同意了,“是为父考虑不周,那便推迟一日吧。再一个,这个院子是租的,而今你出嫁,我外放,以你之见,还要不要续租呢?”

    许回的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写满了她的记忆。

    “阿父莫要担忧,家里我会照顾。这个院子且留着吧,将来阿父回京述职总不能没有地方落脚。”

    许路明微微颔首,许回便转身去洗漱了。

    第二日,许回照常上衙,同三鸽汇合,看了一天的卷宗后,回到了齐王府。

    齐王见她回来,重重地“哼”了一声。

    许回一边摘下幞头,一边问:“这是怎么了?看书也能生气?”

    齐王愤怒地指责许回,“为什么有男人去接你?都堵到衙门去了,你别不是早就有相好吧?”

    许回凛冽地瞪着齐王,“你胡说什么?名声何等重要,你怎能信口雌黄?你若是不满,大可以同我和离!”

    齐王不敢置信,伤心地说:“为了他,你竟然要同我和离?”

    许回愤怒道:“越说越不象话!昨日去大理寺寻我的是我师兄——窦平窦坦直,他才从江南游学归来,为明年的会试准备。你莫要到处乱说,败坏他的名声!”

    入仕名声何等要紧?倘若窦平身上有了这个污点,搞不好连参加会试的资格也没有,半生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齐王冷哼一声,“即便是你师兄,也该来府上下帖子邀你见面。冷不丁去大理寺巴巴地等你下衙算怎么回事?他都不怕旁人议论,你又何必替他操心!”

    许回斜他一眼,“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与亲人没什么两样,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再者,王爷究竟为什么而生气呢?你怀疑我与窦师兄有私情吗?”

    齐王也很难说明白。倘若许回和窦坦直那厮有私情,只怕两家早就结亲了,哪里还有他的事儿?

    他知晓许回不可能跟那厮有什么不干净的地方,可他就是生气!

    昨日三鸽一人回来,他便觉得不对,又听三鸽说有野男人将许回带走了,他更是心急如焚。

    偏生三鸽还说那厮生得不赖,又是举人,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吓得他赶紧着人去打听野男人的来历。

    这一问才知道,那厮已经拿到了许路明的举荐信,本可以去国子学念书,不必一级一级苦熬科举。可对方竟然拒绝了,姓窦的竟然拒绝了?他放弃了捷径,凭借自己出头,还真叫他中了举人!

    他甚至忍住了早日入仕的诱惑,四处游学,预备参加下一届的会试。

    这也太,太高风亮节了吧,这也太招许家人喜欢了吧!齐王心里酸酸的。

    这不公平,凭什么窦坦直是少年才子,而他最多算少年?

    想来,这个姓窦的看《史记》不会像他一样,晕乎乎的,想睡觉。

    “总之,男女有别,你已经嫁人了,与他相处要注意分寸!”齐王气鼓鼓地说。

    “我是大理寺的寺丞,每次上衙都要同许多大人共同审理卷宗。王爷说‘男女有别’,难不成,我今后竟不能同男子说话了吗?”

    齐王暗暗咬牙,这怎么一样?大理寺的那些人也跟窦坦直一样讨你喜欢吗?也跟窦坦直一样跟你一块儿长大吗?

    “我自然没有拘束你的意思。只是,你与他叙旧,又何至于夜不归宿?”

    许回这才缓和了脸色,“想来三鸽也同王爷交待了,我与师兄一同去拜见阿父了。用过晚膳,师兄便归家了。”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如今不再宵禁,一路上都是行人。”

    “后日,我阿父便要启程去苏州任职。临行前,我承欢膝下,不过略尽孝心,王爷也不允许吗?”

    齐王一下子怂了,“当然允许,我怎会拦着你尽孝?”

    许回略一点头,心想,还算讲道理。

    她转而问道:“王爷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齐王干笑了两声,“还好。”

    许回连忙勉励了几句,又细细询问,齐王看了哪几篇,预备提问。

    谁料齐王一问三不知,他根本没看书!

    许回恨铁不成钢,“王爷怎能如此懈怠?”

    齐王努力为自己解释,“你不在家,我,我老挂念着你。”

    许回训斥道:“做学问要专心,岂能心有杂念?王爷挂念我做什么?我没长翅膀,不会飞,散衙就回来了。”

    齐王委屈地嘟囔,“可你说要保护我的。”

    许回以手扶额,忘记齐王胆小了。

    她深呼吸了几下,用温和的口吻夸奖齐王,“王爷虽然念书不多,但知道的故事倒不少。文皇帝与光武帝,他们的事迹,王爷仿佛异常熟悉。”

    可不是吗,玄武门之变,齐王如数家珍,好似他亲眼见过。

    齐王嘚瑟地摇晃着脑袋,“那是,说书的就喜欢说这一段。”

    “说书的?”

    “对呀,瓦舍那些说书的可有本事了,无论什么故事,经他们讲来总是格外动人。”

    许回眯着眼睛,问道:“那王爷都听过哪些故事呢?”

    齐王后背一凉,他害怕许回说他不务正业,也不敢说那些爱情故事,只好拼命回忆说经、讲史的故事。

    “呃,有《大唐三藏取经诗话》,是讲花果山紫云洞的猕猴王护送玄奘法师去天竺取经。”

    “这不是文皇帝贞观年间的《大唐西域记》吗?”

    “是,就是根据那个编的。”

    “王爷还听过什么?”

    “还有一些平话,像春秋时期、秦灭六国、后汉三国、唐书等等。我就是从这些平话中得知了玄武门的故事,还有光武帝跟殷丽华和郭圣通的纠葛。没了,我是抱着学习的想法去听说书的,没干坏事。”

    许回仔细琢磨。

    对于齐王来说,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既然齐王更愿意听说书,不如就把书上的东西转化成故事,好叫齐王牢记于心。

    齐王看着沉默不语的许回,紧张地说:“我不过偶尔去听听,可没有玩物丧志。”

    许回轻轻一笑,“既然王爷喜欢听,不如听个够。”

    “啊?你没发热吧?”

    “我是认真的。只要王爷能认真向学,有何不可?既然瓦舍能说经讲史,自然也能讲《史记》和《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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