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的医馆开在有些偏僻的巷尾，浓重的中药味离得老远就闻得到。

    方一和从小就泡在药罐里长大的，对中药味道再熟悉不过，看着吴叔站在药柜前配药，后院火炉上的药已经飘散在每个角落。

    “人参，黄芪，白术…还有酸枣核…后面煮的药是芳姨的吧？”

    芳姨卖早点天天很早就起床，现在又赶上更年期。

    “小和你这是久病成医啊…可以来问诊配药了。”

    吴叔推了推眼镜，眼里满是笑意。

    “吴叔，那你可高看我了，我哪有您这本事…”

    “真别说，当初你爸要不是追你妈妈心切没心思学，可能你吴爷爷这个医馆就传给你爸了，别看你爸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当初年轻的时候在你吴爷爷那可是个香饽饽…”

    吴叔语气有些酸，包着药的手都重了点。

    “还有这事啊，没听我爸说过…”

    方一和听着爸爸的事觉得挺有意思，胳膊撑在柜台上眼睛亮亮的。

    “可不是嘛，后来你从小体弱，你爸还后悔当初没好好学呢…”

    方一和表情从开心转换到有点哽咽，除了要经常吃药之外，没有任何让自己不开心的日子。

    开着小卖部就足够让身边所有同学羡慕，漂亮温柔的妈妈，幽默有趣的爸爸，幸福家庭一直延续到初中的一次事故戛然而止。

    后来林当爸爸去了南城当老师，林当一家都搬去的南城。

    爸爸妈妈也都不在了，小卖部也关闭了，方一和几度崩溃，心脉受损咳血住院。

    后来时间久了，久到没人提起，只是每次看诊拿药，吃的药就更多些…

    吴叔看到方一和的样子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照常坐在问诊台岔开话题。

    “之前的气血不足已经好多了，现在头疼次数已经减少很多吧？”

    方一和点点头，确实是比之前好的多。

    “还是那句话，药能医人难医心…你身体的病那么多年调养的没什么问题了，主要以你开心为主…小和你这个年龄可以谈个恋爱了，到时候也有人照顾你啊。”

    “吴叔，你不怕我失恋了更严重啊？”

    “哪有没恋爱就说失恋的，我们当时像你这个年纪都结婚了。”

    红婶从后院出来，眼睛闪着光。

    “对了，你前段时间有个小伙子来看病的长得好个子也高…”

    没等红婶说完，就被吴叔打断。

    “那个不行，那个小伙子本身就是情绪不稳定，也不配合我治病，能对小和好吗？长得嘛倒是还行…”

    吴叔表情像是回忆对方的长相，像是想起来什么。

    “阿红，你有没有觉得那人长得有点眼熟？”

    “眼熟啥呀？他第一次来临江，可能长得像哪个电影明星吧？等他治好病配小和正好，回头小和见见，行的话先给小和留着呗…”

    “你当买菜呢…”

    听到两人说话，方一和觉得十分有意思，不禁笑出声。

    “红婶，要真是个帅哥是可以介绍介绍…”

    玩笑话完门口的身影遮住一部分光线，抬头是许怀。

    冤家路窄说的就是他俩。

    “来了…”

    红婶上前打了招呼，并给方一和递眼神，暗示就是这人，看看怎么样的意思。

    方一和无奈牵强的笑一下，看都没看许怀那张没有表情的冷脸，跟他待一起没有一次是有好事的，断定两人气场不和赶紧走了。

    “药……”

    身后许怀坐在诊桌前缓缓开口。

    “要什么？”

    许怀手指在包好的药前面敲了敲，方一和才有些尴尬的想起来返回去拿。

    “谢谢…你也多吃点…”

    没看许怀的表情，径直走出门。

    方一和看着店里送货师傅卸货，红婶电话打来。

    ［怎么走了？怎么样？我没夸张吧，那身高那长相不差吧。］

    ［红婶，这人我是消受不起，您就别操心了…］

    ……

    挂了电话想起一开始听到得躁郁症的就是许怀啊，很多事都说得通了，怪不得晚上不睡觉的动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也是身不由己，毕竟是被病情控制，就像之前抑郁严重的自己一样。

    那个说是他爸爸的人应该是真的，但是许怀看到他爸爸的反应或许也是因为家庭原因导致的。

    病情是个人隐私，但是要不要给林当说呢？

    就在纠结的时候，林当正好打电话来。

    ［和和，我最近忙死了，找的人领导都不满意，我们整个组都被骂了好几天了…］

    听着林当吃着东西，声音轻松，并没有很难受的样子。

    ［不是快月底了吗？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方一和有些停顿，她知道许怀是没有一点可能去跟林当公司合作的，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去说许怀的病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啦，我也看开了不能强求，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

    说着想到了什么。

    ［对了看草莓酱的ip在临江，你们有时间可以面基一下啊，不要天天闷在店里。］

    ［没听她说啊…你别担心我了，好好工作吧不管能不能留下尽力就行。］

    ［等月底结束我就飞回去找你，好好照顾自己，药什么的按时吃，有事随时打给我。］

    打开草莓酱的主页确实显示在临江，打开对话框。

    ［草莓酱你在临江吗？］

    很难得的收到了秒回。

    ［嗯，前段时间来的。］

    许怀手停在键盘上，又补了一句。

    ［有些事处理。］

    方一和看到觉得也不方便打扰。

    ［这样，本来想约你出来吃饭…没事，你要有事先忙你的，有时间跟我说我随时有时间。］

    ［好。］

    许怀觉得自己网上被误会了两年的身份不知道怎么说，而且自己现在的样子实在不适合与人现实相处，谁都接受不了自己随时随地会发作的脾气。

    ［对了，你知道青槐巷那边有家芳姐早点吗？离得近的话你可以去尝尝，特别是豆沙包，红豆煮的沙沙的，加的自家做的糖桂花，红豆的清甜桂花的香气，…我早起的动力就是这一口了，本地人强烈推荐。］

    ［好。］

    许怀是甜粽党但是接受不了甜的包子，但是听到阿盐讲的确实有想尝试的想法，而且离得很近，遛狗的时候见过这个店。

    芳姨家的包子开了几十年在这一带一向有名，许多人提早很久来排队就为了这一口。

    方一和排在后面，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

    “一笼豆沙包。”

    前面隔了几个人，只能探过身往前看，是遛狗买早餐的许怀。

    “豆沙包今天没了小伙子，明天早点来。”

    “那里不是还有吗？”

    芳姨看了看许怀，又看到后面排队的一和，对着许怀笑的亲切。

    “真不好意思小伙子，这个是老顾客提前订的。”

    许怀顺着芳姨眼神往后看了一下，正好对上方一和的脸，又转了回去。

    ”随便拿一笼吧。”

    拿上包子带着狗走了。

    方一和看着他的背影，拿上自己的豆沙包，阳光打在许怀身上，想到他的病，突然有些同情他，许怀肩膀很宽，但是很明显的骨头，但是小白是圆滚滚的，毛色油亮，一个生病的人，能把狗养的那么好很不容易。

    一时间同情心作祟，跟上前面的一人一狗。

    她蹲下打开一个肠喂给小白，小白立马摇着尾巴，等着小白吃完，起身把手里装着包子的袋子递给许怀。

    有种许怀也被投喂的感觉。

    “芳姨家的豆沙包很好吃的，红豆是自己煮的，还加的自己做的糖桂花，跟外面不一样，很香的。”

    许怀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听到阿盐站在面前，但是没有几秒又被拉回现实。

    “我知道你生病的事…”

    “所以呢？”

    “别误会，不是吴叔透露也不是我去打听你的事…其实我也有病，没病谁去医馆啊，还喝着那么苦的药…”

    方一和穿着打底和衬衫外套还有米色半裙，许怀想起来好像每次见方一和都是比别人穿的要多，消瘦的脸也没什么血色。

    “生病不是什么奇怪的事，身体有病要治，心理上的病也要治，现在人压力大生病很普遍，没什么丢人的。”

    她再次递过袋子。

    “偶尔吃点甜的吧。”

    这次许怀伸手接过，方一和骑上旁边的车走远了，小白冲着远去的方向叫了几声，可能是表达对香肠的感谢，方一和回头看了小白笑了一下回应。

    许怀手里提着的包子里的热气升腾起来贴在手上的触觉，转瞬即逝。

    看着桌子上的包子还有酒，许怀拿起包子吃了一口，软软的面皮包裹着温热香甜的豆沙馅，第一次尝试甜的包子怪怪的，不懂为什么阿盐还有方一和都那么喜欢。

    许怀是很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生病，但是方一和这个没什么交集的人知道反而没有那么大的压力，所以尽管听她说自己病才没有当众发作吧。

    许怀去吴叔那看病不是巧合，只是巧合的遇到方一和，方一和讲的话自己不是不知道，只是内心的压抑只有让自己难受才会缓解，好的时候会吃药，但是多的时候还是会喝酒麻醉自己的情绪。

    不知道吐了多少次，挣扎了多少次。

    又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小白走了过来眼巴巴的看着许怀。

    “你刚刚不是吃了香肠了吗？”

    小白像是抗议，用脚踩在着许怀腿上。

    “汪！”

    “那给你吃一个…”

    小白叼着豆沙包跳到沙发旁边慢慢享用去了。

    许怀闻着桂花香甜的味道，记忆被拉到上初中的时候，妈妈也说过这个早餐铺子豆沙包，突然生出一种开心的情绪，打开熟悉的对话框。

    ［阿盐，有时间的话我们见一面吧。］